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想起來:“等等,他不是之前那個講故事的安德文嗎?”
當唐德還是一具白骨的時候,他們就見過。只是,由於巨象氏族收做了保證,身為外來者的安德文就當他是一個友善的遠方來客。
巫妖看見他的靈體在顫動,應該是遭到了幻術的反噬。
接著,他便直愣愣地倒在地上。
唐德懶得理他,便繼續煆燒屍骸,並用石斧的技法制造出一把趁手的石斧。
同是技法,這個技法完全就是一個鍛造用具,唯一好處是可以製造出一把容易修複、堪比鐵器的石斧。
當安德文緩緩睜開眼睛時,唐德用法師之手從自己的口袋捏出靈魂碎片,並淡然地威脅著:“你可以繼續,並看著她的傷口越來越美麗。”
安德文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翻身,立即跪在地上,一邊乞求,一邊俯下身去:“請把她還給我。”
“這才是求人的態度。”
當威脅和攻擊都無法起作用的時候,聖騎士很明顯地放棄了自尊。
這一點倒是讓唐德蠻欣賞,看來自己那位同道人也不算看走眼。
唐德反手將靈魂碎片放開,安德文立即招引全身的影響去收攏,淚水湧出,活脫脫一個情感崩潰的模樣。
那是榮光之力,天空法則的所有影響都這麽稱呼,因為它們的效果都一樣,可以用於“壓製榮譽更少的一方的影響”。
這就是為什麽裴加納人都在乎榮譽,榮譽越多,壓製越強。
晉升是最容易獲得的榮譽,因此,階位越高,壓製也越強。
哪怕不修習榮光之力的人,也需要相當多的榮譽,避免自己被榮光之力壓製,相差過多的話,甚至能反過來讓敵人的影響約束其自身。
因為天空法則是整個裴加納的法則,天空之主是裴加納唯一統治者。
但是,唐德唯獨不怕這種壓製。
打個比方,沒有掌握法則的人的影響是一條溪水,唐德的影響就是浩蕩的江河交匯口,仇恨法則在唐德的身上發源。
不過,安德文此刻完全沉浸在尋回愛人的情感中,恐怕無法去壓製唐德。
他那靈體上激烈的光芒甚至有些刺痛巫妖的靈體。
此刻,唐德後撤一步,這位劍士的樣貌完全地浮現在他的眼前。
身上沒有盔甲,只有單薄的衣物。
倒不如說營壘人本就不用盔甲,那影響他們敏捷天賦的發揮,而且冰冷的盔甲也抵禦不了寒冬。
而帶來風雪的劍幕化作一捧稀碎的雪,落回劍鞘而重新變化為寶劍。
白木的劍鞘上刻著一行細小的、湛藍的精怪文字:“贈親愛的安德文。”
精怪文字是荒原人獨有的文字,除此之外,現行的文字還有營壘文與海邦文、
兩個書寫它們的人種以此為名,或者以自身為其命名。這種文字的隔閡也是力量體系並不交互的一大原因。
安德文哭了好一陣子,才緩緩開口:“你為什麽敢把她還給我?”
“因為我絲毫不忌憚一個意志孱弱的聖騎士導師。何況你沒有想要我的命,不是嗎?來吧,先說一說,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唐德自然知道眼前此人是聖騎士導師,畢竟,他的戀人絲諾說過她自己的故事,關於一隊神諭者的故事,她正是因此而死。
神諭者、神啟者、神選者分別是三種頭銜。
神諭者是獲得神諭,並身體力行地應驗神諭之人,
一般來說是些能人,而且相當虔信; 神啟者是突然開悟,進行獨立傳道的信徒,他們獲得的開悟往往是法則的呼應或者神明的獎賞,在一些弱小的教派裡,神啟者就被稱為聖子;
神選者是被神明選中,獲得其法則指點的人,由於其階位之高、權力之大,僅次於神明,往往是一個教派的教主。
而在裴加納體系,聖騎士導師大約是第五階位,他曾經就是一位神諭者。
重要的是他是一個不錯的助力。
尤其是他對自己有慚愧和感恩兩種複雜情感,而從煉獄歸來的唐德對這種感情再清楚不過。
這種激烈的情感在靈體之上格外顯眼,就像是耀眼的寶石一般。
安德文從地上站起:“你認識我?對了,畢竟你帶來了她。不過,你可以討要別的事物,但唯獨這個儀式最好不能再去了解。”
唐德偏了一下頭,對付這種迂腐的人,他有的是辦法。畢竟迂腐的人最懂迂腐的人。
“祂在看,且讓我聽。”唐德指著地上的血泊,又指著自己的腦袋。
“你看見祂了?”男人的眼中恢復警戒的光彩,用畏懼的語氣說著。
“一隻渾身傷口的白狼。”
“我們成功了?不,不能成功!祂需要一個在世間行走的容器。既然你已經見到祂,我也找回了她。該停下了,該停下這個該死的儀式!”
安德文立即伸手往自己衣物裡觸碰:“不,復仇聖典不在這裡。”
唐德盡可能比手勢,表示心態平和,讓這位有些癲狂的老者冷靜。
說實話,一個癡情到有些瘋狂的人做出什麽事來都不會讓唐德意外。
但是,交涉就是這樣,總有些風險,這個風險可以輕松承受。
“所以,麻煩把這個所謂的儀式一一道來。”唐德用略帶命令的口氣說道。
“三重苦痛儀式分別只有三個暗語用以解釋,原初創傷,恐懼幻象,痛苦啟示。”
“原初創傷需求的大量的鮮血,前三人都沒有撐過這個階段;
“恐懼幻象需要仇恨聖子學會用幻境構築仇恨之神的形象。
“痛苦啟示則由仇恨祭司狼牙親自維持,在我沒有帶仇恨聖子去那裡之前,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按照安排,我再度離開光輝之時,聖子將背負著仇恨之神的痛苦行走於世,擴大祂在裴加納的勢力。”
唐德不痛快地想著:“三種不同的低階仇恨法則打造一個非自然誕生的神啟者嗎?該不會還要和祂一起挨那份劍傷?”
於是,巫妖問道:“你能終止這個儀式嗎?”
“有的,但是我的復仇聖典似乎不見。那本又邪惡又該死的書真的不見了。”
尷尬的沉默幾乎終結了他們的交談。
“我會繼續這個儀式,讓任何人都不會起疑。而你把狼牙的腦袋帶來。”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唐德要與神明作對, 就得理解神明。
他需要知道祂們的意圖與弱點,就如同他了解荒原人的弱點一樣。
沒什麽一個儀式比較合適他去理解這些概念存在了。
而安德文點了點頭,雖然一臉嚴肅,但是他的行動卻已經不由地被這個意志以及氣量遠勝他的唐德所改變。
也多虧此刻仇恨法則的影響遠遠蓋過了唐德身上的異常,否則安德文恐怕就發現唐德的真身了。
在很明顯的幾番思量之後,他甚至將愛人的靈體交還給唐德。
“若我死了,麻煩你把她帶到北方。祭司卡爾在那裡,他曾愛慕她。
“如果你需要幫助,河間鎮邊上的大地神殿,在那附近的聖山邊上有神殿的群落。一般會是年輕的聖騎士先來偵查。他們會給予你幫助。
“當我和狼牙戰鬥,他們便會意識到此地有惡神的影響。”
唐德打斷了他的廢話:“行了,有機會再見,我還想知道冒險故事的後續。”
“請允許插嘴一句,兩位是完全忘記我的存在了嗎?”
一個陰冷的靈體忽然地從遠處靠近,是一位穿著紅袍的消瘦男人。
“狼牙?”這一瞬間,寒冷徹骨的劍氣直撲聲音來源。
“第二重儀式要開始了,我可不想影響儀式。偉大的聖子,這個打擾您的家夥,我就先帶走了。”
兩個人影交錯,藍色的劍光追著猩紅色的身影離去,消失在唐德的感知范圍裡了。
“要是不附身在鬃辛身上,我的靈體估計能和他們交上手吧。”唐德暗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