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王先生你很迅速地擊敗了吉斯叔，我們贏得了不少時間。”面對遲遲沒有做出決定的王抱一，切爾薇只能焦急不已地勸說，“但家族的增援肯定在路上了，吉斯出現在這兒就意味著我哥哥也來了康維爾市，那老爺子肯定也在這兒，再不逃就真來不及了！”

　　王抱一在揣度當前的局面。

　　直接與知更鳥家族的其他勢力對抗是他最為不願意面對的局面，更不用說他只是陰差陽錯卷進這一場風波中的，如果不是吉斯甫一見面就下了死手，他說不定會乖乖地把切爾薇拱手交出去。

　　可如今既然已經出手，想要再低頭求和安然脫身離去就很難了，從吉斯這個人行事的乖張程度看，想要期待賽文家族高抬貴手可能是一種奢求。

　　倒不如拿切爾薇當作誘餌?比起報復一個影鬼獵人，賽文家族肯定會更關注自家大小姐的動向，這倒是能讓王抱一逃脫的可能性提高不少。

　　“你真的確定這個小姑娘可以為你爭取時間?”雪莉給王抱一潑了盆冷水。

　　王抱一看了看切爾薇的樣子，這個秘書小姑娘甚至還蹬著一雙高跟鞋。

　　雪莉說的是對的，要是放任不管，這個姑娘肯定一下子就會被捉回去，到時候騰出手來的賽文家族肯定不介意再安排些人手給自己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影鬼獵人一點小小的豪門震撼。

　　那就只能帶上她了，但王抱一還是不太願意做完全虧本的買賣，他自始至終地目標就是找到格蘭，帶著賽文家的小姑娘滿世界的躲避追捕可不在計劃之內。

　　“我們必須去洛微的日常住處，我有把握可以帶著我們兩個順利到達那兒。”既然不得不將切爾薇當作盟友，王抱一決定給她增添一些安全感，“不論你那瘋狂的父親是要殺你還是抓你，他最終的目的都是不想你找到格蘭，那我們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盡快地找到格蘭——那時你的父親就沒有追捕你的理由了。”

　　但也可能惱羞成怒地直接懲罰你，如果他真的足夠喪心病狂的話。

　　當然，這話王抱一也只是在心裡想想。

　　似乎涉世不深的切爾薇稍稍思索了一下，不情不願地接受了王抱一的建議:“王先生你說的有道理，可是……可是洛微姐一般住在中心大街那兒。”

　　“中心大街啊，這就符合我對有錢人的想象了。”雪莉插話。

　　中心大街顧名思義，在康維爾市的最中心，康維爾市政廳和格林格斯工作的治安局都坐落在那條街上。

　　“中心大街，我認識。”居住在康維爾市的人大概就沒有不認識那地方的，王抱一招呼了一下切爾薇就要出發。

　　“王先生，我家也在那兒……”

　　“啊?”聽到切爾薇怯生生說出的話，王抱一在一瞬間呆住了。

　　……

　　“所以，知更鳥家族的同氣連枝就表現在連買房子都要買在一塊兒嗎?”在匆匆離開了布什家別院後，雪莉忍不住吐槽起剛才聽到的消息。

　　在切爾薇的解釋下，王抱一才得知了一件令他覺得意外又沒那麽意外的事，知更鳥家族其他四姓在康維爾市的住址都在中心大街上。不同於在康維爾市扎根多年，宅邸遍地的布什家族，趁著布什家沒落才逐漸將勢力延申至康維爾市的知更鳥家族其他姓氏都將自己房產的選在了中心大街上。

　　而根據切爾薇所言，好巧不巧的，洛微·布什這個人放著遍布全康維爾市的宅子不住，就是青睞中心大街上的那一座，

非要趕著去和她同家族的叔叔伯伯嬸嬸阿姨做鄰居。　　從自保的角度來說，王抱一很認可洛微的這種選擇，在知更鳥家族不能明面撕破臉的前提下，當然是越居住在接近其他姓氏的地方越安全，這是說得通的。但對於此刻的他們來說，這卻是一個實打實的壞消息，這意味著他們不得不自投羅網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帶著切爾薇來到一個井蓋前，王抱一嫻熟地一槍崩開了井蓋為了防盜而設計的保險，腦海中還能夠悠閑地與雪莉對話。

　　起初，王抱一是被切爾薇告訴他的這個消息震驚到的，可在之後他也立刻醒悟到，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尋找格蘭的難點有二，一是知更鳥家族其他姓氏的阻撓，二則是時限，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如果明天還不能找到格蘭，那麽在後天他就將成年，按照洛微的說法，屆時格蘭將被直接帶到家族傳承珠饋能力的地方去——那時布什家族臉面丟盡不說，王抱一估計雇主也不會再照實付給自己報酬了。

　　所以，這群知更鳥家族的人都住在一起正巧是一個機會。

　　就目前的情況看，格蘭被其他家族的人抓去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在見到洛微印證自己的猜想後，王抱一大概就是得去其他家族的住處走一遭的，既然他們擠堆在一塊，那就更省事了。

　　“王先生，你這是?”看到王抱一嫻熟地撬開了下水道井口，切爾薇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很顯然，這位聰明的小姑娘對接下來發生的事已有預料，只是不太能夠接受罷了。

　　“恩，我們要下去。”王抱一善於也樂於令他人不得不接受不想接受的事。

　　“看來這小姑娘還是不太懂影鬼獵人的趕路方式啊。”作為大概是沒有嗅覺的槍，雪莉很開心。

　　事實上，比起康維爾市地面上那些總是在被不斷翻修的道路，王抱一對於這個城市的下水道更為熟悉，作為一個影鬼獵人，日常的狩獵、逃脫、趕路、追擊大多都是必須走地下這條路的，這也是為什麽格林格斯會給王抱一一份地圖的原因——他深知他的這位拍檔如果好好走路的話，或許真的會在居住了數年的城市裡迷路。

　　但走下水道就不一樣了，他超熟這裡的，就像回家一樣。

　　“你先請，我還要把井蓋恢復原樣。”見對方仍在猶疑，王抱一拍拍手催促，“快些，你不會想我們丟掉小命吧?”

　　切爾薇深吸一口氣，一咬牙往下爬。

　　雪莉哂笑:“新手在下去前總愛深吸一口氣憋住，根本沒想到憋得越久，一會兒吸到的臭氣越多。”

　　她甚至開始倒計時了。

　　“五。”

　　“四。”

　　“三。”

　　“二。”

　　“一。”

　　倒計時到頭的時候，井下適時傳來了切爾薇的乾咳聲。

　　“別鬧了。”王抱一在心裡對著雪莉說，接著松開了槍柄翻身下井，順手將井蓋拉上。

　　“王先生，好黑！”切爾薇的驚叫立刻響了起來。

　　“一會兒就好了。”王抱一解釋，“在這裡沒辦法使用明火，我也沒辦法給你弄個源能提燈出來。”

　　康維爾市的下水系統設計基本是采用的西方三國的那一套思路，只是依據著新大陸的特點稍作了改良，譬如更加的寬闊，並且每經過一段路就裝著源能燈。這也是王抱一提到的“一會兒就好了”的原因，得益於晶源的特性，一小塊晶源足夠一盞源能燈發光數年之久，這讓康維爾的下水道事實上沒有到漆黑一片的地步。

　　兩個人在下水道裡只是匆匆趕路，沒有一個人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王抱一早已習慣了一個人趕路，他也沒有太多想和切爾薇這個小姑娘說的話，至於切爾薇，大概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捂住嘴巴忍受臭味上了吧。

　　就這樣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切爾薇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王先生，我們不會要一路走到中心大街吧，那豈不是要走幾個小時?”

　　從捂住的口鼻裡發出的聲音很是沉悶，在空曠的地下水道裡更是如此。

　　“放心，不會走那麽遠的，我們已經快到目的地了。”王抱一安慰少女，“想要一路走到中心大街過於費時費力了，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悠閑散步。”

　　切爾薇“唔唔”著小聲抗議，顯然對“悠閑散步”這個詞怨念頗深。

　　既然切爾薇開了口，王抱一順便問起了一些自己在意的事:“你之前說你的父親是個瘋子，他有多瘋?我真的不能想象一個父親會為了這種事發出追殺女兒的命令。”

　　“父親，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人，我隻確信他絕不會把所謂的‘親情’放在心上。”有些後悔剛才自己忍不住開口的行為，但切爾薇現在只能悶著聲回答王抱一的問題，“在我還沒有出生時，我的一個叔叔違背了他的命令，他毫不猶豫地就把他的弟弟處死了。”

　　“狠辣。”雪莉評價。

　　“在一年後，他把這位叔叔的兒子也處死了。”

　　“斬草除根，梟雄本色。”雪莉繼續評價。

　　“然後他強娶了這位叔叔的遺孀，生下了我哥哥和我，別人私底下都說，父親娶我母親的唯一原因就是我母親已經生養過一個兒子了，生育能力有保證。”

　　“瘋子……”雪莉也只能這麽評價了。

　　切爾薇的描述卻讓王抱一想起了一些過去的回憶，他開口問道:“你父親，他難道是那種把家族看得比一切都要重的人?”

　　王抱一的這個描述讓切爾薇陷入了思索中，甚至在一瞬中忘記了周圍的悶臭。

　　在切爾薇還沒有作出回答的時候，王抱一卻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說法。

　　“不，即使是將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也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王抱一沉聲做出結論，“抱歉切爾薇小姐，我這麽說可能會冒犯到你，你父親他可能的確是一個瘋子。”

　　身後的切爾薇搖搖頭，低聲說了句:“不，王先生你不用感到抱歉，因為你說的是對的。”

　　說完之後，兩個人又默契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又大概走了十來分鍾，王抱一停下腳步，拍了拍身邊嵌在磚石裡的金屬梯子說:“到了，就是這兒。”

　　跟著王抱一從下水道翻出來，在為新鮮的空氣感到欣喜不已外，切爾薇忽然明悟到一個事實:眼前這位影鬼獵人恐怕用他的槍崩掉了不止一個地方的井蓋，否則他怎麽保證自己能夠順利地從康維爾市的大部分井蓋爬出來?

　　用充滿怨念的眼神看了一眼這位市政廳之敵，切爾薇開口問道:“王先生，我們這是在哪兒?”

　　“我們需要換一身行頭，要是帶著這一身臭氣去到中心大街，那輪不到你們家族的人出手，治安局的人就要把我們當作不懂事的貧民抓起來了。”王抱一又指了指切爾薇腳下蹬著的高跟鞋，這雙顯然用料十分講究的鞋子在經歷了這一段下水道之行後依舊沒有變形損壞，只是沾上了不少不可言說的穢物，“而且，要給你換一雙更加輕便的鞋子。”

　　待會兒可少不得要逃跑。王抱一把這句話放在了心裡。

　　切爾薇聞言信服地點了點頭，她環視了一圈，卻發現這裡並不是什麽商業街，而是一條狹窄的後巷，成堆的酒瓶子丟在路邊，不少牆根處還有明顯的嘔吐汙漬。

　　“粉紅街，這是這個地方比較文雅的稱呼。”

　　“粉紅街?可這裡……”切爾薇反應了一會兒，然後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這不就是妓女出沒的地方嗎。

　　沒有理會切爾薇的反應，王抱一在一扇門外有節奏的敲打了一下，不一會兒，門開了。

　　在門打開的時候，切爾薇還煞有其事地捂臉轉頭，她這種舉動隻得到了王抱一的一句話:“這種地方一般是夜間營業的，切爾薇小姐。”

　　“王先生！”一個小腦袋從門後探出來，在見到王抱一之後歡呼了一聲。

　　“羅格利，最近過得怎麽樣?”

　　切爾薇轉過頭來才看清，與王抱一打招呼的是一個個頭不高、頭髮稀疏的小男孩，他有著一雙惹人注目的大眼睛，靈動的雙眸給人一種極其機靈的觀感。

　　“還不錯，王先生，就是最近多了不少小孩子來粉紅街這兒找工作，聽說都是些被開除的掃碎工，托他們的福，我這個月拿到手的工資大概只有上個月的一半了。”羅格利從門裡走出來，說起了自己的近況。

　　被開除的掃碎工啊……王抱一也有些感慨，他蹲下身子對著羅格利說:“你也過得很艱難啊，不過沒關系，等我做完這單生意，我就把你從粉紅街接出來——到時候我直接把霍爾姆老爺子的屋子翻新一遍，你來和我們一起住吧。”

　　“真的嗎?”羅格利激動起來，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湊到了王抱一耳邊，低聲說道，“王先生，你吩咐我的那件事我做完了，只有‘流浪漢’酒吧……”

　　王抱一點點頭，拍拍羅格利的腦袋以示鼓勵，然後指著切爾薇說:“這位是切爾薇小姐，她在為我現在接的這個案子提供幫助，我們現在需要換一套能夠讓我們順利進入中心大街的衣服。”

　　羅格利上下打量了切爾薇一圈，說了句“包在我身上”，接著又鑽回了門後。

　　環抱著胸的切爾薇有些不自在:“他就這麽掃了一眼就知道我的尺碼?”

　　“在這種地方花天酒地的人大多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是以他們總是更青睞這些孩子來替他們跑腿，羅格利在這兒就是乾這種活計的——他見過的女人大概比我和你加起來都多吧。”王抱一解釋了一句，“在一次事件中我遇到了羅格利，之後他就也做一些替我跑腿的事。”

　　“可他從哪裡弄來衣服呢?是你給他錢準備著的嗎?”切爾薇迅速推翻了自己的這個推論，“不，你不可能讓他準備女性的衣服。”

　　“快活了一夜的男女在清晨匆匆離去時，可不會有精力和時間去計較一件或兩件弄丟的衣服。”王抱一嘴角揚起，“畢竟有可能是纏綿瘋狂的時候弄丟的呢。”

　　切爾薇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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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傑尼兄弟的徽記，這是上流人士才會去定做的！”切爾薇穿上了一身女士西裝，在扣上了一頂帽子後，一改原來的青澀，透露出一副幹練的氣場，與之前可以說是判若兩人了。

　　她正對著外套上那個歪扭的徽記驚歎。

　　羅格利解釋:“經常有些有錢人，會帶著成套的衣服過來要求指定的姐姐穿上，他們把這叫作……”

　　“好了你別說了。”切爾薇不想再繼續了解下去，也不想知道這身衣服的上一個主人經歷過什麽樣的事。

　　王抱一笑了笑，對羅格利囑咐道:“最近幾天如果沒有事的話，好好藏起來，可能會有人順著我們的蹤跡找過來。”

　　羅格利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