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而已,師弟何必在意。”
看著眼前的老乞丐模樣的李玄,李律才有了一種親切感,這才是他印象中的東華教主,八仙之首的樣子。
“賢弟如今移爐換鼎,一身功果化作烏有,正所謂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正好重修金丹大道,棄偽歸真,再證上乘功果,以後說不得也是教主之尊。”
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律笑著說道。
聽了李律的話,李玄哭喪著臉道:
“小弟如今哪還有臉見人,如此醜陋不堪,腿還是瘸的,渾身臭烘烘的,若是走了出去,有失我道門臉面。”
聞言,搖了搖頭,李律道:
“此言差矣,師弟須知皮囊表相不過虛幻,似我輩神仙,這點如果看不破,難證道果,不得超脫,還要再入輪回的。”
說罷,不待李玄多言,從袖裡取出些許珍寶奇材,這還是上次為煉金簪,從老君那裡順來的。
運轉玄功,就在破廟裡以天地為爐,造化為功,練就了一條鐵拐,取在手中掂量掂量,看分量正合適。
便將鐵拐遞到了李玄手中,道:
“師弟如今還需要此物才能行走。”
李玄接過鐵拐,歎息道:“不過一條拐而已,何用那些寶材,師兄忒浪費了。”
李律笑道:
“不浪費,不浪費,師弟如今以鐵拐為足,鐵屬金,足在下屬陰,為柔金之象,正應兌卦。
看來這金丹大道當出八仙,以應八卦,如今你便是八仙之首,為兄送你個諢號,就叫鐵拐李罷。”
這正是:
“杖舉葫蘆任擺搖,朦朧醉眼釀奇招。
麻衣赤腳閑遊愜,有道隨緣樂九霄。”
說罷,李律拉著鐵拐李走出了破廟,尋了處水源地,洗去了他的一身汙穢,帶著他在人間行走修行。
此時人間始皇帝崩於沙丘,天下兵戈又起,多年戰亂之後,如今有兩大勢力對立相爭。
一者乃是霸王項羽,一者乃是漢王劉邦。
“天下戰亂不息,正不知幾時能止,百姓何苦也。”
鐵拐李拄著拐,一步一瘸的走著,眼看生民遭難,不由得長長歎息。
“有道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聞言,李律也是感歎道:
“道法廣大,卻也度不了這普世之人,似你我這般,也只能擇人而度,世人無自度之心,奈我等何?”
二人此時行至彭城,李律笑道:
“當年貧道有一段師徒緣分,當時貧道嫌麻煩,不曾出面,教座下童兒送去一卷秘術。
如今你我到此,卻是該去看看。”
鐵拐李聞言笑了笑,摸了摸頜下扎裡扎煞的蜷曲胡子道:
“師兄相中的弟子想必是不凡的,正要見識見識。”
二人便一路來至楚王宮前,被侍衛攔下,李律隻說是讓他去通報,就說西蜀道人李律求見霸王。
那侍衛報到裡間,霸王正在演武,一條霸王槍如出海蛟龍,攪動乾坤,看的一旁駐守的官軍兩股戰戰。
霸王乃是天生巨力,年輕時便有扛鼎之力,自當年在西蜀山洞中,偶得一卷秘術,自此以後,力量倍增,一身武藝有萬夫不當之勇,打遍天下未遇敵手。
走完一套槍法,把槍丟給侍衛,接過虞姬送來的手帕,擦去了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珠,笑道:
“美人,孤王這一套槍法如何?”
虞姬笑道:“大王神力,勢大力沉,
槍法更是出神入化。” 霸王聞言大笑起來,就在這時,有近衛報來,說是宮門外有兩個道人求見。
聞言,霸王蹙眉道:“兩個道人?因何求見?”
近衛言說不知,虞姬道:
“大王還是見見吧,道家每出高人,道人來訪必是事出有因。
想那劉邦身側的張良張子房,若無此人,天下恐怕早就被大王一統了。”
聽了虞姬之言,霸王細思片刻後道:“宣進來。”
近衛傳令而去,不多時霸王駕生保和殿,端坐正中,門外兩個道人悠然走來。
只見一個青衫道袍,麻衣芒鞋,手拿一把拂塵,卻是青年模樣,另一個蓬頭垢面,手拄鐵拐,破衣爛衫,邋裡邋遢。
“爾等何人,因何見孤?”
霸王聲音洪亮,好似金鍾玉罄。
殿中李律拱手道:
“貧道西蜀道人李律是也,因與霸王有師徒之緣,特來收徒。”
聞言,霸王啞然失笑道:
“你這道士好大的膽量!竟敢戲耍孤王。”
鐵拐李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手指一彈,道:“戲耍你有甚麽好處?”
“大膽!”
一聲怒喝,霸王怒道:
“竟敢藐視本王!來呀!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賊道拿下,拖出去亂棍打死!”
一種武士持械圍了上來,李律忙道:
“且慢!”
待武士停下之後,才接著道:
“大王莫不是忘了這一身巨力從何而來?”
聞言,霸王心下一驚,道:
“孤自幼力能扛鼎,一身神力乃天授也。”
搖了搖頭,李律道:
“當年志在天下的坦坦蕩蕩大丈夫,如今也做起蠅營狗苟之事也,沒得叫人失望。”
“放肆!”
霸王一身怒喝:“來呀,趕將出去!”
說罷,起身離了座位,一甩袖,轉回了后宮。
一種武士圍將上來,李律道:
“不須驅趕,吾自離去,只可惜霸王今日不聽吾言,如此剛愎自用,來日必有後患。 ”
說罷,和鐵拐李出了王宮,慢悠悠的走著。
鐵拐李道:“師兄,你這弟子只怕是收不成了。”
李律道:“何出此言呐?”
“自古從未聽聞有長生住世的君王。”
鐵拐李搖了搖頭道:
“況且就算這霸王能舍得下王圖霸業,隨你上山修道,他這性子只怕也非我道中人。”
李律笑道:“不急,時機未到罷了,貧道堅信他是有慧根的,隻待他覺悟時,貧道便來救拔於他。
你我不妨就在這附近落腳,一者你如今正是采藥的關頭,須行靜功,二者正好觀察局勢,靜待時機。”
於是二人便尋了一處山頭,結茅為廬,靜修起來。
隨著鐵拐李功行漸高,打坐入定用時也越來越長,不覺之間寒來暑往,數個春秋就在人間過去了。
這一日楚軍大動,驚動了山中隱修的二人,忙駕雲飛在天上,一路隨楚軍而去。
不想這一去卻是一場大戰,隻殺得血流成河,流血漂櫓,漢軍用計將霸王圍在垓下,霸王一條長槍挑翻漢軍數員大將,胯下烏騅馬來去如風,隻殺得漢軍丟盔棄甲,狼狽不堪。
霸王縱有萬人難當之勇,怎奈何漢軍層層疊疊,看不到盡頭,一路殺來,衣袍盡數染血,仍是殺不出重圍。
沒奈何隻得鳴金收兵,回轉本營,在大帳內與虞姬述說衷腸,做歌曰: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