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停下了。

　　陳默蹙眉，下意識朝後退了幾步，警惕起來。

　　這是一輛老式電車，全長大概有接近兩百米，老舊的外皮，原本顏色是米白色，也許是靈異影響，又或是時間太久遠，翹起的漆皮下，是生鏽的車廂外體。

　　每隔一米五左右設置的窗戶，玻璃破碎，裡面滲透出濃鬱滲人的黑，詭異的是，它宛若磁懸浮列車般，圓形鋼鐵電車輪，沒有接觸到鐵軌，而是飄著。

　　吱嘎～！

　　如拋錨般的電車，滑到了月台下，噗的一聲，老舊的電動車門緩緩打開。

　　漆黑的電車門仿若嗷嗷待哺的厲鬼，正等待著吞噬馭鬼者的生命。

　　帳篷上的太陽能燈殘余的暖和光，徹底被黑暗侵蝕，砰的一聲，炸了。

　　陳默隔著口罩按住乾瘦臉頰。

　　鬼網站在躁動，但不是複蘇的衝動，反倒是畏懼，像被電車上無形的黑手拍了一巴掌，它個小東西不敢反抗，隻好拿陳默出氣，更不想讓陳默登上電車。

　　“咕嘟。”陳默響亮的吞咽一口唾液。

　　此刻，若葉光月早已經撤退，駐扎的警視廳人員全部離開。

　　流川楓走到電車門，表情嚴肅道:“先讓重刑犯登車，如果沒有危險，我們再跟上，到了電車上，立即找到座位坐下，盡量找有窗戶的座位，落座後再沒到站前誰都不需離開座位。”

　　他再次提醒道:“如果因為誰的差錯打破了平衡，導致我們陷入危險，我第一個殺了他，連帶他家人也要死。別懷疑我有沒有這種能力。”

　　陳默沒說話，流川楓說的沒錯。

　　電車行駛途中，誰也不敢保證有多少厲鬼上車。

　　同時，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一個不經意動作，就打破了某種平衡。

　　“平澤，你看好他們，如果他們犯了錯，你就死。”流川楓補充了一句。

　　平澤臉黑的像烏鴉羽毛，他拔出槍，對著旁邊重刑犯道:“上車。”

　　剩下的八名重刑犯面面相覷，他們察覺到了危險。

　　人類是偉大的，優秀的應激反應，讓人類產生了“第六感”之類的思維，對恐懼、死亡的感知，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

　　當然，只不過大多時候，人類另一種基因影響了這種優秀感知，那就是自大。

　　“這是鬼電車吧?”重刑犯嘟囔著一聲，腳步朝後移動。

　　接著，平澤絲毫沒給對方機會，當場擊斃。

　　“誰敢廢話，不聽指揮立刻擊斃！我知道島國總部有允諾你們，如果能活著回來，就給你們一次上訴的機會。”

　　七人中一個健碩的男人眉頭一皺，邁步朝電車門走去。

　　陳默緊盯著，他覺得應該不會出問題。

　　這電車本身應該算是一種靈異物品，它存在的意義就是載人。

　　“不過，下路茅站是最後一站，這電車之前途徑那麽多地方，會不會已經有厲鬼在上面了?”陳默繃緊心裡那根弦。

　　果然，男人成功登上電車，這讓平澤松了口氣。

　　如果出了問題他也要倒霉，誰都想活下去。

　　“跟上。”流川楓第二個走上去。

　　看得出來，他們都十分嚴肅和認真，仿佛之前野餐、露營的既視感全部消失。

　　三千代背著登山包跟在流川楓後面登上電車。

　　“少年，希望我們能活著回來。”被帽子遮住面龐的角川笑道。

　　陳默提起登山包，也跟了上去。

　　腳踩在電車入口的瞬間，一股陰冷瞬間蔓延開。

　　車內座位不同於現代電車，而是只能供兩人坐在一起的椅子狀座位，上方的木質扶手黑漆漆的，像是曾經經歷過一場大火，燒焦成了焦炭，為維持著本來狀態，再上面是鐵製行李架。

　　車廂內是有燈的，中間過道每個五六米，車頂內側就有拳頭大的白熾燈，有的亮，有的不亮。

　　車廂內懸掛著泡沫經濟時代的老舊、發黃的畫報，有像名古屋某工廠招工，僅限女工的招聘廣告，也有像警視廳部門公式抓捕了無差別殺人案的犯人的邀功海報，以及不正經的居酒屋有和服女人濃妝搔首弄姿的大尺度海報。

　　大家全都上來了。

　　三千代看著座椅，蹙眉道:“這座椅上不久前似乎還有東西坐過。”

　　大家把目光投向座椅。

　　的確，算不上窄的座椅平面上，有一攤漆黑色的液體，裡面混雜著宛若紙灰的物質，半凝固的表面還飄著女性頭髮。

　　“難道是鬼?不是說電車是運送鬼的嗎?但電車每到站點都會停靠，登上電車，只要不進入終點如月車站，都是能下車的，會不會是中途有鬼下車?”平澤分析道。

　　不管是親自解決靈異事件，還是“苟”、“運氣好”的原因活過靈異事件。只要能活過，那就是人傑，畢竟這個世界講究“勝者為王”，只不過大部分人應該是“剩者為王”。

　　“推斷這個有什麽用?換個地方坐就是。我之前說的什麽?趕快找位置坐下。”流川楓阻止大家繼續討論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平澤會意，他看了眼剩余七個重刑犯，裡面有個男人穿著顯眼，總部有標記出“適配者”身份。

　　同時，也不會讓重刑犯知道他的身份，以免造成一些麻煩。

　　“你坐到那邊。”平澤讓適配者男人做到一處窗戶完整的座位上。

　　然後他又指著一個人道:“你坐到那裡。”

　　平澤指的是一處窗戶破碎的座位，他明顯是想實驗。

　　“我想坐在那裡。”男人記得流川楓說的話，祈求道。

　　平澤當即拔出槍，男人立刻爬到窗戶破碎的座位坐下。

　　陳默看了眼四周，“找個有燈照的，且窗戶沒有破碎的地方。”

　　陳默總覺得這些燈絕對有存在的意義。

　　“電車會途徑隧道。誰敢保證，經過隧道時，沒有在燈照范圍的人會不會被襲擊?”陳默不是蠢貨，相反他很聰明。

　　況且，就算沒這回事，這樣坐至少讓陳默安心。

　　陳默坐下，當即抱著黃金容器的百合鈴和土禦門真由美分別坐下。

　　原本只能容納兩人的座位立馬變得擁躉。

　　但百合鈴和真由美都是身材纖細的美少女，當然，百合鈴是美女，加上兩人很自覺的把腿部靠在一起，顯然她們也怕陳默驅趕。

　　“你們兩個坐到裡面吧。”陳默站起身，徑自坐到座位靠外的位置。

　　“我可不是為了遇到危險容易跑，相反這樣你們更安全些。”陳默解釋了一句。

　　百合鈴和真由美連連搖頭，齊聲道:“我們怎麽會這樣想。”

　　陳默搖了搖頭，重新戴上耳機，換了首カワキヲアメク。

　　嘟嘟嘟。

　　車廂內響起教堂禮鍾碰撞的聲音，預示著電車即將啟程。

　　零點十分。

　　和電車時刻表上，電車從下路茅站發車的時間一致。

　　陳默側頭朝車廂前面看去。

　　他們所乘坐的是電車第二節車廂，後面還有很多節，而前面就是駕駛室了。

　　緊閉的鋼鐵房門，只有一塊正方形鏡子可以窺視駕駛室，但鏡子上面糊著什麽物質。

　　其他人都找好位置坐下。

　　不一會，一股推背感襲來，電車啟動了。

　　沒有想象中的危險，除了逼仄的空間外，甚至還讓人覺得溫馨。

　　陳默看向窗外，電車啟動的瞬間，外面就看不到任何東西了，仿佛被一團黑霧籠罩，又像是暴風雪把整個空間渲染成了一種顏色。

　　陳默想起了川端康成的雪國，行駛的電車啊，不要因“暴風雪”而延遲吧，搭乘著我們抵達目的地。

　　只不過目的地不是家鄉，而是更恐怖的地方。

　　電車行駛一段時間，長時間緊繃的情緒漸漸松懈。

　　平澤首先發言道:“你們說，其他車廂會不會有誤入的人?”

　　角川冷聲道:“要不你去看看?順便探查一下駕駛室，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人在開車?”

　　平澤面色一變，道:“我只是說一說，你看，這裡好像也沒什麽危險啊。”

　　陳默面色一變，媽的，沒事別插旗，會死人的。

　　仿佛陳默的鬼言發動般，但陳默保證他沒說話，甚至讓人懷疑，平澤是不是也有駕馭鬼言?

　　車廂裡的燈忽然閃爍起來，冷冽的風卷動，一股血腥味吹到所有人鼻腔裡。

　　新鮮的血。

　　陳默回頭一看，果然出問題了。

　　被平澤指定做到沒有玻璃窗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居然被吊了起來。

　　從上方鐵製行李架上，延伸出一條由女性頭髮編制，還滲著汙濁河水的繩子，勒住男人脖子，硬生生把他吊了起來。

　　大家面色齊刷刷變了。

　　“你們剛剛有聽到聲音嗎?”平澤問道。

　　沒有，陳默剛剛聽的歌曲恰好要付費，他設定的是播放完停一會才會繼續播放歌曲，這中間一段時間，他絕對沒發生異常。

　　男人坐的位置是最後面，所有也沒人看到。

　　“是那隻鬼。”三千代開口道。

　　她略微渙散的目光盯著吊死男人，手裡握著一塊巧克力，道:“是之前坐在座位上的鬼，它沒有離開。相反，現在就在車廂裡，它只是換了個位置坐下。”

　　陳默眉心一跳，把口罩拉下，目光凝聚喚出系統，一旦自身數值有變化，他會立刻展開鬼域。

　　“那他觸發了厲鬼殺人規律?是什麽?我可以保證，這群人坐下後一直老老實實的。”平澤立即辯解，同時觀察著流川楓。

　　三千代無奈道:“我說的也只是靠看就能看到的。至於規律，我們連它都沒見到。”

　　陳默看著上方行李架，暗想道:“行李架上有鬼，還是說行李架就是鬼?”

　　畢竟那用頭髮編制的繩子，看起來就像從行李架上長出來一樣。

　　如果按照這樣設定繼續想象下去……

　　陳默摸了摸放置在腿邊的登山包。

　　“鬼說是鬼，其實就是某種規則的演變。比如說沒有帶行李的人會死?”陳默思緒快速飛轉。

　　但只是猜測，畢竟現在就死了一個人。

　　陳默打開登山包，從裡面取出一個小型戰術包遞給土禦門真由美，“幫我拿著。”

　　真由美歪了歪腦袋，雖然不清楚陳默這樣做的目的，但還是點頭接過來，像是保護心愛玩具般，把戰術包抱在懷裡。

　　陳默想提醒一句，那裡面裝的是手槍，手雷，煙霧彈。

　　“不要亂動。等，等下一個人死，大家相互看好。”流川楓道。

　　百合鈴縮起腦袋，小聲道:“這就死了?”

　　陳默有些壞心眼的笑道:“怕了?”

　　百合鈴又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道:“當然怕，靈異事件，而且車廂裡可能有一隻鬼，怎麽可能不怕?陳默君總是問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陳默臉黑，你才莫名其妙好吧。

　　陳默格外盯著剩下的六個重刑犯，如果自己猜想沒錯的話，接下來死的就是他們其中之一。

　　“死誰都沒所謂，沒有適配者最好，流川楓最好使用吞酒壺後就死了，那樣才兩全其美。”陳默冷笑一聲。

　　他依舊記得流川楓威脅自己的事情。

　　能威脅一次，那就能有第二次。

　　“不過，前提條件是椎名真的成了駕馭酒吞童子的異類，要不然我也得死。”陳默看著黃金容器，歎了一聲。

　　忽的，後面一個重刑犯發出聲音。

　　他驚恐的指著和他坐在一起的男人。

　　是剛剛第一個登車的強壯男人，他大概一百五十公斤左右，壯碩的身體正被吊詭般的姿態掛在空中。

　　從鐵製行李架上伸出一團頭髮，帶著濕噠噠的水滴，滴落到地面上，漆黑液體混雜著幾根頭髮，液體慢慢的在男人腳邊流淌，延伸到一定程度就停止了，緊接著，男人無聲無息的被吊死了。

　　這一幕陳默看的很清楚，“我猜測應該沒錯。這應該是概念上的厲鬼?它並不是立刻必殺的規則，而是會尋找沒帶行李的人下手，而且它判定的方法有些笨，不，是緩慢。”

　　“像頭髮的繩子判定行李架上面，繩子滴的水判定地下。”

　　陳默站起來，道:“這鬼會殺死沒帶行李的人。如果我沒猜錯，我也不認為自己錯了。”

　　想到這裡，陳默又想起之前作為那灘液體。

　　“是之前有人坐在那裡被襲擊了?但沒有屍體啊，還是說，鬼也會襲擊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