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白霧散去，唐德的意志恢復到當下。

　　神明確實有著某種概念上的力量。

　　如果仇恨之神真的司職仇恨的法則，那麽唐德不論如何仇恨祂，都會使祂更加強大。

　　看著被人群遮蔽住的巨象屍骸，唐德正視起眼前的野獸與人群:“必先要奪回拉帕特的身體！”

　　大量的知識從鬃辛的腦海裡調取，精通靈魂的巫妖早已學會了從大腦裡讀取淺層記憶。

　　提取記憶中的黑暗過去羞辱一個人，製造人性弱點讓人絕望，這兩個只是較為惡毒的千重煉獄刑罰之二。

　　“五個技法，兩個血統特性，一種影響的升華之路，加上我以前學會的低級法術。”

　　說罷，淒慘的迷霧籠罩在整片山谷裡，除了仇恨之神希爾以及唐德，沒人察覺得到它。

　　它卻仿佛並不存在一般的貫過每一個人，每一根草葉;而他們毫無知覺，而這也是它的本質——被世界遺忘的力量。

　　這一影響幫唐德削弱自己對世界的反饋，這有助於他規避神明走狗們的追殺。

　　事實上，他可以將其完全凝聚，用以抹除一個靈體的存在，但是他並不想這麽做。

　　這僅僅是因為他想用鬃辛的力量為他報仇。

　　而唐德模仿鬃辛的記憶裡的景象，運用巨象氏族的奧秘——巨象技法，一股浩大的自然之力以及侵入血脈的仇恨之力一同湧來。

　　兩種二階法則的影響充斥全身，一股影響來自山谷之內，另外一股影響來自腳下的血泊，這使得唐德感到撕裂的痛楚。

　　接著，本就高大的骨骼節節拔高，強大的氣力遍及身體每一處角落。

　　而一顆心臟在強力地泵動，它不屬於鬃辛，也不屬於唐德，是拉帕特的心臟，這是拉帕特的血統特性。

　　因為荒原人的成年禮有共生種一說，通過簽訂共生契約，荒原人可以獲得其他動物、植物甚至是死物身上的血統力量。

　　拉帕特正是鬃辛的共生種。

　　除了荒原人的敏銳感知，巨象的血統此刻也在鬃辛的身體裡流淌。

　　皮膚上蓋上一片片慘白的骨片，而這所有骨片逐漸化為一副合身的全身盔甲。

　　此刻，唐德若是照著鏡子，可以看見新獲得的軀體展現出一種夾雜殷紅的骨白色調，像是深入骨骼的傷。

　　遠處的聲音很呱噪，他們在默念著荒原人的反叛咒語。“掙扎吧，掙扎吧，聆聽惡魔之聲，化為我們的聖子。”

　　惡魔是惡神們的超凡生物，而惡神有時也被稱為惡魔之主。

　　唐德迅速衝去，逼近了禱告中的信徒，一拳祭出。

　　巨力慣去，打碎了胸骨，穿透了心胸，奪取了性命。

　　他又拽著屍身，砸向一旁試圖再次噴灑毒素的地龍，卻被其躲避。

　　血肉落在地上，在空中潑灑出血霧，其余屍身脫手飛去，朝無辜的果樹飛去。

　　重重的捶打聲傳來，那棵果樹轟然倒地。

　　僥幸躲開的地龍不由地後撤，而其他人群也拿起了長矛開始護著這個野獸。

　　“開始運用戰術了?沒有指揮者嗎?但是一樣得死。”

　　……

　　靜謐之處，唐德所看見的兩個強者正在觀看他的戰鬥。

　　“不錯，把同生種的心臟喂給聖子吃確實能增加他的戰鬥力，真是不錯。”

　　一人感歎道，他身穿紅袍。

　　另一人開始祈禱，沒有接話。

　　那人裝扮樸實，且為自己犯下的罪孽祈禱。

其腰間的白色長劍發出一聲聲哀悼似的低鳴。　　“偉大的北方劍聖，聖騎士導師安德文，如今卻在為自己造成的殺業祈禱，在這不屬於七重天空之主的夜晚，何等可笑。”

　　穿著紅袍的男人的話語使得身邊的禱告者抬起頭來。

　　禱告者正是安德文，是負責擄走聖子鬃辛，並協助儀式的北方劍士安德文。

　　而紅袍男人則是一頭海邦人的紅發，同樣身著紅袍。

　　但是那些和唐德廝殺的信徒們卻是荒原人。

　　他們都有過度勞累者經常有的削瘦，但又比酒鬼更甚，事實上只有仇恨信徒清楚，那只是經常沉迷於仇恨帶來的激情罷了。

　　他再度刺激身邊的安德文:“剛剛那點小麻煩，我已經請求我主處理完畢，而你的神明不會為你行動。所以，你最好端正你的態度。”

　　安德文睜開眼，終於被仇恨祭司的話語所激怒。

　　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我會過去的，因為七重天空之主又一次原諒了我！”

　　裴加納半島的人們基本都信仰七重天空之主。

　　荒原神話中，在兩人的爭鬥中，誕生了裴加納的萬物。盡管荒原人信仰的大地母神最終敗退，但是依舊給裴加納的天空留下黑夜，並讓她的超凡生物們成為了荒原人的圖騰。

　　而勝利的七重天空之主就像是一位榮耀加身的君王，祂獎懲嚴明，祂定義什麽是榮譽與技藝。盡管如此，祂幾無仁慈，亦無偏愛。

　　祂或許唯獨不會諒解某物。

　　“哈哈哈，祂是拋棄了你，而非原諒。”

　　劍光夾雜著寒風襲來:“狼牙，你挑釁的習慣最好抑製著。”

　　被喚作狼牙的身影只是悄無聲息地在劍光中消失，而後他又在安德文的另外一邊出現。

　　“你，一個失敗者，為賜予我們痛苦者工作，就應該摒棄那種豬玀似的倦怠。禱告，是卑微者才有的享受。”

　　真正的仇恨信徒基本不練習祈禱，他們隻行動，用身體踐行所習得的奧秘。

　　安德文選擇和他辯解:“你們的儀式不會成功的，對弱者過度的苛刻，你們定是曲解了仇恨之神的本意。

　　“孩子們充滿著恩寵，強行讓仇恨法則灌注在他們的身上，就企圖讓他們足夠強大，簡直不可理喻。

　　“而我們只會永遠地追逐著，盲目繼續尋找受害者，最終被某位無法容忍這些行徑的存在抹去。”

　　已經有六位聖子死去，六個氏族迎來了他們的終結，用於滋養新生的仇恨聖子。

　　對於仇恨信徒來說，這些是值得的。

　　狼牙反駁道:“曲解本身就是仇恨的一環。那又如何?就算有千萬億分之一的幾率，也值得嘗試。”

　　這種鬥嘴本該再度持續上幾秒，而後安德文將在克制中離去。

　　悲觀者與樂觀者的鬥爭則永遠不會終結。

　　但是，手中武器的輕微搖晃使安德文分神，於是，他化作一陣寒風離去，從窗口離去。

　　“終於開始積極起來了，這隻狡猾的老狗。”狼牙尖酸地諷刺著，哪怕安德文的順從也不能使他獲得片刻的滿意

　　“他居然忘了拿復仇聖典。”

　　狼牙從自己的袍子之下，拿出一個血紅的書冊，它仿若透明，一觸血肉即現身。

　　若有一位獵人在此，能輕易分辨出非人生物的皮膚構成了它的書頁。

　　聖典往往是一個神殿裡最高貴的強者才持有的珍貴東西，用於加封新的信徒，而現在它用於三重苦痛儀式的最後一步。

　　雖然它一共有好幾本足以替代，但是沒人膽敢輕易複印或者抄錄整本書，那會招致大量的報復，甚至是法則層面上的終結。

　　因此，在外流傳的大多是一些拙劣而殘缺的複製品，眼前的這一本聖典以及它的同胞們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他有問題。看樣子，這次得用上我主的眷顧了。”

　　狼牙思量片刻，將手上的皮膚撕裂，又拿出一根象牙材質的尖銳碎片刺進撕裂的傷口中。

　　而撕裂的傷口散射出光芒，似乎連接著焚燒中的巨象木雕。

　　狼牙對那個傷口交流，像是瘋了一樣，但是他確信有人聽得見。

　　“此次儀式會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你們既然願意讓他們為我主犧牲，那不如試試推升自己如何?”

　　“他們是我們的孩子。”聲音那頭如此回答。

　　“曾經是，在他們甘願投向晚神之前。”狼牙自若的說著。

　　晚神是惡神們的另外一個稱呼，就像是晝神是善神們的另一個稱呼，因為這種稱呼更加精準且必要。沒人會自稱自己是惡神的信徒。

　　“……”

　　“好了，我要繼續觀賞聖子的儀式，只希望你們不會傻到放過這個機會。”

　　說罷，狼牙將象牙的碎片拔出，放任血液流淌，匯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