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兵奇襲,這是周瑜提出的方案。
在我軍人數佔劣勢的情況下提出分兵,而且分出去的還是孫策軍的主力部隊——虎嘯營。僅用以七千人去迎擊劉繇,首戰不僅要勝,而且必須避免正面交戰,不然七千對一萬五的差距必然會讓劉繇發現我軍的虛實。
在季書看來,這是天馬行空的大膽設想,自信到了頂點的狂妄之舉。
初次見面時,周瑜留給季書的印象是謙和有禮,骨子裡透著一股讀書人的書卷氣,性格方面有些拘束,倒是有些像剛出來工作的大學生,讓季書平生幾分親切。
很難想象,這樣大膽的計劃是出自他的手筆。
當周瑜有些不自信地提出這個計劃時,季書不由從心中感歎,果然不愧是歷史上那個火燒赤壁的周郎啊。
孫策采用了他的計策。
出航後,孫策把麾下三千精銳虎嘯營都交給了季書。
虎嘯營現在還完全是由一直追隨孫堅征戰的江東老卒組成,他們有許多人就是江東各個地區的獵戶,鑽林子完全可以依仗他們。早在計劃之初,周瑜就找他們了解過情況,判斷計劃的可行性。
而事實上,之所以拖了三個月才發動對江東的作戰,不僅是為了訓練新兵完成最後的整編,也是為了等待秋末冬初,蚊蛇減少,盡量避免在深山行軍的非戰鬥減員。
果然,從虎林港登陸,在熟悉這一帶山林的士卒們的帶領下,季書領軍順利穿過了上百裡的深山來到了蕪湖港後方。
時間已經接近了正午。
炎炎的烈日給這清冷的深山帶來了微微暖意,一條小溪蜿蜒了數座大山,延伸到了一個山谷裡,山谷裡鬱鬱蔥蔥。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季書的眼睛上,讓他感覺格外刺眼。他低下頭,轉身看向身後走來的兩人。
“情況怎麽樣?”
“先生,他們今天沒有再搜山。”
許屠累得滿頭大汗,坐到季書身旁抱怨道。
“這山路可真不好走,你們倒是躲在這裡逍遙了,可苦了我們這些斥候,每天來回跑。”
季書聞言斜著眼睛看向許屠,說道。
“也不知道是誰帶人去探路撞見了劉繇的人?害我們又退了回來。”
許屠臉色一紅,尷尬道。
“那是意外!意外!這剛鑽出林,哪想到剛好遇到運送輜重的人馬,我們每支斥候隊又只有十人,根本吃不下他們。”
“這怎麽能怪許屠呢?”
說話的是黃月英,此刻她一身精致的戎裝俏立在季書身旁。
“我們在山裡行軍這麽久,許屠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讓我們終於能趕在計劃之前趕到蕪湖港附近。照我看,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再說世事無常,戰場之上也是千變萬化,有些許意外不是很正常的嗎?”
“這綿延的山林幾百裡地,三千人躲在裡面找起來就好比大海撈針。哼,就算劉繇發現了我們又能怎樣?”
“大敵當前,劉繇找不到我們的蹤跡還堅持搜山的話,很快軍中就會有些流言,造成軍心浮動。不戰自亂!”
“現在,劉繇已經騎虎難下了,除非他有壯士斷腕的勇氣,舍棄蕪湖港。可僅憑輜重部隊發現一支斥候的情報,劉繇有這樣的魄力嗎?現在,他既然已經停止搜山了,只怕是把我們當做山賊或者江東其他諸侯的探子了吧。”
這身戎裝怕還是姐姐幫選的吧,季書心中哀歎,
仿佛可以看到輕語俏皮地對他眨眼睛。 黃月英是在穿越山林的途中被季書發現的,她早早使出慣用的伎倆,女扮男裝,在許屠等人的掩護下混入了軍中,可惜女子的身體素質到底比男子的差一些,即使她咬牙堅持也還是露了馬腳。
季書翻翻白眼,再怎麽生氣也不可能讓月英一個女子就這樣回去了。看著月英,他抱怨道。
“這到底是戰場,你怎麽不明白我的擔心呢?”
月英輕咬嘴唇,從身後拿出一個精致秀氣的小駑,說道。
“你放心,我能保護自己,不會拖後腿的,你不用擔心我。”
連弩?諸葛連弩?
季書急急跟月英要了過來細看,月英有些小開心,講解道。
“這把弩在這裡可以一次放十支箭進去,只要搖動這裡就可以把箭矢接連射出去。不用上弦,只要搖杆就行,既不用我費力,填裝也快,就算交戰中偶爾有幾個衝破前軍過來,我憑這把弩也足以自保了,你不用擔心我的。”
是黃月英發明的?
不過還是不完善,季書手中拿著這把諸葛連弩的雛形,怔怔地看著月英。
月英卻以為季書在瞪她,心虛的縮縮頭,手指無意識地絞動起來。
“你怎麽不喜歡呢,我覺得挺好的。有它在,你真的不用擔心我啊。”
季書回過神來微微點頭,把弩還給了月英,這才發現月英的手上有很多細細的小傷口,他一把抓住月英的手不放,怔住了。
仿佛可以看到深夜裡,一個少女靜靜地趕製著一把小駑,然後捧著完成好的作品志得意滿地睡在桌案上。
對於眼前的這個少女,季書感覺她每次行事都超出了自己的預料,讓自己又是驚喜,又是心疼,他鬼使神差地抱住了月英,輕輕一吻。
季書愣住了,抱著月英僵在那裡,而月英則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還沒回過神來。
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響,這是許屠匆匆轉身離去。季書和月英兩人像受驚的鳥兒一樣,刷地分開,又同時轉身背了過去。
季書不自覺地舔舔嘴唇,眼睛亂飄起來。
“這,這,這連弩還,還有待改進!”
“要是能裝個彈夾,一個彈夾多裝幾支弩箭,等射完了再換個彈夾,這樣的話就方便了。到時可以建議伯符裝備部隊,成為我們的殺手鐧。”
“恩”
月英紅著臉,悄悄用手摸了下嘴唇,輕輕點頭應了一聲。
······
兩天后,季書俯身在林子裡,看著遠處的蕪湖水寨。
“主公的兵馬來了。”
甘寧站在一邊輕聲說道。
“劉繇至少帶著一萬兵馬出戰了,水寨大約只剩下一千多人。”
可以看到遠處開始對峙的數百艘戰船,戰鬥一觸即發。
季書點點頭有些緊張,因為這是他領軍的第一仗。季書也明白,孫策讓他來統領這支軍隊是深深的信任和期待。
看了眼身後的士卒,季書拔出劍,遙指遠處的水寨喝道。
“將士們,為主公拿下蕪湖!”
“殺!”
一聲震天的怒吼,三千虎嘯營士卒如海嘯一般湧向前方。
“必勝!”
“必勝!”
“必勝!”
將士們發出歇斯底裡的咆哮,一邊衝鋒,一邊呼喊著他們的信仰。
沒有戰馬,就用這雙腿奔馳於戰場。
洶湧澎湃,如大海驚濤,每個人的眼中都燃燒著炙熱的戰意。
為了某個季書所不知的理想,為了某個季書所不知的信念,他們無所畏懼、視死如歸。
仿佛是烙印在骨子裡的驕傲,季書不覺也被他們感染,稍微明白了一些孫策的自信。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這是馳騁天下的精銳之師,江東軍的王牌,虎嘯營。
“真是一支強軍啊!我雖然對自己的錦帆軍有自信,但也不願直面其鋒。”
甘寧看著面前的軍隊,眼中神采奕奕。
這就是所謂的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了吧。
季書開口問道。
“軍隊強弱,如何區分?”
甘寧回過頭看向季書,臉上欣慰地笑了笑。
“也是,既從軍旅,你也該好好學學這些了。 ”
頓了頓,像是整理了一下思路,甘寧繼續說道。
“一般來說,軍隊可分三級:新軍、精兵、精銳。”
“新軍常常也被叫雜牌軍、雜兵。他們往往只是接受了粗淺的訓練,沒有多少場實戰經驗的部隊。在裝備上,他們所用斑雜,有什麽兵器就用什麽兵器,一些人身上連一件皮甲都沒有,一些人又混著皮甲和鐵甲的部件穿。”
“精兵,“精”者,精華也。他們是戰場上磨礪出來的精華,訓練有素,從戰場上學到了殺敵和生存的技巧。這樣的軍士才能成為將軍們的刀刃,裝備上也會給予他們製式的兵器和皮甲。”
“精銳,百戰精兵而成精銳。戰場就是一個天然的篩子,它從死人堆裡找出精兵,從精兵中篩選出精銳。每一支精銳都是有番號的,它是一面輝煌的旗幟,是將軍手中的尖刀,是劍刃之上的劍尖。他們用著最好的盔甲,解決將軍最頭疼的難題。”
“至於王牌部隊嘛,很簡單,眾精銳之首便可稱王牌。”
甘寧又指了指面前衝鋒的虎嘯營,對季書說道。
“虎嘯營正是因為剿滅了江東黃巾軍精銳‘黃巾力士’才一戰成名,被稱作江東軍‘王牌’。”
“你也可以理解為比精銳高個半級。其實,區分也沒那麽嚴格,像世家豢養的私兵、聚一起劫掠的山賊、沒受過訓練的新兵,比雜兵還不如,你可以把他們當第一級,那雜兵就是第二級,最後王牌軍分到第五級也是可以的。”
季書點點頭,看向山下的戰鬥,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