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隆周圍群山環抱,是一個面積只有四五平方公裡的山窪。
柳河將山窪劈成兩半,向北直達承德,東南可達遷西灤河。
沒有城牆,漢人寄居的時候,弄了個土圍子。蒙古人來了,那玩意嚴重影響跑馬放牧,直接拆了。
正值夏季,水草肥美。
河岸兩側點綴著大大小小的蒙古包,馬群、羊群一片片散在四周,與藍天白雲,綠草野花相映襯,構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沒有馬克沁機槍,蒙古人能歌善舞的特點並不突出。
這個時期,揮馬鞭,舞砍刀,彎弓搭箭才是他們的長項。
“啪”的一聲脆響,一個半大小子的後背上出現了血痕。
一旁的婦人心裡一緊,想要起身將那傷口撫平,卻被兩個壯漢死死地按住。
“再說一遍,你叫什麽?”
說話的人騎在馬上,身材魁梧,一臉的橫肉把眼睛都快擠沒了。看著跪在地上,骨瘦如柴的男孩,凶惡中帶著嘲笑。
“我叫趙大虎。”男孩咬著嘴唇,緊繃著小臉,依舊堅持。
“啪”,又是一記鞭響,鞭稍掃過趙大虎的臉龐,緊跟著傳來一陣嘲笑。
“就你這樣子,連隻病貓都算不上,明明是隻兩腳羊,還敢說自己是大虎。”
趙大虎將頭埋在地上,兩手的手指都快插進泥土,哀求道:
“巴魯老爺,只要你放過我娘,我願意給你做牛做馬。”
“當牛做馬,你也配!”蘇赫巴魯一指周圍的馬群,“看到沒,那才是我草原雄鷹應該匹配的駿馬,你最多算是兩隻腳的羊。”
“老爺,看在我娘伺候了你們六年,求求你,饒了她吧。”
大虎看著頭髮花白的娘親,繼續給蘇赫巴魯磕頭。
“當初留下你和你娘,就是讓她給我們多生幾個蒙古漢子。可這些年,不知和多少男人滾過草地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如今人老色衰,留下不過是浪費糧食,祭奠長生天才是她的出路。”
說著,蘇赫巴魯手中的馬鞭已經換成了彎刀,一個俯身,一顆頭顱衝天而起。他雙腿一踹馬蹬,向前一竄,用刀尖接住頭顱,仰天長嘯。
一腔熱血噴灑而出,無頭的屍體蠕動了幾下,栽倒在草地上。
“娘!”
趙大虎用盡全力撲了過去,卻被兩個大漢踹翻在地,一隻大腳把他的臉釘在地面上。
蘇赫巴魯高舉著頭顱,對著旁邊的侍衛說道:“告訴那些漢家女子,不能好好生娃,這就是下場。”
隨後指著地上的屍體,“扔到山溝裡喂狼!”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老爺,西邊來了一隊人馬。不過,看樣子是出殯的隊伍。”
蘇赫巴魯的官職是劄溫那顏,就是百戶長的意思。這一帶算是他的地盤。
把刀尖上的頭顱甩給侍衛,立在馬上向西觀瞧。
果然,有一隊人馬出現在西邊的山口,緩緩而行,像是在綠毯之上綴了一條白絲帶。
他的心裡有些納悶,自從蒙古人佔據這裡,敢從這裡經過的漢人越來越少,近幾年更是近乎絕跡。
今天閑來無事,砍個人玩玩兒,沒想到還有人自投羅網,倒是新鮮。
大手一揮,帶著幾十個兵丁橫在道路中央。
白色的絲帶越飄越近,四喜在前面開道,見有人攔路,催馬上前。
肩負著特殊任務,盧象升一行不想與其發生口角。四喜抱拳,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拱了拱手。 “諸位軍爺,我家老爺趕著回家奔喪,途徑貴地多有打擾,萬望海涵。”
蘇赫巴魯本打算將這些人包了餃子,好好折騰一番。到了近前,發現對方也不是好惹的。
他上下打量著四喜,見來人身著素縞,高七尺有余,面色黝黑,虎背熊腰,腰間裡別著短刀,戰馬右側的得勝鉤還掛著一支亮銀槍。
越過那厚實的肩膀向後觀瞧,一百多人全是這幅打扮,還是一人雙騎。甭問,一看就是有錢有勢的主,而且戰鬥經驗豐富。
蘇赫巴魯雖然只是個百戶,可不是只有一百兵丁。而是以這百十人為基礎的百十個家庭。
男女老幼全算上,再加上奴隸,大約有三千多人,能戰的男丁不少於一千。可上過戰場,經驗豐富的也就百十來人。
他心裡盤算半天,在戰與不戰之間糾結。
思前想後,沒有出聲,僅僅做了個手勢,讓手下閃出一條道路。
隊伍繼續前行。無意間,王無咎看見對方槍尖上挑著的人頭,有些不寒而栗。
穿越過來,死人倒是見過一些,人腦袋是第一次,心裡極為不舒服。
四處張望,一具無頭的屍體,和一個被踩著腦袋,在草地上苦苦掙扎的男孩映入眼簾。
“慢著!”
王無咎逮住韁繩,一指地上的男孩,“這個奴隸我買了。”
蘇赫巴魯見到他竟然要買奴隸,不由得哈哈大笑。
“一百兩。”
“可以。”
笑容收住,蘇赫巴魯隻想將那小子嚇唬住,沒想到對方真的答應了。
一個半死不活的奴隸,別說百兩,一兩銀子都不值。
少年掏出銀票晃了晃,趙大虎就被五花大綁按到馬背上,嘴裡還塞了塊破布,避免吱哇亂叫。
交易達成,王無咎又指了指屍體和頭顱,“這個算是送的!”
蘇赫巴魯搖搖頭,“不論死活,都是百兩。”
“唰”一張銀票飛到他面前,四喜讓兩個侍衛取了一匹白布,將屍體和頭顱裹好,搭在馬背上。
望著遠去的隊伍,蘇赫巴魯有些不甘心,一旁的侍衛問道:
“老爺,為什麽不把他們留下。”
“別看我們人多,對方那百十號人都是狠家夥,動起手來兩敗俱傷。到時候,我們這個小部落就會被其他部落吞並,犯不著!”
說完,策馬而去。
盧象升一行向南,直到天近黃昏,確認沒有追兵,這才停下腳步,將男孩放了下來。
趙大虎都快虛脫了,灌了幾口水,艱難起身,抱著白布裹著的屍體嚎啕大哭。“娘……”
直到掩埋了屍體,趙大虎的情緒緩和下來,盧象升這才發問。
“你叫什麽,多大了,你娘為什麽被殺了?”
趙大虎邊哭邊說,人們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蒙古人來了,沒逃走的漢人被一網打盡。
男子,高於車輪的,六歲以下的,一個不留;女人,三十五歲以上,十歲以下,被認為無法生育,有一個算一個,全被砍了。
剩下的,男孩淪為了奴隸,女人成了發泄和生育的工具。
直到那些女子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會被砍頭,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