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城有一間名揚天下的茶樓,坐落於風城最熱鬧繁華的中心地段,與風城的核心之地—風城主府也僅隔兩條街道。
此茶樓名:聽風閣。
無論是江湖人士臨時落腳,還是文人墨客品茶會談,此茶樓都是不二之選。
四城千金客,聽風有三絕。
聽風一絕:絕妙。
不同於風城一貫宏偉壯大的建築風格,聽風閣內裝飾是別具一格的古韻雅致。
茶樓內部僅設兩層,空間不大,卻布局精細。
一樓大堂,寬敞明亮,迎來送往便捷暢通;
二樓雅間,獨立神秘,看似平常無奇,實則內部機關重重,設置精巧,非一般人士可入。
聽風二絕:絕品。
聽風閣內特供一種雪頂清茶,乃是由天池雪水煮泡湖心綠茶而得。
茶味清香沁人,獨一無二,且供給數量有限,很是符合風流雅士們追求獨樹一幟、不落俗套的品味。
不過,聽風閣之所以能夠在江湖之中也久負盛名,可不止是因為點供茶飲獨特這麽簡單了。
“砰!”
隨著一方醒木,重重敲在書案上,發出沉悶有力的撞擊聲,原本人聲鼎沸的聽風閣大堂,瞬間鴉雀無聲。
堂內眾人都不約而同地朝著大堂的某一個方向看去。
只見那端正方台之上,一位將近耄耋之年卻精神矍鑠的老者,巍巍站立在一方痕跡斑駁的花梨書案前。
他左手持一方醒木,右手執一把折扇,神色詭譎地看著台下人:
“要論這江湖誰的名諱最讓人聞風喪膽?
自然是那半人半鬼的玉面羅刹!”
稍稍停頓後,他接著言,
“她不僅擁有一張可隨時變幻的詭異之臉,就連身形都能隨意改變。
時而大如熊、時而小如鼠、時而重如石、時而輕如羽。
為人更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所到之處如鬼魅叢生。
任何見過她的人,都絕不可能活著離開。
剜心、斷首、解屍......死狀淒慘無比!”
“嘶~”
台下眾人不由自主倒吸一口涼氣。
堂內溫度瞬間冰冷。
這便是聽風閣三絕:絕唱。
“醒木一方口一張,笑談生死念過往。
多少江湖風流事,不喜不悲愁斷腸。”
看到台下聽客皆沉浸在自己所說的故事中,說書老者也頗有些得意。
他一邊輕撫胡須,一邊搖起折扇,竟有一種江湖隱士風范。
就這樣沉寂數十秒後,台下突然冒出一個青澀稚嫩的孩童聲音:
“可是爺爺,那個玉面羅刹不是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嗎?而且上次您明明說她是江湖第一美女啊!”
話音一落,全場一片嘩然。
“咳”
說書人聞言神色微變,略顯尷尬地輕咳一聲。
但畢竟是說了幾十年書的人,什麽樣的場面沒見過。
只見他輕輕將折扇一收,再次拿起桌上的醒木,重重落下。
“砰!”
隨即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這玉面羅刹的詭面術,分分鍾可換百十張臉,著實詭異可怖。
但其在未修詭面術之前,卻是一個貌若天仙的美人兒。
傳聞只要見過她一眼,都會癡迷於她的容顏無法自拔。
照此說來,的確擔得起第一美女的名號!
不過這些也都是傳言而已。
畢竟現在的江湖,
見過她真實容顏的人寥寥無幾,這點老夫也無從考證。” “這玉面羅刹這麽厲害,為什麽也會死啊?”
有了前面的小波瀾,場面逐漸輕松,茶客們也開始大膽議論起來。
“其實這玉面羅刹到底是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江湖至今未有一個明確定論。
不過,自17年前,她卸任西域詭教教主之後,整個江湖再也沒有出現過她的蹤跡。
也有人說,早在她任教主期間,在閉關修煉時就已經離世了,只是被詭教封鎖了消息。
還有人說,這玉面羅刹在老年後幡然醒悟,對前生所犯的罪孽深感痛心。於是隱姓埋名在江湖的某一個角落,過著粗茶淡飯的贖罪生活,或許根本就沒死呢!
畢竟她可是在20歲就能殺了自己師父,從而當上詭教教主之人。
整個江湖,除了那蓬萊仙教的逍遙仙人和昆侖道教的玄清道人,又有誰真能殺得了她呢?”
老者輕輕歎了一口氣。
只是這語氣無法分清究竟是因玉面羅刹的狠虐而懼怕,還是為她的生死不明而歎息。
“沒死?”
“竟然沒死?”
“這也太恐怖了!”
......
眾人聞言有些驚慌失措,場面也逐漸開始混亂。
老者無奈隻得拿起桌上的醒木,又重重拍了三下:
“砰、砰、砰!”
“大家別慌,別慌!
既是傳言,不過就是眾人的猜測罷了。
再說了,江湖紛爭,自然是由江湖中人解決。
我們作為普通城民百姓,每天按時上工、按時吃飯、按時休憩就好了!
在風城主的庇護下,自是能夠一直享受這太平日子的,又何懼這些江湖之事?”
“對,對,風城主可是江湖第一劍客,師承逍遙仙人的!”
“就是,我以前就曾見過風城主殺敵。那一手逍遙劍出神入化,瞬間化萬物為朽木。”
“只要有風城主在,風城就是一座牢不可摧的城,我們何需懼怕?”
“就是,就是。”
......
茶客們越說越起勁。
說書老者見聞,氣勢也愈加高漲,瀟灑地甩開手中折扇,侃侃而談起風城主的豐功偉績來:
“如果說60年前江湖第一美是玉面羅刹的話,那20年前,江湖第一美稱號,就非風城主姬成風當之無愧了。
據說姬成風18歲初入江湖,短短兩月便憑著手中那柄逍遙劍聲名鵲起。
而比他手中劍更有名氣的,則是他那張俊秀非常的臉。
那一日,他站在城門之外,身穿墨綠羅衫,頭戴青綠竹簪,持劍而立,風迎於袖,眉眼間自帶一股風流。
據說那名噪一時的驚鴻詞,就是花城拈花閣前閣主在一睹其舞劍風采後創作的,而後還為此編排了一曲驚鴻舞,流傳至今。”
老者稍作停頓後,便用低沉滄桑的嗓音娓娓唱來,
“陌上如玉少年郎,翩若驚鴻震四方。
不作憐花歸雲去,劍雨聽風斬情殤。”
......
聽風閣二樓某個隱蔽雅間內。
一名白衣少年,此時正靠窗而坐,百無聊賴地聽著樓下傳來的說書聲。
他的手中肆意把玩著一隻潔白瑩潤的白玉盞,手指白皙修長,甚至看不出明顯的骨節。
這雙手著實不像一名少年的,反而更像是女子的纖纖玉手。
他的神色淡然,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這詞聽起來貌似更像一位多情才子,而非瀟灑劍客,怪不得城主從來沒有提過這個。”
站在一旁的黑衣少年突然笑著開口。
白衣少年聞言嘴角輕揚,輕輕念道:
“陌上如玉少年郎,翩若驚鴻震四方......
你說如果那不可一世的風城主知道,現在的城民百姓們還沉浸在他年輕時的容顏裡,他該作何感想?”
他的聲音低回輕柔,如潺潺的流水一般清澈純淨,甚是好聽。
“嗯......想必是開心的吧。
畢竟,城主依舊是那麽地在乎他的絕世容顏。
關於這一點,你繼承得也是分毫不差。
哈哈~”
黑衣少年話音剛落,突然感覺前方風力竟匯聚一團,急速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襲來。
他未做多余反應,隨即一個回旋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到十步開外之地,巧妙避開了那團勁風。
“好險!”
黑衣少年輕呼一口氣。
坐在木椅上的白衣少年卻面色如常,只是原本還捏著茶杯的手,此刻卻是五指張開,呈出掌狀。
很明顯,剛剛那一團鋒利的掌風,就是他打出來的。
他看起來身嬌體弱,手指纖細,但卻掌風冷冽。
剛剛若不是他及時收手,就算那一掌沒打到人,但恐怕這雅間怎麽也得重建一下了。
“姬無殤!你來真的啊?”
黑衣少年眼珠瞪圓, 驚愕地看向白衣少年。
面前這位白衣少年,名:姬無殤,乃風城主姬成風次子。
雖然才十七歲,但已是這座風城的少城主。
只是這個少城主比較特別。
因為他雖然憑著良善溫和的名聲,受到風城城民的擁護。
但在江湖中人看來,他不過是一個自幼年起便被病毒侵擾、武學經脈盡毀、且終生無法修習功法的廢物少主罷了。
被黑衣少年怒瞪後,姬無殤依舊面不改色,神情淡然。
只見他漫不經心地舉起面前的白玉盞,輕抿一口,緩緩說道:
“只是好久沒練了,找一下手感而已。”
“你說這是找手感?有拿無影掌找手感的嗎?!我看你是想要我的命還差不多!”
黑衣少年白了他一眼,也顧不上什麽規矩了,徑直坐到桌子的另一邊,拿起桌上的茶壺,又翻了一隻閑置杯盞,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盞雲間清茶,一飲而盡。
“你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姬無殤看著對面那張氣急敗壞的臉,暗暗發笑。
“那還不是我反應快!”
黑衣少年冷哼一聲,一副不想再搭理的架勢。
只是沒過數秒,他卻又像想起了什麽,突然調整了下坐姿,神情嚴肅地看向對面少年,
“不過少主,以後在外面還是別隨便出招,小心隔牆有眼。”
姬無殤聞言,垂了垂眸,手指來回摩擦了幾下杯沿,沒有再吭聲。
只是他眼神中的淡漠又加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