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聲看去,沒見人影。
想到林中迷陣,巫祈估摸著是林子裡有人過來了,看樣子還是苗人。
這口他聽不懂的話語,也只有苗人了。
雙拳難敵四手,暫且避開來。
隨後他找來一顆可以藏人的樹,攀了上去。
樹葉斑駁之間,看見三四個人過來。
看其服飾確實是苗人,不過他們過來的時間比巫祈和張起靈要短。
看樣子這批人是知道洗骨峒的人,且對林中迷陣很熟悉。
聽不懂他們講什麽,巫祈只能看見他們同樣發現了地上的腳印。
其中有一個領頭的,在巫祈和張起靈待待地方來回徘徊。
不知道對另外一個人說了什麽,那人又往迷陣去了。
他自己則帶著另外兩個人往巫祈所在這棵樹過來。
巫祈看他們動作,和腰間佩戴的刀,頓覺不妙,決定先下手為強。
屏住呼吸,靜聲等著他們靠近。
隨著苗人越來越近,巫祈眼神一凜。
當下衝下樹,趁著其中一人沒反應過來,對視其眼睛。
百威石橋只看見眼前一個黑影略過,剛要喊“小心危險”。
就看見旁邊出現一人,眼中閃著妖異的光芒。
當下,眼中布滿黑色。
本來抽出來準備砍向巫祈的刀,極其怪異的轉向身邊的夥伴。
同伴反應不及,立馬被砍傷了手臂。
領頭的焦急的,說出一串苗語。
另外一人則用手捂住受傷的胳膊,反覆重複著一段苗語,看樣子是被控制人的名字。
見實在沒有反應,領頭的人想立馬衝向巫祈解決這個罪魁禍首。
誰知道被控制的那人,刀勢再一轉。
刀尖衝往他的身前,刀刃一翻,就要砍向領頭人的胸膛。
受傷的人在一旁看出領頭人的意圖,顧不上止血,幫助著領頭人抵抗著自己的同伴。
不能傷害自己的同伴,所以不好下死手的他,只能糾纏著。
這邊糾纏的厲害,另外一邊領頭的苗人又衝過來還是想直接解決罪魁禍首。
手中揮舞著苗刀,神色凶狠的就衝了過來。
眼看著要衝到面前,巫祈準備再次施展幻術。
突然一把帶著火光的劍從左側刺了過來,來勢凶猛,直奔領頭苗人揮刀的手臂。
下一秒躲閃不及的苗人,手臂上沾上那火劍的火星子。
就仿佛有人給那火星子添加了燃料,乍的一下子,火直接由手臂蔓延至苗人全身。
纏鬥的苗人好不容易打暈了中幻術的人,就過來幫忙慌忙撲火。
誰知越燒越旺,甚至直接蔓延到幫忙撲火的那個苗人身上。
“你小子射的穿雲箭?”
來者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布滿補丁的道袍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有些松垮。
身後背著個木匣子,看樣子剛剛的火劍就是從匣子裡取出來的。
“是我!你是?”巫祈警惕的看著眼前這個老人。
老道士眼睛一眯,像是看透了面具下巫祈的真面目。
“守山之人,你小子,看著可不像張家後輩。”
巫祈搖了搖頭:“我不是張家人,給我穿雲箭的是張家人。”
“跟我走,這裡不安全。”
老道士看著遠處火光漸近,扯起巫祈的衣領就跑。
“小哥他還沒有回來!”
巫祈感受著被人提在手裡的感覺,
驚訝這道士的身強力壯,看著越來越遠的地方,連忙開口。 “小子放心,只要給你穿雲箭的是張家人,那他就知道到什麽地方找你,如果不是,哼哼,那算你小子倒霉!”
老道士笑的那叫一個不懷好意。
離山中寨子的火光越來越遠,連那股子兵戎相見的喧囂也漸漸隱去。
林中寂靜無聲,連隻鳥雀的聲音都沒有。
入秋的天氣裡,空氣中都帶著絲涼意。
被抓住領子的巫祈,在這環境裡,頗有些心大的昏昏欲睡。
不過也說不準是因為精神力運用的後遺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巫祈被老道士像丟垃圾一樣隨手丟在道觀門口。
這道觀破舊的,跟前些日子看見的姻緣祠有的一比,甚至可以說更勝一籌。
不過先前看那老道士的衣服,巫祈就已經對他居住的環境有了心理準備。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破落的道觀裡,還有一個看著瘦弱的小子。
看著那坐在門檻上,吸溜著鼻子,穿著單薄的小男孩,巫祈覺得他這著地的形象有些尷尬。
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神色自若的朝門口走去。
看著那有些營養不良的男孩,隨口問著:“小孩,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張千軍萬馬,你叫什麽?”
“張千軍萬馬?”巫祈無語的重複了一遍,這名字起的可真夠隨性的,怕不是胡亂取的。
“巫祈。”
隨口報上名字,巫祈就很自來熟的跟著老道士往裡面走。
看著老道士繞過主殿供奉著不知道是什麽的神像,往那明顯有生活痕跡的偏殿去。
走進去一看,就是個黑布隆冬的小屋子。
入眼就是燒的劈裡啪啦的柴火,房子裡唯一的光源就是開在那牆上兩米高地方的窗口。
見著有火,巫祈連忙湊了過去。
火上還吊著個大黑鍋,用旁邊的木柴火將那鍋蓋掀起來一點。
巫祈嗅了嗅空氣中的肉湯味,露出滿足的笑容。
隨後眼巴巴的看著那鍋,等著肉湯燉好。
“師父,來人了!”
張千軍萬馬仿佛被遺忘了一般,這會兒聲音一響,才讓人想起來他沒進來。
等張起靈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巫祈添著柴火。
盯著那火上的吊鍋,旁邊還有一個拿著葫蘆喝酒的老道士。
這麽大的活人往門口一站,多多少少擋住了些光線。
老道士拿酒葫蘆的手突然一頓,瞳孔微不可見的一縮。
打量著張起靈露在外面的手指半晌,“這位小哥,你又叫什麽名字?”
張起靈瞥了老道士一眼,看他沒惡意,走到了巫祈旁邊坐下,“張起靈。”
“張起靈。”老道士嘴裡呢喃般反覆的念著這個名字。
眼神複雜的看著張起靈,緊接著上下打量著他的身形,似乎在估摸年歲。
巫祈看著這番作態,在腦中細細回想他當初看的內容,這名字是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張起靈,依稀記得在張家,族長的繼承人都被稱呼為張起靈。
這小哥說不定是下一代的族長,怪不得老道士態度這麽曖昧。
巫祈看老道士盯著人看不停,不經意的轉移道。
“這位……老人家?你知道這洗骨峒嗎?”
老道士收回打量的目光,猛的灌了口酒,這才慢悠悠的開口。
“洗骨峒啊,你們找這地方做什麽,這可是他們的聖地。”
“洗骨峒是這阿匕族專門洗骨的地方,當地的苗瑤之人,認為人身上的骨頭、皮、肉是三種不同的東西。”
“他們覺得肉限制了人的壽命,所以人只能活到肉的壽命,而骨頭和皮所有的壽命比肉長的多。”
“人死之後,四十九天皮才會枯萎腐爛,死後三十年骨頭裡的靈魂才會徹底消散。”
“所以當地苗瑤人會把皮肉爛乾淨的骨頭帶回,到聖地洗骨峒清洗乾淨,他們認為這樣才能帶自己的親人回家。”
“所以這個地方,對於阿匕族來講,既是聖地也是禁地,不以洗骨為目的,是進不去的。”
巫祈聽老道士這麽說,想起來了。
據說古時百越人,有一種洗骨葬的風俗,也就是二次葬。
他們認為人死之後,需要將靈柩暫時停放一段時間。
經過一段時間的皮肉腐爛,又要把骨頭撿起來,重新放置在甕或者木匣裡。
而這個過程中,因為要清理骨頭上的爛肉。
所以就有了洗骨的步驟,故此又把這種葬法叫洗骨葬,或者叫撿骨葬。
這苗瑤族的洗骨峒應該就是受古越葬俗的影響。
但他記得之前齊嶽畫的那個地圖,有幾個問號的區域。
“老人家,百樂京之後的深山居住著這六個寨子,那洗骨峒是不是就在這些寨子的盡頭?”
“沒有,這阿匕族的寨子都非常排外,洗骨峒反而在這幾個寨子的中心區域,被包圍著,這些寨子的位置難以捉摸。”
老道士扒拉開坐在吊鍋前的巫祈,也不怕燙的掀開鍋蓋。
不知道從哪拿出個木杓和瓷碗,給自己舀了好幾塊肉。
不對啊,巫祈心想,如果洗骨峒位於中心區域,那齊嶽那批人要去的到底是什麽地方?
地圖上標記著的洗骨峒可和老道士的說法對不上。
還是說這個標記只是掩人耳目,又或者老道士說謊?
巫祈下意識瞥了張起靈一眼。
張起靈也聽見老道士的話,剛轉過頭正好對上巫祈的眼神,輕微的搖了搖頭,示意老道士沒問題。
“放心,我在深山不知道住了多長時間了,不至於騙你,再說了,我也姓張。”
老道士吹了吹手裡的熱湯,看著兩人的小動作似笑非笑的說。
巫祈也不尷尬,奪過剛進來的張千軍萬馬手中拿著的幾個碗。
舀了一碗順手給了張起靈,又把給自己盛的那碗給張千軍萬馬,再給自己盛。
“老人家這說的什麽話,防人之心不可無嘛,對吧。”
吸溜吸溜。
張千軍萬馬像是餓極了,連燙都顧不上了,抱著碗不撒手。
“那你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有事明天再說。”
老道士帶著吃飽喝足的張千軍萬馬離開這個屋子。
一夜無話。
天蒙蒙亮,林子霧深,直到第一縷陽光從樹葉縫隙裡照了進來。
沙沙。
林中兩個少年漸行漸遠。
“師父,那是族長嗎?”張千軍萬馬看著張起靈的身影越來越小。
“不,至少,現在的他還不是,但是我相信遲早有一天他是的。”
回想起那兩根在常人眼中,沒有什麽特別的手指,老道士摸著胡須,話語中很是意味深長。
“師父少喝點酒。”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