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線索都擺在了眼前,案情卻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尤其是案情中涉及的人員之間的關聯,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案情的真相似乎觸手可及,又似乎是過眼雲煙,握不住也抓不著。
夏風看了看時間,今天上午葉秋梅和小馬就應該能回來了,他們帶回來的信息為這塊拚圖做了填補,卻也帶回來了新的疑問。消失的肖志陽到底身在何處,還是真的被殺掉了,那名墜亡的流浪漢身份成謎,如果說他在八年前經歷了凶案的發生,那麽他為什麽不盯著陸心源本人,而是盯上了他的孩子呢?
隱約間,他又覺得案情其實很清晰,在他的推測中,八年前,陸心源一定犯下了一起凶殺案,以至於遠遁至此,不敢與家鄉的人聯系。又在九月份與流浪漢相遇,除掉了流浪漢。現在的問題是,雖然種種跡象都能推斷出上述的觀點,但這些都只是推論,迄今為止還沒有一點實質性的證據。陸心源在經歷了此次的審訊過後再也不會吐露出半個字了。
“陸心源那怎麽處理?”老秦敲開門,坐在了夏風的對面。
“現在將他們兩口子分開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然後我們雙方齊頭並進,應該會有收獲。”
老秦點點頭,說:“按照家暴的話,基本能夠拘留他十五天,這是現在看來最長的期限了。”
夏風看著牆上掛著的時鍾,不置可否。
“看來我們和他的第一次交鋒,是我們慘敗啊!”老秦說。
“不要那麽悲觀,我們也有收獲,起碼我們也摸到了他的底,將來再交鋒,我們也更有把握。”
老秦問:“下一步怎麽辦?”
夏風邪魅的笑了笑,說:“男的啃不動,我們就試試那個女的和那個小的。”
下了火車,葉秋梅二人徑直向警局奔去,還好搶到了一張臥鋪,這一晚的睡眠比去的時候要強得多。原本想著自己睡前半夜,再換小馬睡後半夜,誰知列車員竟然不允許硬座和臥鋪之間的調換,自己便睡了一整晚。還好小馬是那種睡眠質量極好的人,下車的時候見他還比較精神,一個人又抱著許多資料葉秋梅有些過意不去。
“中午姐請你吃飯,想吃點啥?”上了出租車的後,葉秋梅問。
“也沒啥吃的,還是回局裡吃食堂吧,咱們的食堂味道也不錯啊!老是去外面吃食堂阿姨該有意見了。”
葉秋梅忽然發現,身邊的這個大男孩似乎永遠都能為其他人思考,甚至有些時候不惜自己做出讓步。在他身邊的人總會有一種十分自在、舒服的感覺。
葉秋梅說:“上學的時候,肯定不少人追你吧?”
小馬靦腆的笑笑,說:“還好吧!”
“看來是有不少。”葉秋梅像是在自言自語,又說道:“聽說你在學手語啊?”
“嗯!”小馬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即便是這樣陽光的男孩兒,也有自己的心事。
“梅姐,你有特別想見的人,想做的事嗎?”小馬問。
這個問題是葉秋梅從來沒有考慮過的,每一個人都應該有自己想見的人嗎?葉秋梅回憶著自己生命中接觸過的人們,對自己重要的人確實不少,像孤兒院的院長,一起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夥伴,就連夏風也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可是他們都不是自己特別想見的人。忽然,韓燕家的鄰居大娘浮現在腦海裡,就連葉秋梅自己也搞不懂,怎麽會是她?
見葉秋梅有些出神,小馬說:“看來就算是梅姐這樣的女超人,
也會有心事重重的時候啊!” “聽說你有一個女朋友?”葉秋梅試探性的問。
“是的,我們是青梅竹馬。”僅僅是提到,小馬的臉上也不自覺的嘴角上揚。
青梅竹馬的愛情多麽讓人羨慕啊,尤其是像小馬這樣陽光的男孩,葉秋梅在心裡感歎著這一份年輕人的愛情,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小馬忽然說:“她是個聾啞人。”
車內瞬間安靜了下來,葉秋梅半張著的嘴不知如何是好,是自己一再追問才讓小馬說出了這件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偷偷瞄著小馬,但他不在乎,這麽多年他已經不知道接受過多少這樣異樣的目光了。
來到院內,金幗接過了小馬手裡一半的資料,夏風也十分少見的站在大廳。
“吃飯了嗎?”夏風問。
葉秋梅半開玩笑的回答說:“還沒呢,這孩子實在是太敬業了,我都不好意思在外邊吃飯了。”
小馬在一旁不好意思的笑笑。
夏風用半命令似的語氣說:“我就知道,已經讓食堂把你們倆的飯留出來了,這會應該還沒涼,趕緊去吃飯去。”
見小馬走了進來,食堂阿姨喜笑顏開,趕緊把二人的飯菜端了出來。高興的說:“你倆別著急吃啊,灶上還有火,給你倆弄個小灶兒。”
小馬趕忙回應:“別忙了阿姨,這就挺好了!”
阿姨揮揮手,說:“你就聽我的就行了。”
不一會兒,阿姨端上來一盤魚香肉絲,葉秋梅知道,那是小馬愛吃的菜。
眾人早已聚集在夏風的辦公室內,翻看著小馬帶回來的資料,過了十幾分鍾,葉秋梅二人也回到了辦公室來。
夏風說:“辛苦你們兩個了,尤其是小馬,我看了這資料就知道你沒少費心思。”
“是啊!”老秦說:“我看這裡邊還有手寫的呢。”
“嗯,字還挺好看,比我的螞蟻爬強多了!”金幗補充的說,引來眾人大笑。
葉秋梅根據三年前的白骨案推斷出陸心源極有可能殺過人,而從現在掌握的線索來看,這個犯案時間只有可能是在八年前,同時這也很有可能是引起了這家人外出的原因。
“這裡有一個問題。”夏風說:“為什麽開始的時候是由韓燕的帳戶定的報紙,後來又換成了陸心源的呢?而且資料裡顯示,訂報的銀行卡是在訂報的前三天才開的卡,為什麽要這麽大費周折,直接陸心源來訂不好嗎?中途又為什麽換回了陸心源來訂。”
辦公室的人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夏風繼續問:“當地的失蹤人口情況查過了嗎?”
小馬回答:“都查過了,時間能對上的只有一個,這個人後來也在市公安機關打擊黑惡勢力的時候找到了。”
“就是這條線所也斷了。”夏風咬著牙,默默地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葉秋梅說:“那段時間前後當地發生的案子我和小馬也查過了,沒什麽沾邊的。”
“嗯,這倒是在意料之中,要不陸心源也不會在三年前故意切斷自己的手指了,一定是十分隱蔽的藏屍。”夏風說。
夏風繼續問道:“志鵬你那邊叫花子的運動軌跡查的怎麽樣了?”
張志鵬坐直身子,說:“沒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工作量是在太大了,現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天網系統的人臉自動識別算法身上,而且我推斷這個流浪漢極有可能是在兩年前從別的城市過來的。”
“嗯,辛苦你了。趁著這幾天陸心源在蹲拘留,接下來,葉秋梅和金幗去接觸一下韓燕,看看從她那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小馬和我接觸一下那孩子,了解一下墜亡案當天都發生了什麽情況,大家注意方式方法。”
夏風又看向老秦,說:“你還得出個差,去摸摸肖志陽的情況,看看他曾經的工友,或者是什麽狐朋狗友那有沒有肖志陽的消息,現在看來,肖志陽也是一個關鍵人物。”
老秦點點頭。
“志鵬,你那邊如果新算法運用的不順利及時反饋,咱們再走別的路子,不要死磕,咱們的人手很緊張。”
“我明白。”
“好了,大家行動起來,特殊的案子可以想一些特殊的辦法,不要太老實,散了吧!”
對於夏風給自己分配的接觸韓燕的任務,葉秋梅有些迫不及待,不是為了別的而是想過去看一看隔壁的大娘,這麽多天沒見了,她怎麽樣?
過去的路上,葉秋梅在中途買了一箱牛奶,買了兩斤橘子,本來想買蘋果的,又擔心老人家牙口不好。
見葉秋梅提著東西上了車,金幗打趣的問:“這是幹啥啊梅姐?現在做筆錄還得送點禮嗎?”
“你少貧嘴,這是給她鄰居家的大娘帶的。你還是好好想想一會兒該問什麽,該怎麽問吧。”葉秋梅說。
聽了葉秋梅的回答,金幗聯想到了她的身世,轉過身去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一段時間跟著夏風和葉秋梅,金幗也意識到了自身的不足,確實也漲了很多見識。對於今天的安排,還是做了許多工作的,再加上之前曾經負責過對韓燕的監視,了解的情況也更多一些。
“陸心源拘留和家暴的事可以提嗎?”金幗問。
“咱們不主動提,先問正事,看她提不提。”
“明白了,佔據主動。”
在夏風的設想之中,韓燕的心理防線薄弱,雖然她可能並不知道關鍵信息,但是她能夠配合陸心源隱居這麽多年,一定也是知曉一些事情的。在她這裡一定能夠得到有用的信息。
來到門前,已經做了幾次筆錄的韓燕沒有了當時的緊張和不知所措,甚至見到葉秋梅的時候還有一些相熟的感覺,韓燕和葉秋梅相對而坐,金幗注意到冰箱和牆的間隙中有什麽東西,假借給二人個倒水發現那是兩個空的白酒瓶,她朝著韓燕笑了笑,屋裡的氛圍變得像姐妹談心。
但是,和陸心源接受審訊的過程一樣,前面的問詢沒有遇到一點阻力,當提到八年前的火災時,韓燕忽然變成了一隻剛從獵人的槍下逃生的鳥兒一般精神脆弱。
金幗發問:“發生火災的時候,你在哪裡?”
葉秋梅感覺得到,韓燕的牙齒似乎都在打架,僅是回憶這段往事也讓她的精神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我在旁邊的市場買東西,”韓燕的聲音很輕。
“你是如何得知衛生院起火了的?”
“我!我是聽見有人喊,說衛生院著火了,我就扔了東西趕緊往回跑。”韓燕似乎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金幗也察覺到了韓燕身體和心理上的變化,轉而問道:“陸心源當時在幹什麽?”
韓燕心中一緊,說:“我記不清了。”
“是他送你門母子過去的吧,他當時在鄉上嗎?”
“應該在吧,我記不清了。”
金幗繼續問:“是誰決定要離開衡州的?”
“是我倆商量的結果。”
“總有一個人先提出來啊!”
“我記不清了。”
金幗看向葉秋梅,明顯韓燕也在幫助陸心源隱藏某些事情。
“老家的房子著火了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葉秋梅在一旁說:“看來你對老家的事情漠不關心啊?”
韓燕說:“都出來了,也就不想著那些了。”
“那你為什麽還訂閱著家裡的報紙呢?”金幗問。
韓燕有些驚訝,她沒有想到警方竟然連這件事都查到了,驚訝之余,韓燕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金幗笑笑,充滿自信的說:“韓女士,不是所有的問題都可以用一句‘我不知道’就可以回答的。”
韓燕沒有作聲,金幗繼續問:“為什麽在你訂閱了兩年後又變成了你丈夫在訂,而且你那張銀行卡是在訂報之前才辦的,很明顯就是為了訂這個報紙辦的,是不是?你明明說自己不關心老家的事情,又連續多年訂閱著老家的報紙,這怎麽解釋?”
面對金幗的連續攻勢,韓燕被動的選擇了沉默來保護自己。
葉秋梅看向櫃子上刑偵和法律方面的書,說:“這些書,是在你丈夫二人經歷了墜亡案之後買回來的吧!”
韓燕斜著眼看著書櫃上的書,仍未做聲,葉秋梅說:“原本我以為你是一個受害者,現在看來你也是參與者,是嗎?”
聽聞此言,韓燕的頭低的更深了。
“今天的談話,沒有人會知道,你的丈夫也不會知道,如果你有什麽顧慮可以先說出來,我們再重新開始。”葉秋梅說。
韓燕慢慢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咬著嘴唇,用力的搖搖頭。
看見對方的反應,葉秋梅點點頭,說:“好,最後一個問題,那個流浪漢是你們熟悉的人嗎?”
韓燕看向葉秋梅,眼淚瞬間淌了出來,卻依舊是沉默,但這個沉默已經是答案了,那一定是一個重要的人。
走出門來,為了不讓韓燕多心,葉秋梅還是選擇先避開視線,讓金幗將自己買的水果和牛奶拿上來,她要去看她想見的人了。
另一邊,正在教室裡的陸彤被班主任老師叫了出來,夏風向班主任謊稱這個孩子拾金不昧,向派出所交了一個撿來的錢包,一旁的小馬直吐槽這個借口老土到家了,小說裡都不會這麽寫。
將老師請出門外後,二人小心翼翼的開始了對這孩子的詢問,盡可能避開那些血腥的問題,小馬先和孩子聊了聊在學校的學習,並送給了他一個玩具車造型的文具盒。令人沒想到的是,這孩子拒不接受,即便是在二人表明警察的身份表明並無惡意之後,孩子仍不接受,且心思堅定。看來韓燕的心血並沒有白費,這個孩子不僅僅是學習成績十分優異,而且品行和性格也在同齡人中十分突出。
這樣的表現讓夏風的擔心減輕了一些,這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強很多,相對他的同學們,他要早熟的多,小馬甚至有一種自己正在面對的是同齡人的錯覺。
整個過程進展的很順利,孩子面對警察的表現要比他的父母強得多,也許是因為孩子更加單純,沒有心事。而此行夏風也了解到了關鍵的信息,事發當時,陸彤和父親正在窗戶旁邊,而窗戶當時是開著的,陸彤對窗戶的情況並沒有什麽印象,也不清楚是誰什麽時候打開的。當時陸彤正趴在桌子上想要挑一個桌面上沒有亂書亂畫的桌子,突然聽到一聲奇怪的喊叫聲,就看到有個人影衝了過來,陸彤下意識的躲到一旁,那個人就消失在了窗口。
小馬在這個問題上有些不解,明明墜亡的流浪漢半邊身子基本處於癱瘓狀態,怎麽可能會特別快的衝到窗前呢?
夏風沒有正面回答,他想到在現場勘察的時候,桌面的劃痕也能夠看出當時衝進來的人速度很快,否則也不至於滑到窗口而無法停下。緊靠單手單腳,有沒有這樣的爆發力力呢?夏風笑著看向小馬。
“幹什麽您這滿臉壞笑?有什麽安排您就直說啊?”
被這樣的笑臉盯著,小馬感覺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問:“你不會是想讓我試一試吧?”
“嗯,還不是太傻。”夏風笑著說。
“那你給我重新申請一套製服,我這運動量這麽大,磨損量還大呢,你看我那褲腳都穿出來蕾絲邊了,要不我是不會乾的。”
“把我的給你了。”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頭腦中卻一直在醞釀著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一個讓人不禁打冷戰的想法從夏風的頭腦中萌生出來,有沒有可能那個流浪漢是想救陸彤,又是誰威脅到了陸彤的生命安全。
這不太可能,DNA的比對不會出錯,一個父親到底會出於什麽樣的理由才會作出威脅到自己親生兒子生命的事情呢?
很快,老秦那邊也傳來消息,絲毫沒有肖志陽的消息,和陸心源相比較,似乎向志陽的消失更加徹底。
案件,陷入了僵局,讓人不禁懷疑,八年前,真的發生過一起凶殺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