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春夫人離開後,王思瑤踩著小碎步到了李清河面前,她比李清河矮了近一頭,如今還是像一隻害羞的小鳥一樣半低著頭,結果李清河只能看到她發髻上那搖搖晃晃的步搖。王思瑤小心的行禮,輕聲說道:“就麻煩李娘子了。”
李清河有些忍俊不禁,輕笑道:“王妹妹這是頭飾太重了嗎?怎的頭一直都低著?”
王思瑤嚇了一跳,抬起頭看了李清河一眼,然後又迅速低下頭去:“李、李姐姐說笑了,小妹看書去了,姐姐您自便。”說完也沒等李清河回答,就轉身進了裡屋,坐到窗台前看書去了。
李清河也在外室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打量著這間屋子的環境,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地方是需要注意的,要不要在死角設置些小玩意,在夜裡睡覺的時候能示警。順著牆又看到了裡屋,恰好能看到坐在窗前看書的王思瑤。那位害羞的王小娘子此刻大概是沉浸在了書中,神色間沒了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顯得極為專注投入,大概看到了精彩處,還露出了些許微笑,少女心思盡顯。
李清河也跟著放松了心態,正好最近有些勞累,打算是趁著這機會稍稍放松一下。她坐了一會後就開始收拾起外室的床鋪,畢竟要在這裡住上些日子。等一切都弄好了也已經到了日落時分,這時荊春夫人也來叫兩人去吃飯。
王有德沒有回來,說是和商會的同伴在外應酬,於是只有三人一起。飯桌上荊春夫人和李清河稍微聊了幾句,也算是摸了一下李清河的底,這樣一位西域美人卻又外出擔任別人護衛,也實在是讓人感到一些好奇。李清河卻是經常面對這樣的情況,說了些基本的情況滿足了對方的好奇心,但重要的信息也沒透露一絲一毫。說著就說到了城外棚區這些事情,聽說被抓的女子終於逃了出去,荊春夫人很是感慨地說道:“雖然有李娘子的暗中相助,但這些女子能果斷地出手最終成功,也不枉李娘子一番苦心了。”
李清河笑笑沒有說話,卻發現旁邊的王思瑤停下了筷子,便好奇地問道:“王妹妹是怎麽想的?”
王思瑤猝不及防,頓時臉都紅了起來,不過在母親的鼓勵下還是慢慢說道:“女兒只是覺得這些人太過命苦,不過最終有了個好結果也是好的。但要換了女兒在那種情況,怕不是要嚇到腿都軟了,這麽一想更是欽佩這些娘子們。”
這話倒是符合王思瑤的性子,荊春夫人笑著握住了女兒的手說道:“你啊,就是太軟了些,若是真遇到事情可怎麽辦?”
“這不是有阿爹和阿娘在?”
“傻孩子,阿爹阿娘又不能永遠陪著你。”荊春夫人失笑說道,不過看著女兒的眼睛又改口,“好好好,阿娘一定會保護我家思瑤的。”
李清河微笑著看著母女倆的互動,她自小就成了孤兒,是師父一手帶大的,但師父對她並不能算得上好,雖不至於動輒打罵,但練武時的嚴格和訓斥是經常的事情,加之並不會照顧孩子,所以童年的記憶基本都是不怎麽愉快的。
“讓李娘子看笑話了。”意識到還有李清河在旁邊看著,荊春夫人有些不好意思,“我這女兒從小就顯得柔弱,這兩年都是盡量帶著她出來走動走動,希望能堅強一些。這次來到中都,又能請到李娘子,還李娘子帶她出去走走,不用每日都待在家中。”
李清河點頭應承:“好說,明天開始我就帶王妹妹去街上看看,不過我也是第一次來中都,
也不清楚哪裡有趣。” “無妨,只是出去隨意走動,能見到什麽就是什麽。”
於是一頓飯結束,主客盡歡。當晚李清河就住在了王思瑤屋的外室,睡前還在門後和窗口都綁上了一個小鈴鐺,當做是夜晚的警示裝置。王思瑤有些好奇地看著李清河在布置,對這些小機關感到很是新奇。
連續兩天李清河就帶著王思瑤在中都城隨意亂逛,李清河也算是給自己稍微放松了一下。但也沒忘記注意找尋古讚麗的事情,不過章老傳來的消息是仍然沒有新的線索。
在李清河放松的時候,胡遠道卻過了頗為痛苦的兩天。他帶著同僚把之前受害者家都跑了一遍,仔仔細細地例外搜了一遍,結果不但沒有什麽新的線索,反而是吃了不少白眼。雖然不至於說當面頂撞,但那隱藏在客氣下的冷淡和不滿,還有面對受害者的沉默,都讓胡遠道心中難受。甚至這兩天都沒能回家,隻得讓人送些小甜食回去給胡馨,希望女兒能開心些。
“頭兒,前面就是唯一的死者家了。”騎在馬上胡思亂想的時候,下屬靠了上來指著前面拐角處一個院子提醒胡遠道。
“上去敲門。”
胡遠道看著門口懸掛的白燈籠,勒住馬示意下屬。下屬愣了一下,滿臉的不情願,但又不得不去,也沒看到背後自己頭兒尷尬地摸著下巴。
大門敲了沒幾下就開了,一個仆人探頭看了下門口,發現是個穿著黑白衣的官差,彎腰行禮道:“這位郎官,來此何事?”
胡遠道見大門開了,便自己上前說道:“本官是提刑司胡遠道,奉陛下旨意,來此查案。”
確實是奉旨查案,不過是口頭諭旨。
仆人不敢阻攔,開門說道:“提刑請進,我這就去稟告我家主人。”
說完就飛奔往裡屋,胡遠道走進大門等著,順便四處打量,這也是個常見的三廂小院,其中東廂院外掛著白燈籠,看來就是之前那位小娘子住的地方了。那仆人進去後不久,從北廂走出一對中年夫婦,正是這家的主人陳立群夫婦。他是中都小有名氣的毛皮商人,膝下一子一女,長子常年在北方販賣毛皮,小女兒一直待在身邊,對女兒愛惜得緊。
出事那天夫妻倆見女兒沒有來吃早食,便讓侍女去叫小女兒起床,誰知侍女喊了一會門也沒人答應。夫婦倆害怕出事,便把門撞開,一眼就看到了懸吊在屋中的女兒,隨後就報了官。中都府衙先派人來勘察了現場,也讓仵作檢查了屍體,確實是自縊而死,屋內外也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但仵作後來讓陳立群屏退了仆人,告訴他一個驚天消息,就是他的女兒已非完璧。
陳立群是又驚又怒,不過好在他堅信自己女兒不可能私下亂來,而且他女兒確實也沒有什麽異性交往,便懷疑上了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采花賊,女兒是不堪受辱才選擇自盡的。
胡遠道一邊回想著案件的細節,一邊打量著走近的陳立群夫婦,夫妻倆雖然已過中年,但生活富足不見老態,但喪女之痛仍然在兩人的臉上盡顯。臉色唇色發白,皮膚暗黃,顯然都是最近心氣鬱結導致,眼神中也帶著無法掩飾的悲傷。
“見過提刑。”陳立群帶著夫人來到胡遠道面前,雙方見禮,“之前都是中都府的郎官們前來,這次不知為何是提刑司的諸位提刑?”
胡遠道先是給了他一個安慰,拱手道:“這次案件情節嚴重,已經驚動了聖上。聖上體恤,下令提刑司和中都府通力合作,一定要破了此案,還各位一個公道。”
這番話果然是起到了效果,陳立群夫婦很是興奮,連忙向著皇宮方向拱手謝恩,連帶著對胡遠道等人也少了些冷漠,想要將人請入屋中奉茶。胡遠道連忙婉拒:“好意心領了,我等來是查案來的,還望陳郎君帶我們去現場勘察,也好早日能查到線索。”
陳立群連連道謝,便先讓夫人回去,然後親自帶著胡遠道等人前往東廂小院。進了院門後,胡遠道安排下屬散開去探查周邊,這些天他帶著這些下屬查了好幾家,都已經有了默契。自己在陳立群的帶領下前往小女兒住的小閣樓。
這是棟二層的小樓,一樓住著貼身侍女,還有一間平日讀書刺繡用的小房間, 二樓是臥室。陳立群一邊帶著胡遠道上樓,一邊說道:“因為我女兒不喜歡侍女一屋,於是就安排在樓下,當晚也是這樣,夜裡侍女也沒聽到什麽特別的聲音。”
上得二樓推開房門,屋子中間倒著一個圓凳,看來就是自縊時踩的凳子。環顧四周,和一般少女閨房也沒有什麽區別。陳立群在門口讓開身子說道:“這房間自那晚之後,就一直沒有收拾過,雖然來往的官差也不少,但我總覺得保持原樣說不定就能看出什麽。”
胡遠道點點頭,抬腳走進房間,陳立群沒有跟著進來,就站在外面看著。
胡遠道先是看了下倒下的圓凳,凳面上還留著一雙鞋印。已經過去多日,鞋印的泥土還殘留著,胡遠道稍稍沾了一點在手指尖搓揉,發現是一種黃土,不過中間居然夾了一點灰白的硬物,不知道是什麽。
站起身又看了身後的床鋪,被褥亂糟糟地堆在床上,顯然是之前勘察的人弄的。胡遠道拉開被褥,又仔細地抖了幾下,除了幾根頭髮沒發現東西。他將頭髮拿起對比了一下,沒有看出明顯的區別,只能暫時的認為都是死者留下的。
起身又走到梳妝台處,除了些打扮用的香妝之外就是些首飾,胡遠道又仔仔細細地將梳妝台搜索了一下,雖然這裡之前也應該有人查過了。
“嗯?”梳妝台上的第三個抽屜引起了胡遠道的注意,因為前兩個抽屜都能直接抽出,但第三個抽屜隻抽出了大半就卡住了,連抽了兩下,聽到了咣咣的聲音,好像是什麽擋住了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