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柯又掏出幾枚銅錢做以感謝,就帶著巫祈去了村頭。
巫祈暗想,這明顯是個疫村,不然村子裡不會燒著艾草,義莊裡也不會說裝了那麽多棺材,有那麽多屍體。怎麽現在還有鄉紳沒有走,逗留在這村間,此地頗有古怪。
村民所講的掛有白幡的那一家,昨天來的路上巫祈有看見,那家格外特殊一些,門上還貼著喜字門口卻挑著個白幡,難不成那家還是個喜喪?
古怪,古怪。
到了謝紳士家門口,大門緊閉,姬柯輕叩門上鐵環,門內半天沒動靜,又叩了一下,就在巫祈以為裡面沒人時,傳來一個警惕的男孩聲音:“誰啊,做什麽的?”
門縫裡出現了一雙眼睛,眼睛的主人不時打量著兩人,隨後緊跟了一句:“我家也沒有糧水施舍。”
巫祈哭笑不得,好家夥這是把兩人當做上門討飯的叫花子了,話說他和姬柯穿的很寒酸嗎?
一扭頭,怪不得剛剛村民沒貪婪的多要錢,搞半天,他和姬柯還真有點像叫花子,衣衫破破爛爛,這是翻山越嶺草木叢林掛的,頭髮亂糟糟,這是行走七八日沒洗漱弄的。
姬柯有些尷尬,可能第一次被當做上門討飯的,張開嘴咳了兩聲:“咳咳,小兄弟別誤會,我們不是來討要糧食的,在下是儺師,見村中多是疫者……”
“搞半天是招搖撞騙的”眼睛主人打斷姬柯的述說,嘟囔著。
姬柯臉色一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貶低,他也有點不高興了。正準備呵斥小兒幾句,就聽見裡面傳出另外一個聲音,是個中年男聲,聲音略顯虛弱:“貴生,你在和誰說話。”
“老爺,是行腳賣藝的,看著像騙子,我馬上打發走。”叫貴生的小兒高聲回應道,扭過頭就惡狠狠的說,“快走快走,家裡沒糧給你們。”
這會換姬柯哭笑不得了,好家夥一小會換了仨身份,還頭一次遇見這麽護主的小家夥,隻好隔著門耐心的解釋:“我不是行腳賣藝的,我是儺師,可以幫忙驅逐瘟疫。”
“這位……老伯,真可以驅逐瘟疫?”聽見這躊躇的中年聲音,姬柯明白是剛剛貴生口中的老爺,估計就是謝紳士了。
“我得知道緣由才能有解決辦法,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不能隨便逐疫。”姬柯沒有打包票,他來此的主要目的也並不是幫忙逐疫,所以說的有一些含糊其辭。
“好極,好極。”但顯然,謝紳士把這當救命稻草了,當即就開了大門,請了兩人進去。
謝紳士背後的貴生,鼓著個腮幫子,氣呼呼的盯著兩人,頗有些不服氣。
謝紳士一轉頭就看見了,敲打了一下他的腦袋,笑罵道:“還不去給兩位貴客弄壺茶水。”
“是,老爺。”貴生知道改變不了謝紳士的主意,蔫蔫的往廚房走去。
這謝紳士家不小,進門之後就是個大廳,左右兩邊各有幾間房,就是偌大的屋子頗為冷清。
巫祈還想著這裡不會就只有這謝老爺和貴生兩人吧,結果一轉頭,就看見了角落擺了個案條桌,桌子上是一個小型骨灰龕和三個牌位,前面還擺了個香爐,香爐裡有著剛剛插進去燃了沒多久的香。
好在巫祈視力還行,清晰看見了牌位上寫的什麽。
“慈母劉愛芳之靈位”“愛妻陳麗娟之靈位”“愛女謝媛筠之靈位”
當即明白,為何這是個疫村,這位謝紳士沒有搬離,看樣子是近期家中發生了大變故。
待到兩人坐定,貴生將茶水上了上來,謝紳士沒有怎麽客套,直接開口了:“老伯,我剛聽到您說您是儺師?”
姬柯喝了口茶輕輕點了點頭。
“那求儺師救救這個村子,如若成功,謝某將家財奉上,同時給您設長生牌位!”謝紳士知道,這種民間遊方有能之士,要的不過就是名利,只要能成,他不介意散盡家財。
姬柯到有些意外:“你不怕我是騙子?竟這般相信?”
謝紳士苦笑道:“如果您是騙子我也認了,主要是現在事情很複雜,如果您真能解決,這些身外之物都給您又有何妨。”
“您還是先說說發生了什麽吧。”姬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問起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紳士陷入回憶道:“這件事情,還要從三月前說起,小女到了年齡,於半年前許了隔壁李莊,本意說待嫁兩三月再出嫁,可是就在小女待嫁時,家中發生了一件怪事,三月前,家母和家妻約著去後山的一座遠近聞名的姻緣祠拜神,本想著為小女祈福,誰知從山上下來之後,隔了兩三天,家母和家妻一病不起。”
“起初我以為是因為變天,所以家母和家妻偶感風寒,可請大夫來看,大夫卻說家母和家妻並未生病,如若未生病怎會一睡不醒,沒辦法,大夫隻好開了幾副治風寒的藥,就在下人煎藥之際,家妻突然醒來,說後山姻緣祠神仙變成了妖怪,就說了這麽一句就又睡了過去。”
“村中大夫對此病症束手無策,而我讓人去請的洋人醫生在來的路上,就在家妻再次昏睡,我焦頭爛額之際,下人來稟告說,小女也陷入了昏睡,這下我是天也塌了,趕緊詢問小女身邊人,她最近接觸了什麽。”
“下人說小姐最近也就時常拿著夫人給的姻緣符,倒也沒有接觸別的什麽。如果事情至此,頂多是牽扯我謝家一家,可誰知事情發生三四日之後,又發生了變故,家母家妻小女三人直接睡夢中死亡。”
“洋人醫生來檢查之後說是心臟猝死死亡,但醫生走之後,我辦喪事裝斂入棺之際,看見三人身上皆長白毛,我就開始懷疑是否是因為鬼怪之事,又或者是因為巫術。”
“而村中去往後山的,歸來之人,皆全身長紅點和白毛,隨後接二連三死去,但與之謝家不同在於,村中死去之人身上沒了紅點和白毛之後,只是長滿了紫青色的斑點。他們的死亡過程和謝家人死亡的樣子不盡相同,但都有長白毛這一事。”
“因家家死因差不多,所以村中人懷疑是瘟疫,因此人人惶恐不安,我府中下人也都離開,獨留貴生一人陪我,後來也不知怎的演變成村中有疫魔,導致村民們一到晚上連燈都不敢點。誰知後面發生了一件事,讓我更加肯定家中村裡發生事宜定與鬼怪有關,”
姬柯喝著茶淡淡問:“那是什麽讓謝老爺如此肯定是鬼怪之事呢?”
“是因為我親眼看見了!”說這話時謝紳士,端茶的手抖個不停,聲音中也帶著害怕。
“哦?在何處看見的?”姬柯仿佛不相信一般問道,神色之間沒有半點起伏。
“在,在,在後山。”謝紳士穩了穩心神,繼續說著:“因村中村民死亡和家中三人死亡有相似點,近而我懷疑起了當初家妻所說的那句話,後山姻緣祠神仙變成了怪物。”
“我越琢磨越覺得這句話不對勁,家中貴生年幼,我就趁著一日傍晚進了後山上了那姻緣祠,我本以為家妻那句神仙變成了怪物,只是因為她看見了很可怕的東西。”
“後來才知道是指姻緣祠內供奉的那座神仙像,變成了一座猙獰又奇怪的東西,因為我不常去那姻緣祠,起初我以為那也是座雕像,只是長的凶神惡煞,誰知就在我準備走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就好像罐子裂開了一般。”
“一扭頭髮現那供奉台上的雕像不見了,從那台子上流出了一堆血,但我隱約看了一個血紅色的影子。嚇得我慌忙的下了山,不敢多加逗留。”謝紳士仿佛心有余悸的描述著。
“後來呢?謝老爺沒再上山去探查?”姬柯詢問。
謝紳士搖了搖頭:“我膽子不大,見了這場景,回到家中連連幾日的噩夢,就不敢再上山。”
姬柯沉思了一會,開口說:“不對,如若如謝老爺您說的那樣,只有上了後山的人才會得這種病,這不對勁。”
“怎麽,老伯是懷疑我在說謊話?”謝紳士有些不高興的問道。
“不,我並沒有說您是在說謊,不瞞您說,在來此村之前,我們已經遇到過一批如您所講的這樣的人,他們是從桂省要逃往雲貴那邊,途經這座村子。”
“但據他們中一人所說,他們在這村子裡死了不少的鄉親,他們埋葬掉這些像是得瘟疫的鄉親,然後走出這座村子後,沒過多久又有一批同樣像得瘟疫的人,這群人並不是在村子裡染上的。所以我懷疑除了後山應該還有什麽會導致村中人得這種瘟疫。”姬柯搖了搖頭表示沒想明白這件事。
“還有一批人?這怎麽可能呢?村莊現在得了這批瘟疫的人基本上都死去了,而您所說的從別處趕過來的,我在村莊這幾月並未見過。”謝紳士感到疑惑不解。
聽到這話,姬柯愕然道:“並未見過?他們那批流民人數可不少,有百八十人呢,這麽多人從村中經過你們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