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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日獵手》第14章 牛仔與小鎮
  谷靖秋站在一片虛無之中。

  四周是純粹的黑暗,靜得如同天地初開,時間也仿佛停止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一線光芒亮起。

  那縷光照亮了一道頗有些年歲的木製小門,上面貼著一張筆跡稚嫩的福帖。

  很多年前,這扇門的背後還是谷靖秋快樂的小天地,是架在院子子裡老榕樹上的小木屋。

  在那裡,他可以暫時避開課業的煩惱,姐弟兩一起吹葉笛,一起發呆,一起看星星,最後被姨媽捉回家去挨罵。

  谷靖秋把手放在門把上,盡管手中的質感無比真實,但他很清楚這只是夢。

  門是假的,門後也不會是那片故土,老榕樹早就被燒成了枯木,「家」,已經不複存在了。

  這樣的夢境在他成為魔神遺物的載體後便時常發生,往往明知是夢境卻依舊無法掙脫。

  「啪嗒」

  木門打開,谷靖秋邁步跨入門內。

  門後是熟悉的場景。愈是記憶深刻的地方,場景則愈發凝實鮮活,相應的,在記憶含混不清的角落,連場景都呈現出一片模糊的朦朧,像是無法對焦的照片。

  有道身影背對著他,站在木屋的小窗前,手中把玩著什麽東西。

  像是感知到了谷靖秋的前來,那人慢慢轉過身,露出了一張與他一般無二的臉。

  “「你」好呀。”

  一模一樣的長相,氣質卻截然不同。

  另一個「谷靖秋」渾身赤裸,黑發披散。

  他嘴角微勾,那雙幽深的眸子隱隱透著些混亂、瘋狂的意味,整個人看起來極富侵略性。

  那人將手中的物件拋飛,然後輕輕接住。這時候谷靖秋才看清,那物件赫然是一顆頭顱。他想說些什麽,卻無法動彈,只能像人偶一般呆呆站著。

  “莫瀚聲,還記得麽?年初你在徐聞港宰掉的那個。”

  那人仔細端詳手中頭顱,然後瞥了谷靖秋一眼,語帶譏誚,“心氣全無的廢物,下等的薪柴,白費一身天賦。死前倒是有些氣勢,勉強能夠入眼。”

  “「你」可得努努力,不要白白死了。「耀魄寶之心」並不能讓人永生,何況你手上的只是碎片。”

  話音一落,場景變換,木屋化作了一處空曠的、沒有屋頂的宮闕。

  四周立著巨大的石柱,頂端是形態各異的人形雕塑,有的頭戴日冕腦生蛇發,有的手托嬰孩如同慈母。

  這些石柱如此巨大,讓整片宮闕看起來像是為了傳說中的誇父巨人建造的行宮。

  石像上方是一片朦朧扭曲的黯淡星空。

  看似空無一物,仔細看去,卻又能從旋轉的星雲間窺見某些偉岸莫測的古老存在。

  那是無法用語言具體描述的模糊概念,只是隱約窺得豹之一斑,就讓人莫名驚悚。

  細小的地精屍骨被聚合在一起,四隻為一組,共同托舉著幽藍色的燭火,「谷靖秋」拾級而上,坐在宮闕中央的白骨王座上。

  那張王座以巨人的枯骨為主體,無數猙獰枯骨藤蔓般糾纏交織,「谷靖秋」將手中頭顱隨手按在白骨的縫隙之中,如同妝點。

  在他身後,白骨王座的扶手上密密麻麻地鑲嵌著無數頭顱,「谷靖秋」俯身翹腿,將手肘支在大腿上,托著下巴:

  “行了,醒來吧。”

  “可不要成了別人的薪柴。”

  轟!

  火焰升騰,白骨王座亮起岩漿般的輝光。

  蘇醒前的最後一秒,

谷靖秋看見,王座上所有頭顱一齊張開了嘴,發出無聲的、淒厲的嘯叫。  是為薪柴。

  ......

  “醒啦?老谷?”

  谷靖秋睜眼,身邊是一臉茫然的盎格魯人。

  朗世逸左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裡攥著塊形似溫度計的黃銅儀器。

  那是盎格魯人以魔能科技鑄造的「深度計」,是以人類「靈覺」為靈感的發明,可以客觀標定周遭汙染度。

  他用力搖晃手中器物:“怎麽回事,昨晚上沒發生異常啊,深度計怎麽一直在跳......欸?怎麽又好了?”

  谷靖秋起身,拉下車窗。

  這一覺格外悠久,此時已近午時。

  酷辣的陽光照進車內,驅散些許寒意。舉目遠眺,已能看見人煙。

  陡峭狹窄的山路慢慢開闊起來,不遠處,有一塊一人高的石質方尖界碑,碑面上刻著該點的經緯度與海拔。

  Nevada,內華達州,美黎堅西部腹地,罪惡之城拉斯維加斯所在之地,治安之混亂,在全美都排的上號。

  “嘟嘟!”

  汽笛響起,那是頭頂牛仔帽、身披夾克,騎著蒸汽摩托的牛仔們。

  他們三五成群,腰間別著槍囊,背上背著獵槍。見車隊駛來,便將油門擰得轟隆作響。

  蒸汽機飛速運轉,汽缸裡噴出白霧,連同後輪帶飛的塵土四濺。

  這是一種無聲地武力威懾,牛仔們神色陰冷地打量著這支隊伍,直到桑托斯命人將橙色大麗花旗幟打出,他們才調轉車頭悻悻離開。

  “cow boy.”

  朗世逸放下深度計,無不諷刺地撇撇嘴:

  “兩百年前就屬他們殺害的印第安人最多,這要是換了印歐混血為主的馬丁內斯家族,這些人現在已經在喂狼了。”

  “美黎堅民風如此彪悍麽?”

  “狂野西部,可不是說著玩的。三戰失敗後,美黎堅、西歐羅巴、東非和瀛洲成了詭異降臨率最高的地域,當局也失去了對地方的掌控。普通人生活的風險,遠超我們這些外鄉人的想象。”

  “居大不易啊。”朗世逸如此感慨道。

  “嘿!朗兄弟、谷老弟!”

  老跛開著越野車湊了過來,同兩人並排駕駛。

  “怎麽了?”坐在副駕的谷靖秋搖下了車窗。

  “前面有個小鎮,算是咱們的臨時補給站。”車輛的發動機聲音太大,老跛只能扯著嗓子用力喊:

  “這地方有點特殊......你們倆跟著我走,千萬小心!”

  ......

  兩人很快便明白了老跛的意思。

  小鎮不大,除了一家酒館以外都是些民居,攏共不過幾畝地。最高的建築是台老式抽水風車,看上去很有些年頭。

  破舊的風車在風中嘎吱作響,金屬塔架已經鏽蝕得發黃了,頂上套了一隻公牛頭骨。尾舵上用塗抹小鎮名字的紅漆寸寸剝落,只能辯識出個大概。

  「塞利格曼」,這是這個小鎮的名字。

  更遠的地方,能看見礦山冒起的嫋嫋黑煙。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

  鎮子大門的橫梁上用牛皮繩拴著兩具屍體,其中一具已經徹底腐爛風化,另一具還有些血肉,吸引了數隻西部渡鴉。

  它們似乎並不怕人,一邊啄食著屍體上的血肉,一邊用烏黑的小眼睛審視著來人,像是在猜測誰會成為下一個幸運兒,為自己提供肉食。

  在鎮上遊走的人們也像是已經習以為常,牛仔們喝得爛醉,礦工門佝僂著身子坐在另一邊。

  沒有看到多少牛羊,看樣子鎮子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礦藏了,不遠處飄著黑煙的山頭似乎也在證實著這一點。

  酒館的木柵欄被啪的一聲推開,一名戴牛仔帽、穿深灰色牧場主冬裝的大鼻子男人領了幾名小弟, 朝眾人走來。

  他拄了根形似槍管的機械拐杖,手掌一直在杖末摩挲,那裡有個隱蔽的機括,只需勾勾手指就能擊發火藥。

  “看起來我們並不受歡迎。桑托斯先生最好是有備而來。”朗世逸看著桑托斯從最前方的越野車裡下來,迎著大鼻子男人上去。

  盎格魯人期待的火爆場面並沒有發生,這兩人熟練地碰拳、擁抱,以示友好,看起來是老熟人。

  “拉姆!我的朋友。很高興你還是這麽有活力。”

  “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桑托斯。”大鼻子男人攥著桑托斯的手,顯得非常親熱:

  “我們得有三五年沒見了吧?聽說你在加西亞家升了職,我還以為難再見了。怎麽,你這個地位還來親自跑鏢?”

  桑托斯搖搖頭:“衛隊長衛隊長,本來就是看家護院的,跑鏢而已,怎麽做不得?”

  他正要再開口,卻被大鼻子男人拉姆止住了話頭:“其他的事晚些再說,先喝酒!”

  幾人便一齊往酒館裡走。

  走到一半,桑托斯停下腳步,回頭招呼:

  “老跛,請谷先生、朗先生和項公子一起進來吧。”

  老跛得令,隨即對谷靖秋說道:“兩位兄弟先去,我去叫項公子,馬上就來。”

  他說著,壓低了聲音:“千萬小心,那個拉姆不是善茬。”

  “他背後是戴蒙礦業,那可是橫行霸道慣了的主,一旦惹上,在整個南內華達都不好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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