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群開始發出嗡嗡的聲音,人們相互交頭接耳發表著自己的想法,來猜測這個到底是誰的。
胡遠道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嬰孩,不知道是不是吃飽了之後帶出來的,即便是現在這個樣嘈雜的環境,小嬰孩仍然還在安穩地睡著。嬰孩還小,沒辦法看出到底是像誰,他也沒法說出自己到底是誰的嬰孩。胡遠道的視線在嬰孩和兩個女子的身上來回,腦中也在快速地想著辦法。
“別堵在路上了,我們另找個地方。”胡遠道向四周看了看,看中了一條巷子,便抱著嬰孩往巷子走去。一邊示意捕快驅散人群。
“這樣吧,我確實也無法分辨出你們到底誰是孩子的真正母親。”
巷子內,胡遠道將嬰孩雙手捧住放在胸前,看著面前的兩個女人。那個捕快也隨後跟了進來,站在了不遠處。
“但我想你們肯定都非常想要這個孩子。既然如此,我給你們一個公平的機會。“
兩個女人都抬頭看向胡遠道,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你們現在都站到我三步之外。”胡遠道說道,然後示意一下站在後邊的捕快,“你幫我算一下距離。”
捕快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然依著胡遠道的話,從胡遠道的身邊走出三步然後讓兩個女人站在那裡。胡遠道看了看懷中的嬰孩,對兩個女人說道:“現在我數到三,你們上來誰先搶到孩子,誰就是孩子的母親。”
幾個人都吃驚地看著胡遠道,那張家小媳更是脫口而出:“胡鬧——”
話說一半,沒敢繼續說下去,那捕快更是一臉不敢置信。胡遠道毫不動搖,抬了抬手:“你們準備好了沒有?”
兩個女子互視一眼,大概實在是沒辦法,便一起點頭。胡遠道便捧著嬰孩站定,喝到:“一、二、三——”
三字剛落,兩個女子便一齊衝了上來,伸手就去抓嬰孩。結果因為距離太近,根本沒法區分開速度,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抓到了嬰孩的繈褓。兩人都是一愣,然後都用了勁氣,僵持兩三秒。那嬰孩不知道是不是被抓到了,突然一下大哭了起來,張家小媳手一抖,有些不舍地放開了嬰孩,那嬰孩一下子就落到了張家大媳手上。
那張家大媳抱著嬰孩,得意洋洋地看著張家小媳。而張家小媳一臉的不舍和哀怨,只是擔心地盯著嬰孩。
“這下可以確定了吧?這嬰孩是我的!”
看著張家大媳的得意嘴臉,胡遠道冷冷地回道:“這嬰孩不是你的。”另外三人都是一愣,胡遠道突然一步跨前,一刀鞘敲在了張家大媳的手背上,那張家大媳吃痛之下,手一松,嬰孩從手中落下,沒等他人驚呼出來,胡遠道彎腰一接,穩穩將嬰孩撈入懷中,轉身遞到了張家小媳的懷中。
張家小媳連忙查看嬰孩的情況,見他身上並無什麽傷痕,便一臉慶幸地抱著嬰孩,情緒激蕩之下流下淚來。旁邊張家大媳捂著手憤怒地盯著胡遠道,質問道:“這位提刑好無道理!是你說誰搶到了孩子誰就是孩子的母親!怎麽可以出爾反爾!”
胡遠道一聲冷笑:“哼!你還好意思說。我本意是想試一下你們誰對孩子更為關心,剛才兩人一起搶到孩子,結果你絲毫不在意孩子是否會在爭搶中受傷,下了死力氣。而她卻在發現如果自己也用力,很有可能會傷到孩子的時候,下意識就放下了手。另外,孩子到你手上,你完全不是第一時間就去查看孩子是否受傷了,而是炫耀自己成功了。
而她呢,看孩子到你懷裡,還是在關心孩子是不是有事,我把孩子給她,她也是第一時間去檢查孩子身上是不是受傷了。” 胡遠道越說,張家大媳的臉色就越慘白,最後乾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母則剛,但在孩子身上母親永遠是溫柔的。”胡遠道雙手抱懷,不屑地看著張家大媳,“你根本不可能是這個孩子的母親。“
張家小媳抱著孩子,哭著連連對著胡遠道彎腰行禮。胡遠道將她拉起:“好生看著孩子,若是條件允許,自行去找個地方住吧,等你家夫君回來。”
張家小媳連連點頭,旁邊的捕快也感歎道:“提刑這一手真的是讓下職大開眼界,本來還頭疼的事情居然就這麽解決了。”
“那你還不抓人?”胡遠道笑著說道。
捕快回過神來,準備去抓張家大媳。誰知這個女人在三人說話的時候已經回過神來,此時跳起來轉身就往巷子外跑去,捕快和胡遠道之間恰好隔著張家小媳,都慢了幾步,眼看那女人就要跑出巷子口。
這時旁邊的屋頂上突然飄下一個紅色的身影落到了張家大媳的身邊,那身影伸手一抓張家大媳的衣領,然後手臂連轉,把張家大媳前衝的力量全都打消後,再一巴掌拍在她的肩頭,直接把人給拍坐在了地上。那張家大媳目瞪口呆,都還沒回過神發生了什麽事情。
胡遠道等人也是吃了一驚,等定睛一看,胡遠道卻是笑了起來,來的居然是李清河。
“你怎麽在這裡?”
李清河右手一揮,把刀鞘架在了張家大媳的肩頭,讓她嚇的一動都不敢動,然後才笑著回道:“我其實早來了,你剛進人群的時候我就到了。”
“然後你就一直跟著看著?”
“胡提刑大展身手,巧斷家事,這麽好的一出戲怎麽能錯過?”李清河笑吟吟地拿胡遠道打趣,然後又看向捕快,“誒,你這捕快還要不要抓人了?不要我就放了?“
捕快這才從李清河飛身而下的震撼中清醒過來,連忙上前抓人,不過他一直低著頭都不好意思去看李清河,倒是引得李清河暗笑了幾聲。
捕快拿鐵鏈鎖好張家大媳,然後和胡遠道告辭,帶著張家小媳回中都府衙錄口狀。張家小媳又對著幾人千恩萬謝,這才跟著走了。見三人消失在巷子口,胡遠道才問李清河:“這麽巧?又碰到了。”
李清河苦笑一下:“不巧,是我專門來找你的,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
“專門找我?”胡遠道轉念一想,“想問問我有沒有你要找的人消息?“
李清河點點頭:“你若有空,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說?”
正巧是晚食的時候了,奔波一天的兩人於是就近找了個面攤,一邊吃著面一邊說起最近的事情。李清河把今天的事情說了後,苦笑道:“白白跑了許久,最後發現是個假消息。雖然我安慰了章老,但若是說內心完全不沮喪那也是假的。”
胡遠道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李清河,但好像李清河也不需要他的安慰。李清河接著說道:“不過其實真的還好,至少我又排除了一個地方。”
胡遠道說道:“最近整個提刑司一直在忙著工部的案子,恐怕——”
“我也猜到了。”李清河理解,“所以我也只是抱著來看看的想法,就先來找你。到了這附近的時候剛好看到你進了人群,我就在旁邊看著了。“
“你們現在找過哪些地方了?”
“西市和北市的幾個可能的坊都找過了,剩南市和東市。”
“我最近可能會在各個市坊查一查,屆時我也順便幫你打探一下。”胡遠道想起自己要找的瓷器坊,也不知道到底在哪,“咱們兩現在都是大海撈針, 盲人一般四處亂撞,“
“看來你最近也是有苦難言啊。”李清河笑了起來,“有需要我幫忙的嗎?“
胡遠道想了想說道:“你和章老在找人的時候,能不能幫我注意一下一間瓷器坊。”
“瓷器坊?什麽特征。”
“剛開一個月左右,隔壁就是一家酒樓。”
“沒了?”李清河瞥了一眼胡遠道,“你這條件也不比我要找人簡單在哪。這中都城這麽大的地方,找一個剛開的瓷器店,沒有任何的特征和方位,這難度也不小了。“
胡遠道苦笑一下沒說話。李清河說道:“難道中都城沒有管理店鋪的衙門?為什麽不找他們。”
“有是有。”胡遠道一攤手,“每個坊市都有倉槽司來管理坊中商戶店家的開設關閉,價格高低和厘金收繳等等問題,還負責商客糾紛之類的事情。但這些倉槽司歸中都府衙管理。“
李清河頓時就懂了,她想起了早上被何捕頭警告的事情,不過她沒有和胡遠道說,沒有必要。
“那就麻煩了,不過難道你在中都這麽多年,一點私下的關系都沒有嗎?”李清河攪拌著碗中的面,“也不是什麽大的事情,如果有些私下關系,在不驚動中都府的情況下幫你查一查也不是什麽難事吧,或者找你的上司幫你一把?“
“我上司此時更不可能出面了。”胡遠道歎了口氣,“只能我們這些小嘍囉才好做事,小卒才不會被人重視起來。至於私下關系……“
他的筷子突然一頓:“忘了問剛才那個小捕快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