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說,巫祈知道在哪看見過了。
從林子裡出去的時候,他看見張起靈尋路,靠的就是類似這樣的標記。
“你家的棺材怎麽跑這裡了?”巫祈拿著蠟燭好奇道。
張起靈頭也不回的說,“這在張家的意思裡代表著重要,但我沒看見屍骨。”
“那你說,會不會重要的,只是這幅棺材?”
說著,巫祈聳了聳肩。
他總感覺自己左肩膀上,有什麽東西壓著。
可是看去又沒有,不耐煩的拍了拍肩膀。
一回頭就看見,張起靈轉過身盯著他了。
準確講是盯著他的右肩頭,他扭頭看去,什麽都沒有。
這時張起靈又轉移了視線,盯著左肩膀。
巫祈知道張起靈這人,做不出開玩笑的事。
意識到,真的有什麽在他肩膀上活躍,他身子有點僵。
感覺到張起靈,視線移到了頭頂。
巫祈給他使了個眼神,張起靈默默的,轉過頭去。
下一秒,巫祈一把往頭頂抓去,“抓到你了!”
巫祈拿下來一看,這小東西,居然是先前他看見的紙人。
他一直以為這小東西,跟著清烏長達走了,搞半天跟著他了。
“我說你跟著我幹什麽?”
小紙人在掌心,手舞足蹈的比劃著。
巫祈猜著意思是,清烏長達讓它跟著的。
得,趕也趕不走,巫祈把它往懷裡一塞,也不去管它。
“走吧,我們出去吧,這裡沒什麽線索了。”
兩人走出去,打開竹門,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
巫祈用手擋了一下,等手放下來的時候,發現吊腳樓前站滿了人。
一群人穿著黑色的鬥篷,戴著樹藤編織的詭異面具。
兩兩相對,像是在等待什麽。
巫祈沒搞懂這是在幹啥,拉著張起靈,走到一邊觀察起來。
過了大概一兩分鍾,溪水邊的小路傳來一陣肅穆的樂器聲。
等著樂聲越來越近,映入眼簾的,是幾個身著苗服的老人,手持著蘆笙、號角、以及鎖啦、銅鑼。
後面跟著的,是一水的男性苗人抬著棺材。
打頭的樂器隊伍,停到了吊腳樓前。
巫祈瞟了一眼,這條棺材路,停在溪水邊的大道上。
沿著蜿蜒曲折的小路看去,一直延伸進了霧裡。
聲勢浩大的很,粗略估計了一下,前面這些能看見的,大概有一百來具的棺材。
巫祈暗自咂舌,這麽多的棺材,死的人都哪來的啊。
“這都是前面的寨子,死去的一部分苗人。”
聽見旁邊一個小孩子的回答,巫祈才發現自己說了出來。
“藍玉朗德?你怎麽在這?”
巫祈聽著聲音耳熟,一扭頭就看見個熟人。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你們這些外人都在這!”
藍玉朗德沒好氣道。
巫祈看她翻得白眼,失笑著說。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和齊嶽大叔走了嗎?怎麽現在又出現在這。”
“誰跟你說我和那大叔走了,我出現在這,是一個秘密!哼。”
知道自己下意識的想法,造成了一個誤會。
巫祈看著藍玉朗德,得意洋洋的樣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巫祈轉移話題的問著,“那你知道他們要做什麽嗎?”
藍玉朗德一副這你都不知道的樣子,
開口說,“下葬啊,還能幹嘛。” 這不是廢話嗎,巫祈能不知道這是要下葬。
他好奇的是要去哪下葬,這是什麽說法。
剛要接著問,就看見黑袍隊進入了吊腳樓,從裡面抬出了一具棺材。
看著棺材上眼熟的標記,巫祈下意識看了張起靈一眼。
張起靈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跟著棺材出來的,是一個同樣披著黑袍,但面具的色彩更加鮮亮的人。
鬥篷籠罩看不見身形,但看那人手拿的拐棍,巫祈覺得這應該是清烏長達。
清烏長達一出來,樂器隊的聲音停了下來,等待的是黑袍人齊聲一句。
“呼哈!”
一聲完畢,像是一個信號。
樂器聲再起,棺材隊傳來一聲響徹天的喊叫呼應著。
巫祈掏了掏耳朵,看著清烏長達走在最前面。
黑袍隊緊隨其後,再往後是樂器隊,帶著整個棺材隊沿著溪流繼續走著。
巫祈被準備湊熱鬧的藍玉朗德,拉著往前。
還是張起靈早有先見之明,避開了拉扯,一個人在後面慢悠悠的走著。
一直沿著溪流穿林過溪,近黃昏時,走到了一處湖泊處。
藍玉朗德拉著找了個高點,三人所在的地方,將下面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這湖泊所在的地形,也是一處山谷。
但和先前的不同在於,這裡是一個天坑盆地。
湖泊位於天坑盆地的正中間,天坑四周的岩壁上,有很多打好的木樁,有些木樁上還有著棺材。
藍玉朗德見巫祈盯著岩壁上的棺材,解釋說。
“這是苗人的葬法,叫懸棺葬。”
懸棺葬,一種在懸崖峭壁上鑿孔釘木樁,擱置屍體棺材的葬法,這種葬製分為一次葬和二次葬。
但巫祈覺得這地方既然有洗骨峒,那這種懸棺葬估計也是二次葬。
他看了看崖壁周圍的棺材,又回頭看了看棺材隊。
果然每個棺材旁邊都有陶甕,之前沒看見,是因為棺材隊的陶甕,被旁邊的女性苗人抱著。
巫祈猜測這些罐子應該就是要裝骨頭的容器。
現在她們抱著的是空的,等屍骨爛透了,就可以撿骨了。
“呼哈”
又一聲吼叫,清烏長達和身後的黑袍隊,已經走過棧橋登上了湖心島。
而後面的棺材隊圍著湖泊,由內朝外的將棺材放下來,然後手持著火把圍著棺材。
島中心,黑袍隊把肩上的棺材在高台上卸下來。
同時掀開了,籠罩自己的黑袍。
黑袍下是以藍色為主的底布,上面縫製著的布條,五顏六色的。
以清烏長達為首的隊伍,圍著棺材,恭恭敬敬的進行跪拜禮。
然後清烏長達站起來,舉起手中的拐杖朝天,念出一段苗語。
而旁邊的祭祀隊伍則開始,跳起怪異又具有美感的舞蹈。
“她在說什麽?”
巫祈戳了戳藍玉朗德。
“高山低頭,河水讓路,蒼天流淚,盤王慈悲。”
“天神無忌,日月無忌,時歲無忌,陰陽無忌,且百無禁忌。”
“今日喪難,謹請亡人,聆聽神誨,魂歸來兮。”
“大概就是這幾句了,後面的我也聽不太懂了。”
藍玉朗德咬著手指,琢磨了一下意思,翻譯成官話。
巫祈點頭表示明白了,又接著看去。
清烏長達念完祭詞,再次跪下。
雙手攤開將拐棍橫放在手心,然後低著頭一動不動。
剛好念完,祭祀隊伍也跳完。
拿起旁邊的火把,一眾上高台上,點燃了棺材。
圍繞著湖泊的苗人,也一齊點燃了棺材。
巫祈下意識的問,“不是要上崖嗎,怎麽燒棺材了?’’
“棺材上有特殊的防火塗料。”
“而且苗人覺得死去的亡人,應該歸屬盤王管理。”
“所以在苗人眼裡這不是燒棺材,這只是在燒這些去世的苗人與人世的聯系。”
藍玉朗德解釋著。
站著後面默不作聲的張起靈,突然開口,“有人上湖心島了!”
巫祈和藍玉朗德兩人望去,下面已經亂了起來。
不知道從哪來了一批蒙面的苗人,和湖泊周圍的苗人打了起來。
湖心島上,也上去了幾個蒙面打扮的苗人。
直奔高台上的棺材去,祭祀隊真在和他們焦灼著。
“阿姑?”
藍玉朗德看著人群中的一人,不敢置信道。
巫祈順著視線看過去,是湖心島上,一個背對著這邊,和祭司糾纏的人。
等她轉過來一看,真的是翠玉朗德。
“我要下去找我阿姑!”
說罷,藍玉朗德一下子就跑了下去。
速度快的,巫祈都沒有攔住。
看這樣子,沒法子的巫祈隻好趕忙追上去。
黑夜降臨,湖泊周圍點燃的火堆不少,可是死在那附近的人更不少。
連那湖面上,都有好幾具屍體漂浮著。
清澈透亮的湖水裡,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倒映的火光。
還是從屍體上流入的血液,一眼瞥去紅彤彤的一片。
藍玉朗德直奔湖心島去,巫祈小心越過倒在棧橋上的屍體。
一連看見的三四個苗人,都是被一刀割喉,巫祈暗道下手夠狠。
“阿姑!唔唔唔~”
藍玉朗德剛開口喊了一聲,就被趕上來的巫祈,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
巫祈連忙小聲呵斥著,“娘的,祖宗啊,你這一喊,周圍的人都看過來了。”
這話還是晚了,翠玉朗德已經注意到了,擺脫祭司的糾纏,就往巫祈這邊來。
看著翠玉朗德眼中的殺氣,巫祈可不覺得,她過來是敘舊的。
連忙拉著藍玉朗德,躲到一邊去。
誰知道,這群來歷不明的苗人像是改變主意了一樣。
紛紛朝這邊過來, 準確來說,巫祈感覺,他們是奔著,他牽著的藍玉朗德來的。
棧橋上,巫祈邊拉著藍玉朗德往外圍跑,邊詢問著。
“小丫頭,你怎回事啊,你和這些人有什麽深仇大恨啊?”
沒聽見聲的巫祈一回頭,就看見藍玉朗德淚流滿面的盯著翠玉朗德。
這情況把巫祈整不會了,看著人要追上來了,也顧不上問了。
“砰!”
剛轉過頭,就見右邊閃過一道黑影。
忽然砸到他身上,注意力沒放在這邊的巫祈。
身體重心不穩,整個人背朝湖泊倒了下去。
慌忙之下,他下意識的,拉扯了一下藍玉朗德。
這下慘了,兩人一齊掉入了水中。
“我不會~~~咕嚕咕嚕嚕嚕~”
入水的巫祈神色驚恐,松開牽著藍玉朗德的手。
雙手努力的撲騰著,誰知道越是撲騰越往下沉。
同時鼻腔、口腔、耳道裡的液體灌的也越多。
扭頭看了一眼附近,小小的藍玉朗德已經沉了下去了。
而他也逐漸沒勁,撲騰的雙手無力落下,窒息感逐漸加深。
昏迷前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張起靈跳入水裡。
心裡還在想:再死一次居然是溺水而亡,如果活著一定要學游泳。
也不知道藍玉朗德怎麽樣了,要是她這樣被自己害死,可真是罪過。
這邊張起靈被幾個蒙面苗人圍攻,刀刀往致命處去。
他注意到了巫祈落水,一發狠,把面前幾個人踢飛,一下子扎進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