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離去後,幾秒後就開始後悔了。明明還有很多想說的,明明有一大籮筐的肉麻話想要和她說。在潛意識的抵觸下,這些話只能硬生生被我吞回肚子裡。我心存僥幸的想,過幾天童輕也會來粵東讀大學,根本就不存在分別的事,我說不說也無所謂。
現在想這些也沒用,當務之急是我應該先去領登機牌,寄放行李。我戴上墨鏡,向著機場大廳深處走去。
其實童輕根本沒必要那麽苦口婆心地教導我在機場該怎麽做,好歹我以前也是坐過飛機的人,雖然有領隊帶領我們,但基本的流程我還是懂得,沒用多長時間我就在鐵椅子上等候登機。她是過於擔心我了,畢竟幾個月前我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腦海裡剛浮現童輕,童輕就給我發來了信息:我們走啦,去了那邊第一時間報個平安喲。一路順風!還有別在機場睡著忘記登機了!《小狗表情包》
我回道:“OK”
本來還想回復更多的,但是昨晚由於太激動沒睡著,現在隻想閉目養神。離登機大概還有個十幾分鍾,我設置完鬧鍾後就將手機放進褲兜裡,準備入睡。我躺在鐵椅上每過幾分鍾就不得不換一個姿勢,後背的鐵座椅又冷又硬,靠背還很短,我的頭完全不能靠在上面安穩入睡。
經過幾分鍾的掙扎後,我放棄了安穩入睡的這個想法,想著飛機上還會度過兩個小時,索性就在飛機上睡覺。眼下離登機時間還有大概十分鍾的樣子,百無聊賴的我把登機牌拿出來再度確認一下自己是否在正確的登機點。
8月17號,7:45,渝州到粵北。
這就是我本次旅程的全部信息,這趟旅程的主人公雖說是我,但是時間和地點都不是由我所確定,全部是外來原因。
先來說地點吧,這事還得要追溯到上個月的14號,那天陽光明媚,冷渦正在造訪亞熱帶,所以是久違的涼爽天氣。我當時正從療養院出院不久,大約已有半年沒踢足球,恰逢這種好天氣便想換上球衣球鞋去往青訓基地進行足球康復訓練。
我是懷著朝聖般的想法去進行這一次的足球訓練,我望著久違的綠茵場,地上的青草都隨風飄搖,遠離重工業汙染的小城鎮空氣聞著也是如此舒適。想到我馬上就要在這裡踢球,情不自禁的想到:“這種感覺就像是新年第一天吃早餐那樣充滿期待。”這裡才是屬於我的一片天,而不是療養院那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地方。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我熱身完還未來得及進行第一腳觸球,就被熟悉的聲音給叫住了。
“峰峰。”
在這世界上會這樣叫我的只有兩個人,分別是我的爺爺和我的奶奶,除此之外別無他人。我其實挺反對別人這樣叫我,一則顯得過於親昵二則太容易被人誤認為女生,會讓我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我不想有其他人這麽叫我。不過面對將你帶大的爺爺奶奶,提出這樣的異議,未免顯得過於不近人情。
這是一道雄渾的男性聲音,毫無疑問是爺爺。我在來時給他發過消息,自己下午會來基地訓練。雖然爺爺他是這裡的青訓教練,但出現在這裡幹嘛?親自指導我的足球康復訓練?
我停下即將邁開的腿,轉身問道:“爺爺,你來這裡幹嘛?”
眼前的老人留著一頭相對於他那個年紀來說還算茂密的頭髮,滿頭白發裡夾雜著些許黑發。方臉中央頂著一個寬厚的鼻子,眼睛雖小卻依舊炯炯有神,中等身材並不佝僂著腰,
這樣一個機敏硬朗的老人形象就構成爺爺的形象。 我爺爺的行事風格就是雷厲風行,做事毫不拖泥帶水,這種異常明顯的風格在他幾十年的足球教練生涯中發揮的淋漓盡致,指導的球隊踢的都是大開大合的進攻足球。
所以當他親自來球場找我時,我心裡隱約有了不詳的預感。平常有什麽小事他直接會在手機上通知我,而不會像今天這樣來球場上親自找我,這一定是有大事的象征。
爺爺接下來的話也佐證了我的猜想,他說:“你還記得你和廣府五羊俱樂部簽訂的合同嗎?”
“記得啊,怎麽了?”我內心有些疑惑,其實我本在今年就該加入他們的俱樂部,不過途中因為我身體原因而重新修改了合同,改為明年正式加入俱樂部。
爺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按照原先的合同你本該是今年就去他們俱樂部的,但是由於你身體原因不得不推遲一年。所以為了補償俱樂部,在合同中加入了新的補償條款。”
我一聽補償二字,便心下一緊,補償什麽?我擦!我還沒等俱樂部給我發工資,我就得先給俱樂部發工資?
我急的直問我爺:“爺,你好歹是他們俱樂部的傳奇教練,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還要我們補償啊?”
“什麽我們他們?明年就是你們的俱樂部,你難道忘了明年你就要正式加入俱樂部了?”爺爺對於五羊有很深厚的感情,他立馬呵斥了我這種說辭。
“那我們的俱樂部就可以這麽殘忍地要求它曾經的傳奇教練和未來的傳奇球員進行經濟補償?僅僅只是因為推遲一年加入俱樂部?”我不甘心的埋怨著。
爺爺聽完我的話後,額頭、眼角、嘴邊的皺紋都聚在一起,擠出一個略顯詭異的微笑。說實話,這樣多的皺紋聚一起,即使沒有惡意,微笑依舊會顯得很詭異。
“我也沒說是經濟補償啊,你那麽猴急幹什麽?”
“那是?”
“補償的具體內容是:你下個賽季將會在廣府超新星青訓基地度過,成為廣府超新星青訓基地的一員。”
“哈?”我頓時傻眼。
“怎麽?不願意?”
那可不,肯定非常不願意啊。如果要我說出不想去的100個理由,我能說出101個。畢竟前車之鑒後車之師,這事還要追述到我12歲那年。
講述這件事前,我不得不介紹一下此事的前提。 三十年前足協進行青訓改革,各省政府都要配合當地俱樂部籌辦本省的青訓基地。各種青訓基地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經過三十年轟轟烈烈的發展,中國出現了七大國家級青訓基地。這七大青訓基地明面上大家都互為彼此的競爭對象,不過在實際中,各個俱樂部的關系也都有深有淺,有恩有怨。位於粵東的廣府超新星青訓基地和我們閬苑的青山青訓基地就頗有淵源,因為它們的主要創辦人都是我爺,所以這兩家青訓基地保持著非常不錯的關系。青山青訓基地剛建成時,為了支援它,超新星基地就派遣了大量的青訓教練和專業人員來進行幫扶。所以閬苑青城青訓基地才能從眾多的青訓基地裡脫穎而出,正式成立僅僅17年,卻躋身進入全國七大青訓之一,與這種幫扶是離不開關系的。久而久之,就有兩個青訓基地每年互相交換教練和小球員的傳統。
那年我12歲,還很年輕。讀小學時,課本上有一篇我非常喜歡的課文,裡面描述了分別生活在大山、大海、大草原、大城市裡的四個孩子的生活。過慣了大山生活的我,對於大城市十分的向往,特別是那插畫上的小孩奔向科技館的樣子,讓我十分的神往。雖然大海和大草原也不錯,但我還是更傾心於大城市,更何況廣府也靠近大海啊,豈不是一舉兩得?
在這種想法的支持下,我在剛滿12歲時就填了申請表,申請去往光明星基地進行交換訓練。我就和那副插畫上的小男孩一樣,背背背背起了行囊,離開家的那一刻,我才知道現實生活是特別的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