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樣大搖大擺地來這裡真的可以嗎?”改換了一頭銀發的切爾薇拘謹地低聲詢問身旁頂著一頭金發笑容燦爛的王抱一，“約…約翰先生?”

　　雖然她承認身邊的這個男人不論是外貌還是氣質都大變樣了。

　　“安心，瑪麗亞小姐，安心享受這一天的美好天氣吧！”挽著切爾薇的手，化名約翰的王抱一顯得就自然多了。在誇張地讚歎了一句後，他壓低聲音囑咐切爾薇:“挺直腰板，拿出自信，自然一些。”

　　後者趕緊照做，到了此時，她只能無條件地相信這位影鬼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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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切爾薇第一次對這個喬裝計劃提出質疑，在最初的時候，她就對這個計劃抱有不信任感。

　　原因無它，王抱一的化妝手段太簡陋了。

　　在她閱讀過得不多的小說中，主角的易容喬裝都是精細到耳鼻眉眼甚至臉上的每一條皺紋的，可王抱一竟然只是讓兩人換了一身衣服，換了一頂假發，甚至連假胡子都沒有粘上。

　　“假胡子，羅格利哪兒有這種東西?”王抱一指指假發，“帶假發來粉紅街已經是很稀奇的事了，帶假胡子……那這個人恐怕是來錯地方了。”

　　切爾薇有點抓狂:“不是……王先生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是覺得我們的化妝會被人一眼看穿。”王抱一笑了笑，安慰道，“可你要知道，這裡可不是西方三國，相機可是個稀罕物件。”

　　“在沒有相片的情況下，人是很難準確認出一個他從未見過或者極少見過的人的，他更多只能憑借衣著、發色、身形、性別、瞳色去判斷一個人是否是他要尋找的人。”

　　“就拿你舉例子，你戴上了從不曾留過的短發假發，穿上了不曾穿過的中性風西裝，再配上一頂帽子和墨鏡，這已經能讓大部分不熟悉你的人認不出你了。”

　　切爾薇承認自己換上這一身之後氣質變化很大，但是她依舊有些懷疑。

　　許是為了安切爾薇的心，王抱一很難得地講起自己的事:“在我最狼狽的時候，曾經被治安局通緝過，可那幫蠢蛋只知道在我住的地方蹲守，卻自始至終沒有發現那個每天在治安局門口溜達的人就是我——你知道那時我是怎麽偽裝的嗎?”

　　切爾薇忍不住順著王抱一的話開口:“怎麽偽裝的?”

　　“我只是換了一條沙灘褲和一件花襯衫。”

　　切爾薇想象著眼前這個嚴肅的影鬼獵人穿著花襯衫和沙灘褲嬉皮笑臉的樣子，一時竟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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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如今的切爾薇可以略微想象那幅場景了。

　　她實在沒想到這個影鬼獵人可以露出這麽陽光無害的表情，而且還做的那麽自然。他是私底下就是這樣的嗎?還是說影鬼獵人也必須進修演技了?

　　許是看穿了切爾薇的心聲，王抱一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解釋:“我的房東是一個退休很久的話劇演員，我在他身上學到了一點。”

　　“只是學到了一點嗎?”切爾薇懷疑地反問了一句，片刻後才驚覺，“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你把什麽都寫在臉上了。”王抱一歎了口氣，“你該去進修一下演技了，瑪麗亞小姐。”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過了市政廳。

　　這麽久也沒有被人察覺，切爾薇也放松了一些，對王抱一說:“再往前走一點，那座紅頂的建築就是洛微姐常住的地方。

”　　王抱一點了點頭。

　　只要兩個人能夠順利進入洛微的家，他們就安全了，就此前的事來看，知更鳥家族的那些人尚且不敢在洛微的面前逞凶。

　　中心大街上有兩種建築物，一種是有錢有勢的人物的住所，另一種則是政府部門的辦公場所，像治安局、市政廳、財稅局這種。由於會有大量的政府雇員辦公，所以這條街道的人流一向還是比較繁華的。

　　但今天卻有些不一樣，不知從何時開始，兩個人身邊的行人突然變得稀少起來。

　　王抱一突然停了下來，他的眉頭緊鎖起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切爾薇踉蹌了一下，她看向王抱一，開口:“約翰先生……”

　　“瑪麗亞小姐，市政廳到了，雖然只是走個形式，但我還是想鄭重詢問一句，你準備好登記結婚，正式與我成為幸福的一對了嗎?”

　　王抱一接下來的話讓切爾薇腦袋都短路了。

　　“啊…啊?”沒有退休演員房東言傳身教的她顯然接不住這突如其來臨場發揮的加戲。

　　主導著劇本走向的王抱一卻沒有給切爾薇太多發揮的空間，他的指尖在切爾薇的鼻尖親昵地點了一下:“親愛的，你難道還沉浸在昨天婚禮的氣氛中嗎?”

　　切爾薇看到王抱一的眼睛眨了一下，她這才反應過來，順著王抱一的話往下說:“對不起，約翰先生，我剛才只是走神了……”

　　“還在叫約翰先生嗎?一會兒可記得要改稱呼哦。”王抱一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拉著切爾薇就進入了市政廳。

　　他真的很能也很愛演戲。

　　在被王抱一拉著到了登記結婚的櫃台時，切爾薇的腦子裡還只是只有這一個念頭。

　　看來今天不是一個結婚的好日子，又或者是他們來得太巧了，整個櫃台前都沒有排著隊的新人，只有一個富態的老大媽用燦爛的微笑迎接他們。

　　“哦，看那，今天的第一對幸福的新人！”大媽或許也是一位戲劇愛好者，她的嗓門嘹亮之極，一下子就把全市政廳的目光給吸引過來了。

　　切爾薇開始覺得自己的雙腿忍不住發抖了。

　　“我們是第一對嗎?實在是太幸運了！”王抱一的眼神都亮了起來，他轉頭對著切爾薇欣喜感歎，活脫脫就是一個被新婚之喜衝垮了頭腦的新郎官模樣，“天呐，這說明我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當然！看看你們這郎才女貌的樣子！”大媽還在一邊起哄。

　　“哦，約翰先生，我激動地都站不穩了，我感覺自己還在夢裡。”切爾薇使勁渾身解數接上了戲。

　　“你的夢永遠也不會醒，我保證。”王抱一完美地扮演了一個新郎官的角色，再說完一句讓切爾薇渾身起雞皮疙瘩的俗套情話後，他轉頭問那個激動的大媽，“我們可以登記了嗎?”

　　“當然，當然。”大媽從抽屜裡開始掏文件。

　　在接過筆的時候，王抱一突然撒開了他一直挽著切爾薇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他的眉頭緊鎖，冷汗都從額頭流了下來。

　　切爾薇這次很快反應了過來，她趕緊上去扶助自己的“未婚夫”:“約翰先生，你怎麽了?”

　　“可能是昨晚婚禮的時候蛋糕吃太多了，你知道的，我就是貪這一嘴甜食。”王抱一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沒事的，我們先把字簽了吧。”

　　他俯下身子去拿文件，但是在下一秒，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悶響。

　　拿著文件的大媽趕緊後退了一步:“約翰先生，約翰先生，在樓梯那邊有廁所。”

　　滿臉羞紅的切爾薇趕緊拉著王抱一離開。

　　目送著這對奇葩的新人離開視線，大媽趕緊用文件扇了扇風，嘴裡罵罵咧咧:“這姑娘怎麽攤上這麽一個奇葩！”

　　周圍的人都哂笑起來。

　　大媽罵了一句後，估摸著氣味散去的差不多了，她又坐到了櫃台後，重新開始了無所事事的值班日子。

　　在和旁邊登記離婚的大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半天后，她突然反應過來:“那兩個人呢?”

　　登記結婚的兩個人突然消失了，這一奇特的新聞在櫃台大媽大嗓門的加持下，很快在市政廳裡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很快，就有人聞訊趕來。

　　“看來他們來過這兒。”如果切爾薇在這兒，就能看出這是賽文家行動隊的一員。

　　“他們已經離開了，問問他們扮成了什麽樣子。”

　　“是，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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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抱一和切爾薇已經狂奔了許久了。

　　將那頭金發扯掉後，王抱一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切爾薇這個小姑娘似乎平時也經常鍛煉，竟然跟得上自己的腳程。

　　不……這甚至不是經常鍛煉能夠跟得上的。

　　“剛才是怎麽回事?王先生?”看到王抱一扯掉了假發，切爾薇又改回了稱呼。

　　正在腦海裡拚命地模擬道路的王抱一只是簡單解釋了一下:“我們被發現了。”

　　“啊?”切爾薇詫異起來。

　　對於王抱一來說，在地表找到一條能夠避開耳目並且能夠直通目的地的道路還是太難了。於是，切爾薇發現，在拐過幾條街道後，一個下水井蓋又出現在面前。

　　她有些認命了。

　　事實證明，下水道這種地方不會使人有一回生二回熟的感覺，第二次進來的切爾薇還是覺得這氣味難以忍受。

　　回到了主場的王抱一卻放松了許多，他輕車熟路地確定了方向，邊走邊解釋:“你們家的人知道我們在那兒，但是卻沒有看穿我們的偽裝，他們正在封鎖那片區域，一個個排查行走的路人——所以路上的人越來越少了。”

　　切爾薇想了想當時的場景，似乎確實是這樣:“所以你就臨時想了個方法，帶著我從市政廳廁所跳窗逃跑了?”

　　“恩。”王抱一點點頭，然後難得誇了切爾薇一下，“你臨場應變得不錯。”

　　“是嗎?不過還是王先生更厲害，我剛開始都被你嚇到了。”切爾薇有些不好意思，她突然想到了剛才的那件事，“剛才那聲音難道也是……”

　　王抱一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指的是什麽事:“我在我的家鄉和一個口技藝人學過兩手，你想在聽一遍嗎?”

　　一想到那個聽聲就仿佛有味的悶響，切爾薇趕緊搖頭:“不了不了不了，這裡已經，夠臭了。”

　　王抱一笑了笑。

　　嬉笑過後，就是正經的考慮問題。

　　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們在那兒的?

　　難道是羅格利被他們抓住了嗎?

　　“不可能。如果是羅格利被抓住了，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你們的相貌，他們根本不需要一個個的排查路人。”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王抱一還是習慣於握緊雪莉。

　　雪莉的話是對的。

　　“或許就是巧合。洛微的住所不僅僅這個小姑娘知道，賽文家的人一定也很清楚，他們那條大街布控尋找你們也很正常。”

　　確實有這種可能，王抱一暫時只能接受這個結論。

　　卡緊時間進入中心大街是一步直搗黃龍的險棋，王抱一賭的就是對手不會料到他們有這樣大的膽子。但反過來說，對手識破了這一可能性先行在中心大街布置人手也是可能的，對方畢竟是大家族，手底下的人總是足夠的。

　　只是現在就沒辦法去找洛微了。

　　陷入沉默的王抱一讓切爾薇有些慌張起來，她悶聲問道:“王先生，我們接下來怎麽辦?他們肯定會在市政廳裡打聽我們的樣子，我們的偽裝已經沒用了。”

　　王抱一寬慰了切爾薇一下:“沒關系，換一身衣服就又是新的一套偽裝。”

　　“那我們是回去找羅格利嗎?”

　　“不用了。”王抱一搖頭，“這種情況下，不論我們如何偽裝都是沒辦法進入中心大街的，我們去一個別的地方。”

　　切爾薇很快就知道了王抱一說的地方是哪兒。

　　“流浪漢酒吧?”切爾薇對著這塊用木板做的簡陋招牌念出名字，然後環顧著周圍的環境感歎道，“名字起得很貼切。”

　　她指的是周圍扎著堆的流浪漢。

　　“在這個城市，只有這個酒吧是會二十四小時經營的， 畢竟也只有這家酒吧的顧客整日都有時間。”王抱一感慨了一句，接著解釋了一下來意，“在布什莊園外，我見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他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麥酒味道。我讓羅格利給我打聽了一下，這種酒只有這個酒吧賣。”

　　切爾薇有些驚奇:“這種酒吧還有獨家的好酒?”

　　“獨家是獨家，好酒嘛……”王抱一回想了一下那個酒味裡明顯摻雜的那個東西，決定還是不和切爾薇說得太細，“你就不要想太多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推開門，入眼是一家裝潢非常簡陋的酒吧，整個房間都沒有窗戶，即使在白天也昏暗無比，只有櫃台那兒亮著一盞源能燈。

　　聞著刺鼻的酒味，切爾薇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這兒和下水道比也差不了多少。”

　　切爾薇的抱怨還是有些過頭了，因為他們身上的臭味顯然比酒味要濃烈多了，在他們進門的時候，三兩聚著喝酒的流浪漢都忍不住遠離他們。

　　注意到這一切的雪莉感慨了一句:“人，就是貴在自知。”

　　王抱一沒有理會雪莉，只是來回掃視人群，不出意外，什麽也沒有發現。

　　“你找到那個你要見的人了嗎?”切爾薇問。

　　“沒有。不過，他應該在這兒。”

　　切爾薇剛想問為什麽，就看到角落有個男人朝他們招手。

　　“那個人…那個人剛才在那兒嗎?”切爾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習慣就好。”王抱一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