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虎趴在娘親的墳頭上哭了一宿。第二天清晨,揉揉乾澀的眼睛,跟著隊伍上路了。
曾經的奴隸,騎馬的技術比少年好多了。馬鞍都不用,就像長在了馬背上似的。
害得王無咎緊趕慢趕,終於和他並駕齊驅。
“說說,在興隆像你這樣的孩子有多少,都是什麽年紀?”
對待救命恩人,大虎極為尊重。他放滿了馬速,恭敬地答道:“漢人娃子有兩百多,我算是小的,只有十三,大的有十七八歲。”
“他們想報仇嗎?”
聽到報仇二字,趙大虎的眼睛都紅了,嘴唇上咬出了血印,使勁地點點頭。
“想!”
“想報仇,以後跟著我混,怎麽樣?”
“我是少爺買來的,就是你的奴婢,命都是你的。”
少年想拍拍趙大虎的肩膀,顯得很義氣的樣子,可惜沒夠著。悻悻道:“我這裡沒有奴仆,只有兄弟。”
“我能做你的兄弟?”大虎一臉的疑惑。
“當然!”少年斬釘截鐵。
大虎又看了看前面並行的兩個軟妹子,“她倆也是?”
“不分男女,都是兄弟。”
兩個女娃聽到少年的回答,妹妹婉兒回過頭,露出甜甜的笑容,呲著小白牙補充道:“對,陪床的那種。”
王無咎心裡說道,你懂個屁。
一路上再沒有遇到麻煩,穿過喜峰口到達遵化。僅僅休息一天,在薊鎮總兵吳國俊的引導下,直奔青山關……
王無咎的爺爺升職了。
賣作品的罪責記在了孫子身上,捐款的功勞卻貼在他的腦門兒上,加封太子少師。
崇禎帝琢磨,從老王家弄了二十萬兩,怎麽也得給人家點兒好處。
喜氣洋洋地回到家中,看著和自己招呼都不打,就跑去考察地形的孫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準備吊起來打。
再一細看,心軟了。
原本白淨的軟飯臉曬得黢黑。披頭散發,擀氈的長發一綹一綹地披在肩上,散發著蚊蠅喜歡的味道。
渾身的衣服破破爛爛,鞋尖兒處露著腳指頭,和逃難的差不多。
一隻更黑更瘦的猴子,正和他一起打屁聊天。
一旁慈祥的老奶奶,似乎沒有看到二人的慘狀,一手拉著一個軟妹子,問寒問暖。
瞟了一眼兩個女娃,王鐸心說,你這是考察地形還是考察后宮?
不過還是暗地裡給孫子點了個讚:有眼光。
準備責問兩句,見到爺爺回來,王無咎直奔主題。
“爺爺,我要告禦狀。”
“行,只要全須全尾的回來就好。不過,是不是先洗個澡,換換衣服?”
老人只顧著孫子的慘樣,沒太注意孫子的要求,說完了他的想法,這才回過味兒來。
“你幹才說什麽?”
“我要告禦狀!”
少年重複了一遍,老人差點兒坐到地上。幸虧老人家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沒有高血壓、心臟病之類的。
這孫子出去一趟,非但沒有痛改前非,作死的花樣反而層出不窮。
剛要對其進行封建主義再教育,一旁的夫人開口了。
“夫君,這事兒咱們必須管。”
一句話,把老頭到了嘴邊的話給堵了回去,連忙改口:“到底何事,需要驚動萬歲?”
兩個妹子看到一身大紅袍的王鐸,好像看到了聖誕老人,倒身就拜,痛說革命家史。
林氏三世五尚書,
八進士,曾經轟動一時。 而且出了三位國子祭酒,妥妥的文人領袖。擱在現在,就是社科院的頭把交椅,外加清北校長。
不僅如此,還多多少少和老王家的祖上有過交集。
盡管二女的師傅沒能將事情的經過講清楚,留下許多疑點。唐三等人的口供卻是實打實的。
聽完二女的敘述,又看了口供,老人家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拍桌子,大聲道:“都去洗澡。”
說完,他換上常服,準備出門聯絡交好的大臣,明日早朝一起參奏。
沒等出門,官家王福走了進來。
“老爺,新任南京戶部尚書、戶部侍郎、錦衣衛副指揮使史可法求見。”
聽罷,王鐸就是一愣,止住了腳步。
要說現在朝中的小紅人是誰,絕對輪不到新任領導班子裡的那幾個,唯史可法一人爾。
他連忙吩咐:“快快有請!言語一定要客氣,不得怠慢,明白嗎?”
心裡卻打鼓,史可法乃當今抄家小能手。與自己素不相識,平日裡從無往來,剛剛散朝就跑到自己家中,千萬別出什麽亂子。
立刻叫住官家。“算了,我親自去。”
客客氣氣地將其請進正堂,見禮之後,分賓主落座後,侍女奉上茶水。
史可法拱拱手,“覺之大人,未經預約冒然打擾,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憲之大人客氣了,光臨寒舍,已是圖壁生輝。只是不知有何要事,盡管言明,吾將全力為之。”
史可法也不兜圈子,直接講明來意。
“前幾日,皇帝賜予工商書籍一冊,研讀數日,不得其法。今日請教萬歲,告知舉薦本官及寫書之人,乃大人嫡孫。我以為,此乃萬歲笑談,實乃大人假借其手罷了。今日上門,一來表示感謝,而來請大人解惑,還望不吝賜教。”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遞了過來。
王鐸接過來一看,字是孫子的,沒錯;再看內容,沒看懂。他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史可法。
“萬歲說你乃吾孫舉薦,此書是吾孫寫的?”
“的確如此。”史可法再次給予了肯定。
王鐸苦笑道:“既然是萬歲金口,大體上不太會有偏差。我對工商一無所知,不可能有此拙作。”
這下輪到史可法吃驚了。
“大人,這玩笑可開不得。此書的某些論斷堪稱獨到,絕非出自小孩子之手。”
別說史可法不相信,王鐸看了也不相信這是他孫子的著作。無奈道:
“不如大人稍等片刻,等他洗完澡,我將他喚出一問便知。”
史可法抻著脖子向外看了看,你們家的習慣還這是獨特,大白天的,洗個哪門子澡。
閑著也是閑著,王鐸取出唐三的供狀遞給了過去。並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史可法接過一看,也是火冒三丈。他是萬沒想到,堂堂朝廷的總兵,竟然乾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簡直是天理不容。
這裡是正堂,沒有紙筆。
要不,他恨不得奮筆疾書,越俎代庖,直接把訴狀給寫了。
當即表示:明日早朝,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