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無邪從床上翻身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看向窗外,外面還是灰蒙蒙的,但近些的事物輪廓分明的很,石柱的光芒也不再耀眼,已經不會隨便墮入黑界了。
天亮了。
身上並沒有任何不適的地方,在繾綣夢之中的傷勢並不會帶入現實之中,這一點還是挺好的。
青無邪稍微有些恍惚,他看了看手裡的魔方,這才有些回神。
竟然真的被他訛到了,有些意外。
本來打算黑吃黑的,因為白夜中途沒有幫忙了,害的他們還辛苦一些,但他身上的傷恰好愈合,理也就不能動用了,一旦生長和下面的兩個分支不見,刀臂怪物也停止了活動,變成了屍體。
果然復活什麽的都不現實,青無邪試著受傷刀臂怪物也沒有反應,要重新給予血液之後才行,可問題是小傷很快就會愈合,刀臂怪物又不動了,要弄死白夜他們還要朝著自己身上狠狠的捅一刀,這不是有病嗎?
況且已經很累了,棘狼也是強弩之末,青無邪按壓下心思。
當他撤出戰場再次見到白夜的時候也很意外,白夜和修伯的身邊旋轉纏繞紅色的絲線一樣的東西,很鋒利,那些倀撲上來的時候會被那些紅色絲線輕易的割開。
又是一件理器,青無邪遺憾之中又有些眼饞,但隨即感覺到不對勁,另外兩個人呢?
他左右環顧,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想著應該不會是躲在哪兒偷襲,正巧白夜也看到了他,神色跟見了鬼一樣。
青無邪拉著棘狼前腿稀少的毛發站定:“咳咳,好巧,你們也從這邊走啊。”
從這個位置撤出戰場肯定是最方便的,所以兩夥人碰到了一起。
青無邪態度和善,棘狼卻呲著牙,像極了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白夜和修伯對視一眼,有些戒備。
“對了,另外兩個人呢。”
白夜道:“死了。”
死了?青無邪怔了一下,有這麽厲害的理器在為什麽另外兩人會死?他盯著血紅色的絲線看,似乎想到了什麽,思緒突然被白夜打斷:“魔方呢,還回來。”
青無邪的注意力被拉回來,嘿嘿的笑著:“魔方?為什麽要還回來,忘了跟你們說了,我救人可是收費,按人頭算,你們兩個人要兩件理器。”說著反而朝著白夜他們伸手去。
旁邊棘狼擬人化的表情一眼難盡,像是在說你是個人?
青無邪要的理直氣壯,都把白夜看愣了,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些什麽。
青無邪當然不敢強要,弄不好打起來就糟了,他說這句話的目的只是為了反客為主和增加合理性,再怎麽強盜也要遮掩了一下不是嗎?
“算了,你們記得欠我一件理器就行了,這個,就歸我哦。”青無邪拿著魔方晃了晃,故意用可愛俏皮的語氣道。
本來就是氣白夜的,自己看了可能都覺得惡心,意外的是,白夜什麽話都沒有說,看了一眼轉身就走,青無邪還以為他不服氣的會大喊大叫呢,原本準備好的話語,全都憋回去了。
當時越想越不對勁,青無邪覺得這家夥怕不是準備在半路上偷襲,但現在坐在床邊想一想,白夜可能也很忌憚他,沒想到自己會被別人忌憚,這種感覺挺新奇的。
此時閆兀晟還沒有醒,有氣沒死,不知道他還在繾綣夢裡面幹什麽,估計是太閑了,想要拖到最後一刻。
青無邪又躺了回去,他實在是不想動了,在繾綣夢裡面睡了一小會兒,
但根本不夠,夢境真的既麻煩又可怕。 一躺下,很快就睡著了,但他沒有睡多大會兒就被吵醒了,迷糊之中感覺身邊濕漉漉的。
“阿邪...青無邪...嗚嗚,你,你死的好慘啊!”
閆兀晟蹲在床邊嚎啕大哭,腦袋趴在青無邪的胸口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往上面揩。
青無邪腦門上面一陣黑線,他剛將手放在閆兀晟額頭上推開,就聽見門口鬱文楣的聲音:“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
一會兒之後,一樓客廳的桌子上,簡單匯報完情況之後,青無邪真心覺得是折磨,雖然折磨,但交流後得到的信息卻是很重要。
就像是青無邪晚上的時候將手機給忘記了,不知道發生的事情,在這裡都可以交流出來。
“尋寶的地點,煙翅虎投影的‘物’字。”
青無邪總結閆兀晟的話,又向著鬱文楣道:“襲擊,深界,然後發現了一副畫,畫上面的老虎和煙翅虎很像,然後那鬼東西襲擊人之後會變成畫,變成畫的東西可以干涉影子?”
鬱文楣點點頭,道:“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嗯,我們今天晚上就過去。”
只有閆兀晟一頭霧水,迷茫問道:“啊?”
“被鏡子照到會扭曲,而且深界之中畫卷老虎會襲擊影子,兩者有相似的地方,恐怕外界的煙翅虎是深界的畫卷老虎的投影。”鬱文楣解釋道。
青無邪接了一句:“關鍵在那個畫卷上,甚至外界不會存在打敗煙翅虎的方法。”
鬱文楣一直盯著青無邪,突然出聲問道:“你眼睛的顏色怎麽變回來了,和第一次看到一樣了。”
青無邪怔了一下,眼睛的顏色變了?
他這才知道這個消息,畢竟沒有時間照鏡子,不過他能夠想到原因,因為又死掉了一次。
他的臉色不太好,像是遇到了什麽難處一般,現在能夠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的確是不太一般,死了能夠復活還怎麽一般。
死一次眼睛顏色就會變化,由青藍兩色變化。
受傷了才能使用理,分別是凍結和生長,藍色眼睛的時候凍結下面會出現兩個分支,而生長不變,青色眼睛的時候生長下面會出現兩個分支,凍結不變。受傷越重,理的效果也越強,打個比方割破手指後他能讓一杯水從水面緩慢結冰,朝著自己捅一刀則能夠讓一盆水瞬間結冰。
以上就是現階段總結的規律了,但死過一次,這話怎麽說的出口?
青無邪立刻恢復了平常的神態,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道:“不太清楚。”
鬱文楣對於他的糊弄有些不滿,但這人糊弄過去的東西不算是少,鬱文楣正想著怎麽讓青無邪開口,忽的愣住了,她為什麽想要知道青無邪的秘密?
“喲,這是怎麽了?”隻桃正巧從樓上下來,看著兩隻蔫黃瓜笑嘻嘻的問道。
鬱文楣恢復狀態,吃了一口像是糊糊,味道很像土豆泥的東西,很毒舌報復的道:“沒事,大概是去的太早了,打擾他們相親相愛了。”
青無邪趴在桌上,一聽這句就覺得不妙,尤其是看到隻桃吃驚的捂住嘴巴,眼中閃爍著感興趣的光芒。
‘...拜托,老姐,你那八卦的小眼神毫無遮掩。’
本來也沒有什麽,因為閆兀晟卡著繾綣夢最後的時間出來的,一出來見青無邪沒有醒過來,結合昨天晚上的事情便以為青無邪出事了,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哭。
最糟糕的是盡管已經道了八百遍歉,閆兀晟聽到這句話後,仍會本能的羞恥起來,低下腦袋,不敢看人。
“......”
青無邪相當無語,睡意都消散了,心裡瘋狂活動:‘喂,老兄,我知道你是因為尷尬的,但好歹解釋兩句啊,你不怕誤會我怕呀,哥,我叫你哥行不行。’
吐槽歸吐槽,這事可不能這麽完了,隻桃是個大嘴巴,真要什麽都不說的話,估計明天走在路上就會有人指指點點:‘看那兩人是...’
想想就絕望,青無邪趴在桌子上的腦袋一偏,壓著一面的臉蛋,衝鬱文楣嘟囔道:“你認真的?”
鬱文楣挖了一杓子糊糊,一本正經的回道:“什麽認不認真的?”
“明明...”青無邪欲言又止:“抱歉。”
鬱文楣瞪大了眼睛,她大概察覺到有些不太妙,抓起一旁的像是地瓜的東西。
“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的,你別生氣,我和他什麽都沒有,我對你......嗚嗚嗚!”
後面表白詞沒有說出來,那東西被塞進了青無邪的嘴裡,青無邪站起來往後面退,鬱文楣往前面推,轟隆,椅子摔倒了。
隻桃和閆兀晟連忙站起來,就看見鬱文楣坐在青無邪身上,揪著領子冰冷的將食物往嘴巴裡面塞。
失策,沒有想到一項冷靜處理問題的鬱文楣表現不太好,選了個下下策。
青無邪翻了個白眼,天可憐見,他本來是只打算轉移個話題的,結果話都沒有說出來呢,這是鬧哪樣?合著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倒好,就乾脆來個自爆,一起玩完是不是?是不是看我演戲不夠真,怕別人不信,來個‘欲蓋彌彰’才好。
旁邊兩個一個看戲眼神狐疑,一個典型的不知道怎麽辦。
他只能頂著鬱文楣蘊含殺氣的眼睛先行退讓,艱難咬了一下,才把那個地瓜一樣實際上很韌道的東西拿下來,本著服軟的意思,小心翼翼的道:“能...能先下來嗎?大家都看著呢,而且...你有點重。”
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青無邪就看著緩和下去的雙眸又變的殺氣四溢。
本來還覺得詼諧的氛圍一點點變得沉寂了,場面異常殘暴,隻桃雙手捂臉,甚至不忍心看接下來發生的事。
......
劉為松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天亮之後兩個小時了,這裡的人都格外珍惜白天的八個小時,像是隻耀和葉言他們,天亮的那一刻馬上就出發了。
因此劉為松過來已經算是非常晚了,但他仍是沒有見到青無邪,不由皺了皺眉,看向閆兀晟後表情才輕松了幾分,問道:“人呢?”
“呃。”閆兀晟撓了撓後腦杓,不知道該怎麽說。
倒是一旁的隻桃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打趣道:“現在還暈著呢。”
劉為松沒有多問什麽,得知鬱文楣也還在休息,便不在打擾,要帶閆兀晟走。
“這就走了,不多留一會兒。”
隻桃的這句話並非是客套,然劉為松仍舊搖頭。
“唉,什麽時候你們能和好就好了。”
劉為松聽得懂,只是做不到,他轉身說了聲抱歉和再見,帶著閆兀晟離開了。
......
青無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來了這麽長時間,他多少能夠根據天色判斷,現在離天黑,可能也只剩下兩三個小時。
“嘶,真的狠。”
晃了晃頭,有些頭重腳輕的,但已經不像是早上那樣疲憊了,休息過後很是輕松,他發現床頭搭著一套新衣服,不由的笑了笑,自語道:“還行,不算特別沒良心。”
青無邪換好了新衣服便出門了,這是一件藏青色的麻衣,質地不怎麽好,比不上他最開始穿的那件,穿在身上有點不舒服,衣服尺寸也明顯不對,需要挽起來,但勝在乾淨。
他走下樓,便看見了鬱文楣,就她一個人在。
“你醒了?”
鬱文楣坐在那兒不知道看些什麽,見青無邪醒了,放下手裡的東西,若無其事的打了聲招呼,但青無邪不這麽想,忍不住摸了摸額頭。
到現在,他還記得那一下,恐怖!
“別這麽看我,”鬱文楣拍了拍旁邊的椅子,示意他坐,說道:“你這不是好好的睡了一覺嗎?要不然就被劉為松拉去挖礦了。”
得了吧,我信你個鬼。
青無邪翻了個白眼,然後馬上就被鬱文楣捏住一側的臉頰。
“看我都留下來賠罪了,要不然誰管你啊。”
果然,還是原來的配方,甜面酸餡兒的。
她只是象征性的捏了一下,沒有多用力,很快就松開了,少見的用開朗大度的聲音道:“算了,我度量大,不和你計較,作為賠禮,你要去做什麽,本小姐陪你就是。”
喂,你這句話有問題是不是?青無邪斜睨了她一眼,想了想:“也行。”
相互之間也算是很了解了,青無邪還真的有地方想帶她去,自己身上的秘密似乎有點太驚悚,他需要一個能夠幫助的他的人,鬱文楣是最好的人。
相較於其他人,她聰明伶俐,勇敢果決,即便性子上有些驕縱、毒舌,卻也不是什麽無法忍受的事,而且,相處這麽‘久’,這姑娘只是看似冷漠,典型的外冷內熱,是個善良、有底線的人。
青無邪對她的評價很高,即便是她還有沒被發現的小缺點,即便是她接近自己也只是有所圖謀,即便是明天新人來了之後,有更好的選擇,他還是比較認定鬱文楣,關乎感官,在於直覺。
“我想要回到我蘇醒的地方去,一起嗎?”
鬱文楣怔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非常意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是在我們村子,是嗎?”
青無邪點點頭,就看到她一雙漂亮的眼睛中透露不解、迷惑,但沒有戒備。
有時候完全不懂這人腦袋裡面在想些什麽,有時候又覺得她念頭簡單直白的可怕,她肯定在想自己為什麽會輕易的將秘密告訴她。
青無邪突然道:“感動嗎?”
“什麽啊。”鬱文楣的眼睛飄了一下,隨即鎮定的道。
青無邪只是想皮一下,卻笑出聲來,對她眨了眨眼睛:“我只是給你一個了解我的機會,畢竟你很想了解我不是嗎?”
“我呸!”
鬱文楣瞪圓了杏眼,氣鼓鼓的,似乎在說這個人怎麽這麽無恥。
......
坦白來說青無邪其實有點焦躁,原來還覺得無所謂,可離奇的事情越多,他就越想要了解自己。
他想要回到他最開始蘇醒的地方,當初走的時候很是隨便,現在想想,是不是漏了什麽?而且,那石柱和祭壇非常令人在意,因此他想要回去看看。
想到了那根石柱,青無邪忍不住問道:“你好像還沒有納理,是因為什麽嗎?不了解色譜?”
他曾問過一次,但是被打斷了。
鬱文楣回道:“不是,我的色譜是青色的。”
她不等青無邪問,說道:“知道嗎?村子裡面石柱時缺少顏色的,四種種顏色,橙、綠、青、藍。”
剛剛好卡在中間,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青無邪這下真的很意外了,又覺得太巧合,笑了笑:“那你到時候可要大吃一驚了。”
鬱文楣不知道青無邪的大吃一驚是什麽意思,因為遇到這個人已經夠吃驚的了
村子被遺跡帶環繞,到處都是出口,從來沒有圍牆一說,來到村子外面,久違的濃重鉛灰色縈繞,青無邪卻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特殊性還是經歷的多了,變得有些感慨了,可那明明是需要長時間沉澱的東西。
“我們往那邊走?”鬱文楣問道。
青無邪粗劣的分辨了一下方位,指著某處道:“那邊。”
依照著記憶之中的路線,青無邪原本以為要花很長時間,甚至擔心能不能在天黑之前趕到,但出乎意料的的沒有花幾分鍾,似乎是因為他想要回去,它便出現了。
厚重的青灰色之中突入了一抹亮青色,讓人眼前一亮,有種層層帷幕撕開後,突入桃花源的錯覺,誘人深入。
鬱文楣也非常的驚訝,離村子這麽近,為什麽從來沒有人發現過?神鬼怪異的事情不少,但從來沒有聽說是因為一個人,她不自覺的看向青無邪。
後者沒有察覺她的打量,只是自顧自的走著,專注的似乎忘了還有她在,直徑突入那片亮青色之中。
青無邪可沒有忘記鬱文楣,只是他全心全意的放在了這小小的地方上。
現在看來,荒廢是青無邪自己這麽以為的,只不過因為主人沒有打理而已,這兒很漂亮,即便是殘破不堪,也讓人移不開目光。
但這兒主人是誰?
我嗎?
青無邪笑了笑,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他也舍不得打理這片純然的青色,或許,這裡的主人真的是我。
莫名的,青無邪就這麽想到,當他這樣想的時候吹起來一陣風,眼睛中泛起一抹亮色,有什麽東西在青色石柱的最頂端閃耀。
青無邪自覺的走過去,伸出手,那東西恰好掉下來了,落在手心裡面。
他覺得有些燙,想要甩開,並沒有第一時間看清楚掉下來了什麽,等到手心變得溫熱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個圖案。
攤開手,斑斕的圓環圖案落在手心上,有些像是小孩子劣質水筆塗畫之後,被汗水浸濕模糊成一片的東西,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
他覺得這東西對他非常重要,而常識稱它為鑰匙。
“鑰匙?”
是要打開什麽嗎?
莫名的想到了那天晚上和閆兀晟說的,與之不同的是,他覺得活著是要有意義的,無關市井或者偉大,只是想要活著也是一種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