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堆什麽東西啊！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發脹的痣相互擠壓堆積，不時有破裂的聲音響起，腥臭發黃的膿水流了一地。那堆東西在地上匍匐前進著，一點一點的挪動向林凜二人。

　　“林凜?這是什麽?！”周銘大叫著，身體像一團海綿一樣被林凜扯著向門外走去。

　　“咳咳，咳咳。”男人沙啞的咳嗽聲從那堆東西裡傳了出來，每咳嗽一下，那堆黑痣就跟著顫抖，更多的黑痣破裂，它身上沾滿了惡心的膿液。

　　“你們為什麽要走?”

　　“我很可怕嗎?”

　　“我和你們不一樣嗎！”

　　“我難道不是人嗎?”它居然開始哭泣起來，那哭泣聲邪惡低沉，像是惡魔的低語。“我不是人了！我不是人了！”那堆東西嗚咽著，那好像手臂的東西支撐起了它的身體，它站了起來。

　　“你是人，你是人。”周銘驚慌失措的喊叫著，他恐懼到了極點，他不知道班主任怎麽成了這個樣子，明明，明明自己就是跟著林凜來探望一下許久未來上課的班主任呀！

　　“快走！”林凜用力推了一下周銘，“別回來，一直向前跑，別回頭！”

　　周銘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判斷，他機械的按照林凜的指令行動，甚至沒有想到林凜為何不和他一起逃跑！

　　林凜看著痛哭流涕向外飛奔的周銘，長處一口氣。他回過頭，看向近在咫尺的怪物，他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調動體內的白光贈予的力量，無聲的咆哮著，對那怪物使用了出來。

　　“複原！”

　　一片白光從林凜手心裡湧現出來，照在怪物可怖惡心的身軀上，嘶嘶的聲音響起，怪物痛苦的在地面上扭動著身體，口中發出嘶啞的咆哮。

　　“不！不！不要拋棄我！”

　　“神啊！我要回歸您的樂園！”

　　“眼睛！我的眼睛去哪裡了！”怪物在地面蜷縮成一團，黑痣逐漸變得越發膨脹起來，它像是身上掛滿了氣球！

　　“嘭！”怪物全身的黑痣都爆裂開了，這次沒有膿水流出，只有鮮紅的血液在地面上鋪開。

　　“複原！”林凜面色蒼白，頭髮已經被汗水打濕成一縷一縷的樣子，但他還是咬著牙，繼續催動起了那力量。

　　怪物終於有了人類的模樣——發量稀少的頭頂，普通中年人的長相，渾身赤裸的蜷縮在地上，圓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瞳孔沒有聚焦，鼻息粗重，涎水從嘴角淌了出來。

　　是班主任。他此時躺在地上，毫無尊嚴。他忽然抬起頭，死死盯著林凜虛弱的面孔。“你！是你！奪走了神對我的恩典！”他尖叫著，眼珠子好像能夠從眼眶裡跳出來。

　　“神?你說的神，是那道白光嗎?”

　　“白光?真是愚蠢，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哪裡能夠得到神的看中。”班主任歇斯底裡了起來，“祂是遠古的眾神，祂是造主的長子！祂是一切怪誕的集合，祂是遠古的太陽！”他的聲音帶著瘋狂，就好像宗教的狂信徒。

　　“你是什麽?”林凜仿佛沒聽到似的，自顧自的詢問。

　　“我是什麽?對呀，我是什麽?”班主任停止了歇斯底裡的呐喊，他倒在地上，不斷重複著“我是什麽，我是什麽。”他渾身顫抖，仿佛是什麽巨大的打擊。

　　“不可能！不可能！祂明明說我是人的！”

　　“砰！”一身巨響，一柄巨大的鐵錘將班主任的腦袋砸了個稀巴爛。

　　“小子，進來。”是隔壁的那個男人，

他聲音依舊沙啞，但左手卻拖著一柄一人多高的鐵錘，上面還粘著血液和白色的腦漿。　　“快進來。”男人有些不耐煩，語氣變的急促起來。林凜不敢停留，邁開腿跟男人進了隔壁房間。

　　房間裡一股霉味，地上到處是外賣盒子，泡麵桶在蒙滿塵土的電視機前面堆積如山。男人隨手將鐵錘丟在地上，滿不在乎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又從口袋裡拿了根煙銜在嘴上，卻沒有點燃。

　　“小子有火機嗎?”

　　“沒。”林凜老實的回答。男人啐了一口，將煙收進口袋裡，示意林凜坐下，而他自己則隨意躺在林凜面前。

　　“小子，你知道你那是什麽嗎?”男人摸著自己的臉頰，玩味的詢問著面前的林凜。

　　“他是人嗎?”林凜沒有回答，反而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男人嘴裡小聲嘟囔了幾句好像很不爽的樣子。“自然不是人。”

　　“你是人嗎?”林凜又問道。

　　“小子，現在是我問你的環節。”男人摩挲著錘柄。

　　“我不知道。”林凜搖了搖頭。

　　“那是被神拋棄的狂信。”男人語氣變的低沉，“他們本來是神明的代行者，意志的延伸者，他們自詡為神明的寵兒，殊不知神明從不在乎。他們借來神的力量，用神賜的秘法壓製力量的反噬。但一旦被神拋棄，秘法就失去了效力，恐怖的力量會吞噬生命能量，讓他們的身體崩塌，讓他們出現異變。”

　　林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麽，又詢問道:“那我的力量是......”

　　“沒錯，是神明的贈予。”男人表情變的嘲弄，“你和他們一樣，除了沒有秘法，也不是狂信徒。”林凜想起那恐怖的異變，不禁打了個冷戰，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別擔心小夥子！”男人拍了拍手，“人類不會因為沒有秘法而崩潰，也不會因為得到力量而變得特別強大。一切都早已有了命定的籌碼。就像這世界的大多數一樣，他們不是人，不是怪誕，不是神嗣，不是妖魔，他們只是一團團生命能量的匯聚，自以為是人類的東西而已。”男人語氣輕蔑，“你的班主任，就是一個陷入狂信的普通生命體罷了，力量看起來可怖，但將力量大部分擴散到其他普通生命體身上，就會導致自己的孱弱，連你的力量都能將其擊退。”

　　林凜茫然的聽著男人的講述，表情從驚訝到謹慎，又到激動，最後歸於平靜。

　　“所以，你是人嗎?”林凜終於問出來他早就想要詢問的東西。

　　“呵呵，”男人笑了起來，陰沉邋遢的面容居然笑的有幾分陽光，“重新認識一下，漢城唯一的人類，別人喜歡叫我邋遢的陳光。”

　　“唯一的......”林凜瞳孔猛縮，似乎想到了一種可能，心臟猛烈的跳動。

　　“沒錯，澤城唯一的人類，林凜。”男人聲音平淡，混濁的眼睛裡卻帶有了幾分悲憫。

　　“我們從小到大所經歷的一切美好，所擁有的一切朋友，都是虛假的，他們要麽是妖魔的粗劣模仿，要麽是普通生命體的，過著寫好的劇本生活。”

　　林凜雙腿劇烈的顫抖，雖然早就有了一些懵懂的猜測，但被人如此直白的講了出來，直接戳穿了他內心最後的自欺。

　　“那你為何.....為何在這裡，你不是漢城人嗎?”林凜忽然指著陳光問道，他希望陳光是在哄騙他，他希望面前這個男人其實是個喜歡騙人的怪物！

　　“我?我是為了你那個班主任。”陳光饒有興趣的介紹了起來，“我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了澤城有一名狂信者被拋棄，我是來回收神恩結晶的。”

　　“他將力量泄露，促使疫病的產生，如今他死掉了，疫病應該也會消失了。”

　　說著，陳光從口袋中掏出一顆紅色的晶體，在手中拋了拋，“就是這個。”陳光指著這個像水晶一樣的東西，說:“每個狂信體內都有一顆這種東西，這是秘法的體現。”

　　“是神恩的見證。”

　　“也是神明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