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文此刻正在遠處望著這場儀式。
某種強大的力量使他能掃視儀式覆蓋的每一寸土地,在他的遙望中,那些鮮血逐漸下沉,化為一顆顆像是種子的事物。
它們就是第一重仇恨“原初創傷”,是正在凝結的法則。
他知道,當足夠的鮮血滋潤它們的存在,第一重儀式已然完成,巨象氏族和仇恨信徒都是必要的犧牲品。
但是,安德文在尋找,尋找一個人的影子,直至精神幾近失常。
口袋中的一顆小小的冰晶碎裂,穩定了他的意志,而他宣告自己的絕望,並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剛剛結束屠戮的聖子身上。
“這個孩子墮落了,他原本能成為和漢德一樣的英雄。”
漢德是他那神諭者小隊中的一個荒原人,由於短壽所限,早已死去。
“作為一個聖子,他的強大倒是有些超出我的預料了。我覺得有必要提升一下第二個儀式的強度,多加一個犧牲品吧。而你該去教一教他什麽是恐懼了。”
狼牙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又逐漸消失。
安德文曾經有一個朋友是幻術大師,幻術是一種對信仰之力的獨特運用,而這一重法則銘刻在整個世界的智能生命的靈魂裡。
而他此刻即是來教仇恨聖子如何在幻境構築幻象。
這只是第二個儀式的前半段,後半段會有其他人前來用暴力來考驗聖子製造的幻象;
之前有個孩子用篝火驅散了嚴寒,卻死於對篝火的執念。
這時,那聖子的腳步從被剜了眼珠的毒巨蜥邊上走過,這個畜生死於他的額外關照,承受了最多的怒氣。
人群皆以倒地,但大多還沒死,鮮紅的血泊浸沒了大地。
但他們和被放血的獵物一樣在掙扎,發出咯咯的掙扎聲,執行儀式的荒原人們還在盲目地信賴他們的神明。
如果他們能抑製住自己的求生本能,去試著縫合自己的喉管或許還有那麽一點點生的希望,安德文如此想著。
此刻,聖子把剩下的五人拷問。
他們原來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並歡呼仇恨之種的凝結,事實上,他們也是這幫人裡最怯懦的五個,若非躲在人群的後面,他們早就死在他的手裡了。
這時,第一個哀嚎聲響起,像是絕望的溺死者的呼叫。
於是,他們後悔於自己的怯懦,痛恨自己沒能早些死去。
復仇者輕松寫意地進行自己的操作,以冰冷而無情的面目,面對著一聲聲慘痛的哀鳴。
手段之殘暴,技巧之嫻熟,就像是施展千萬次般熟練,簡直就是藝術,源自於施暴者的藝術。
安德文不由地皺眉:“這就是仇恨神力嗎?何等黑暗且墮落,連天空聖典裡描繪的地獄都不如這殘忍。”
陷入絕望的五人自然無法抵禦著殘忍的手段,將一切告知於他。
身為加害者的安德文不由地閉上眼,但是依舊看得真切。
“他在質問,質問他們,想知道他們為什麽來到這裡,為什麽舉行同類相殘的儀式?
“為什麽有一個糟老頭子擄走了他,讓其他人羞辱,逼迫他吃下同生種的心,逼迫他看著他的族人被斬首?”
“這一切是為神明偉大旨意的犧牲,還有,復活她——”
恍惚間,安德文眼中閃爍,不禁流淚。
而復仇者得到答案之後,反手將五人擊殺。可謂是相當心狠手辣。
然而,那聖子到了那具來歷不明的縫合屍體旁,
摸出了一枚靈魂殘片。 而這一個癡狂的人看見了。
是了,是安德文的摯愛,她的靈魂就在惡神的聖子手中把弄。
……
唐德此刻在拉帕特的屍骸之前,放下了許多柴火。
遠處的那倆人不過來,唐德也沒有過去找他們麻煩,也假裝沒有看見他們,因為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
按他的想法,拉帕特的身體首先要徹底燒作齏粉,而殘留的骨灰將作為喚回巨象靈魂的儀式材料,除此之外,還要數隻年幼巨象的肉體來提高復活的成功率。
由於巨象是天生的超凡生物,有自己的靈智,唐德對於最後一步無法下手。
但是,人和動物有一道天然的鴻溝,超凡生物卻比人更低一等,哪怕它是壽命悠長的巨象。
神明的地獄與神國體系有著巨大的漏洞,縱然如此,沒什麽人膽敢逾越。
因此,復活它是可行之事,而且神明也沒有奪取它靈魂的理由。
“說到喚回靈魂,這東西居然被我帶出來了。”
而這枚靈魂殘片居然通過了煉獄的大門。
它長得像是那女人的縮小版,且是如此精致而形象,卻凝固在最淒美的一刻,任何傷心人都不該多看一眼,因此他把它又塞進了鬃辛的衣兜裡。
忽然間,寒風從北方吹來,給唐德的鼻尖上添了一層薄霜。
眼前剛剛點亮的篝火瞬間熄滅,致使眼前一片漆黑,接著,轟隆聲從遠處傳來。
唐德調用自己的靈體去觀察。
作為亡靈本身,他從不懼怕黑暗,他看見竟是一陣怒濤似的雪崩從山谷邊上的高山上衝下。
他看著足以掩埋自己的雪花在自己周身降下,給夜色抹了一把白,任由鋒利的傷口在光滑的皮膚上綻開,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這些都很突兀,且沒有影響,哪怕是一場法術製造的大雪都獨有色彩,唐德判斷這是一個幻象。
這種幻象還遠不如神明的煉獄裡的一個刑罰,甚至沒有引起他的忌憚。
“何物休止霜雪?”有人在雪夜裡說道,是遠處一個強大的靈體在發問。
而唐德再次調用自己的靈魂,使它漫出鬃辛的軀體。
對於他而言,操控靈魂比操控身體更是方便,他將包含光輝的靈魂展露些許。
唐德立即將右手的手指咬破,給他帶來初次的皮肉傷痛,很新奇,也讓他感到了清醒。
光線透過這滴血紅的光落在地上,使大地上的風雪融成鮮血。
同樣突兀地,太陽徒然地出現在夜空,蓋過了星月。
它裹著無數金光來到這雪夜之中,隻為唐德的一瞬的思想而來。
“初誕烈日的注視。”唐德回答。
《初中地理》可是早把太陽的結構說得明明白白,一共光球層、色球層和日冕層三個結構。
其他人可能只是把太陽想象成一個大火球,卻不知道它的火焰從何而來,只能產生一個泡影。而他卻可以構建出其內部結構。
如此細致而宏大的幻象構建,風雪消磨,緊接著,連幻境都一起粉碎。
風雪和太陽都不複存在,原來是一層層浩蕩的劍幕,而地上依舊是鮮血,篝火也未曾熄滅。
而走來的一個男人卻把手伸向了唐德的身側,在他冷厲的目光下,這人的舉止顯得有些鄙陋。
他的眼神呆愣,武器落在地上,發出淺淺的響聲。
“太陽上的是什麽光?為什麽這麽耀眼?”
“我的真理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