第二天,唐德身邊一起烤肉的人多了一個,也少了一個。
多的人是麗法,少的人是穆爾。
但是,麗法特別能吃,沒人能和她比,當然,唐德要是和她一樣處境,估計比她還能吃。
而穆爾的遭遇讓他惋惜:“穆爾那家夥的能力還行,治療者總是不嫌少的,就是太倔,人又老了,來不及把本事傳下去,否則也不至於想出獻祭鹿鳶這種破點子。”
他騎著奔鳥,和麗法一起去了西斯商隊。
她火紅的頭髮在一眾黑發裡格外亮眼,臉龐從唐德這個塵世大陸的來人角度來說,是個很標致的人兒。
剛剛從囚牢中走出的她就向唐德申請獨自去河邊清理,並且毫無顧慮地把鹿鳶氏族繳獲的一件南方樣式的衣服替換了沾滿穢物的獸皮。
那些衣服是死於戰場的貴胄之血,本來該拆解後來做一些袋子或者濾網。
寬大的成人款式遮去虛弱身軀的線條,銀色的肩飾被撕去,隻留印子和粉末,而衣服下擺還有殘留的血跡。
它依舊將她襯得足夠美好,硬質獸皮襯著做工精細的料子,點綴的藍石扣由手工精心打磨,與鮮亮的紅色長發交相輝映。除此之外,對於麗法來說,置放武器的扣環以及衣兜也很是便捷。
唐德回頭打量了一下更衣完畢的情況,看見立在下顎的華貴領子以及白皙的臉龐,有一些華貴者的氣場。
在西斯商行的車隊邊上,穆爾則也在這裡,以囚犯的形式。
“歡迎您的到來,麗法女士。”
艾克見到兩人到來,幾乎是淚流滿面。
“剩下的幾位可曾安好?”
“他們還活著,精神狀態還算穩定。卡德爾不見蹤影,我想只有老師們能找到他,他們只要擺脫荒原人的控制,就能想辦法找回他。”
麗法如此回答道。
唐德不由地想著:“我這下欠下的債難辦了,明明是要兩個人,卻隻保下一個。”
這時,艾克打了一個響指:“那太棒了,也就是說,他們還有救。”
“嗯?”唐德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從容自如的艾克。
“怎麽了?唐德先生,您的人情已經償還了,我沒有再苛求你的地方。非常感謝。”
艾克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樣子。
但是,作為曾經的貴族,現在的巫妖,傲慢的唐德還是很容易看穿他那一點習慣性的輕蔑。
他們通過這種舉動保持自信,維護自我,佔據利益,這是貴族的傲慢,而非傲氣。
但在艾克角度,他們似乎已然兩不相欠,因此他表現的這種傲慢很自然。
“等等……”唐德突然看向麗法,麗法卻在以另外一種疑惑的眼神看他。
“行吧。”他反倒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在後續的交談裡,唐德算是得知具體緣由。
原來雇主的贖金是按人頭贖買,似乎想完全保密,因此連艾克也不知道麗法和卡德爾的特殊性。
贖買目標一共六人,一對兄妹,兩個侍從,兩位正式執法官,僅僅是少了一人對西斯商會的影響並不大。
只要成功帶回三人,他這筆買賣就有賺頭。
艾克之所以選擇救他們兩人的主要原因在於年輕,他們的身體扛不住奴隸生活,更容易死,而且更不容易被荒原人留心。
至於唐德為何知道,自然是唐德因為掌握了魔鬼們的信息,輕易地通過麗法使用的能力推敲出了結果。
但是,
自己一時在麗法面前禿嚕嘴,被麗法反過來要求保密,反而確信這一假設。 “沒我事了。行吧,該往下一步走了。第二枚狼牙還等著我來殺他呢。”
至於穆爾,他此刻正在穿著粗布衣服,即將被放逐到北方,作為背叛荒原的代價。
身上的祭司衣袍還裝飾都被唐德拿走,這就是他的索償。
不過,唐德也向他發了“附火焚身”的三階犧牲誓言,絕不會用這衣袍和飾品玷辱篝火的名譽。
唐德也不管身邊大嘴看不看得懂,一手攬著它的大腦袋,一手開始研究地圖。
這營壘文字大小不同,很是古怪。
“大嘴啊,你看,這便是荒原,很大一塊地方。”
唐德指著一塊滿是遺跡和氏族標識的空白地形上說,然後他的往下指著兩條河流交匯的地方。
上面寫著“未分割地區”,唐德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已經掌握了海邦文字的基礎。
“這裡很多鎮子,我們必經的是河間鎮,聽說風景秀麗,交通方便,還有很多英雄人物。
“再往東邊走就是惡魔山脈的隘口,從這個隘口過去就是塵世大陸,到時候嫌裴加納無聊的話,可以去逛逛。
“往西邊是拉希爾城邦,派德城沿著海岸往南走一些是希斯坦城。
“往東南方是卡特王國,這兩個城邦是裴加納人最多的地方了。”
“往北邊走是我老師住的地方,這一片高山上到處都是雪。”
麗法有些接受不了唐德這種交流方式:“咳,唐德先生,請問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她要前往派德城,請求物資支持。
若是只靠這一幫海邦人裡的獵人打獵,既缺乏醫療,又缺少水源,余下的商會成員是活不了一個月的。
“好問題,你有坐騎嗎?”
唐德拍了拍大嘴的喙部反問道。
事實上,唐德並不想和這位執法官一起走,他們是非人生物的敵人,乾的活和聖騎士比還嚴酷。大多數都是人類主義者,常常懲治亞人,且是亡靈的死敵。
這個是沒辦法的事情,城市裡比荒原的情況還混亂。
荒原的情況下,不按集體分類抱團的人基本都會死,像是他這樣的亡靈基本不用多久就自行消散了;
而城市裡,不按刻板印象生活的人還能住在廢棄的地方,靠著大城市的邊邊角角過活,導致陰暗處都是汙穢。
唐德就算隨時能讓她這種一階存在眩暈,等到有個合適的祭器,抹除記憶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總不能每次開戰就先搞一手自己人,多少有些麻煩。
“地龍已經準備好了。”車夫牽著地龍過來,是車隊中最快最安穩的一匹,比奔鳥好上不少。
“出發吧。”
“你是故意的吧?”唐德齜著牙地看著無辜的車夫。
“啊?”
這時候,艾克又來了,並且拿出了一塊銅板,上面有些經濟相關的訊息,並交付給了麗法。
“唐德先生,您此去一趟需要大量補給,而西斯商會的招牌也會給您帶來很多便利。
“再者,河間鎮就在榮譽之戰的會戰地點周邊。我們西斯商會已經答應了阿姆要協助他們的戰爭。
“路上也有伯德為您帶路,浪費在趕路上的時間也會節約不少”
看樣子他想明白了,自己是值得討好的。
畢竟,在剛剛和麗法的交流裡,他已經知道,一個惡魔大祭司都被唐德殺了。
那可是早已墮落的大祭司,還不是晚神大祭司亦或者剛剛墮落的晝神大祭司。
唐德眯起眼,不由地心想:“這家夥真是個生意人。等等,啟動資金還有渠道這不就是現成的嗎?不過,他背後的大家族估計沒那麽容易拿下。”
能與聖器投影發生關聯的家族沒有自己的聖器是不可能的。
在等待艾克等人供來補給之時,唐德騎上奔鳥,居高下看。
這時,迪特和艾克正巧站在了一起。
唐德看見了一道影子,站在兩人當中,它在向自己拜別。
那是一種幽魂似的生物。
他輕輕撥動手中的書頁,使它驚慌地後退。
那是一個魔鬼製造的亡靈,並不險惡,卻很鬼精。
看樣子附身於艾克與迪特的它才是真正的背叛荒原之物,估計是嗅到了與死亡相關的氣息就躲起來了。
這麽一來倒是能解釋聖器投影平時對艾克的關注有加,因為陰影是在保護他。
“看來阿姆醒來,還是不會放他們進去。我這巫妖的一份人情他真是浪費了。”
但是唐德沒打算直接和他們說,或者幫他們祛除這一東西,這能避免他們把自己卷進去。
這七天之後,阿姆才會蘇醒,重新裁定這一情況。
那時候唐德也該回來修補自己破損的身體,或者十四天以後,最遲就這麽長一段時間。
當然,那時候得想辦法找個理由再度解釋一次自己身上的傷口。
“唐德,等等!”
黑牛又高又瘦,身影繞著人群走了一大圈,才勉強讓唐德看見是他,然後跳著招手。
“怎麽了?”唐德催著大嘴靠去。
他看著這黑牛,不由地擔心他會醫死多少人。
身後的地龍還在和新認識的主人進行測量人體掉落速度相關的實驗。
“救——”
女孩子出門在外要小心踩踏事故啊。
“唐德你好厲害,連惡神祭司都打得過,那可是覺醒者啊,能不能教教我?”
“額,你也可以的,相信我。”唐德想了想,說了點沒什麽營養的鼓勵。
“我在研究你說的驅散儀式,等到我從叔叔那裡學來,我就能幫你。不過,你這個詛咒說是什麽詛咒……更像是我爹說的,額,什麽微生物感染。”
唐德一聽就知道,這個詞是唐德發明的,因為語言不通的緣故,這是一個專門生造的詞匯。“等等,你們是不是撿到過一本綠綠的書?上面有一隻猴子,寫著初中生物。”
黑牛搖了搖頭:“這個我不清楚。”
成功扼住地龍咽喉的她也靠過來旁聽,由於麗法對這位鹿鳶氏族的醫師似乎有印象,聽的還挺認真的,但很明顯聽了個不知所以然。
荒原人的工作大多數是父死子繼,這黑牛的老爹是三四年前就死了。
那時候自己還沒從地下上來,六本教科書早已遺失。
“你父親回歸大地之前去過什麽地方嗎?”
回歸大地其實是個委婉說法,稍微耿直一點的說法都統稱“死了”。
“他往南方走過,好像是采什麽藥。”黑牛的靈體沒有激烈的情緒,他的臉上倒是寫滿了疑惑。
唐德看向去路。
“南方啊,只能是河間鎮到這裡這麽一小段距離了,要是落在地上也早爛了。
“文明社會啊,不是什麽聖騎士都那麽好欺負。但也得想辦法去闖它一闖了。
“但《初中生物》必須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