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緣慧變了。

　　徐默覺得它變了。

　　魏三娘和張萬那些冤魂也覺得它變了。

　　主要是槐緣慧自己也認為它自己變了。

　　“你更聰慧了，更通達了，更接近至真佛理了。”

　　徐默幫槐緣慧總結了一下。

　　對方連連點頭，深表同意。

　　越是自認為聰明的人，認為他們自己不可能受人左右，不可能被忽悠，而一旦攻破這一類人的防線，走進他們心裡，那麽，他們會告訴你，什麽叫真正的‘虔誠’。

　　槐緣慧稱呼徐默為‘尊者’，可想而知是將徐默放到了何等位置。

　　建立了信任，才能更好的進行了解。

　　關於槐緣慧的過往，徐默就了解的相當透徹。

　　對方的過去實際上非常簡單。

　　一顆正好長到恰當位置的槐樹，在某日伴隨著一道天雷，避雨的佛門高人隕落，巨大能量下的機緣巧合，槐緣慧就此誕生。

　　初生的靈智，得了佛門高人的靈魄，由此產生了成佛的追求和目標。

　　但那佛門高人記憶中都是‘人丹秘術’、‘五刑化聖’這種修煉路子，槐緣慧也只能走這一條路。

　　人丹秘術就不說了。

　　槐緣慧用它自己的方法踐行了這門詭異殘忍的秘術，殺人入土，吸食養分，一百年來所食活人，已有上百。

　　嚴格說死在槐緣慧手裡的人還真不多。

　　可能都比不上玄山君。

　　主要也是因為槐緣慧是一棵樹，一開始不能走動，哪怕到後來機緣巧合，練成‘妖修人形’，也不能走太遠。

　　再加上其生性警惕，從不會遠離本體，自然就只能‘守株待兔’，殺人效率當然比不上滿藏王山轉悠的玄山君。

　　甚至絕大部分時間，槐緣慧根本沒法活動，因為它是一棵樹，有了靈智，那也只是一顆會思考的樹。

　　被迫的靜止不動，是一種先天枷鎖，而若以道家關於事物的兩面性看法來說，事情有壞的一面，那必然就有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就是，槐緣慧有足夠多的時間來思考，來參悟，無論是‘法’還是‘術’，這都要比玄山君更強。

　　就像是同班同學，天資相當的情況下，一個腿腳不利索，一天到晚都只能坐在學習桌上學習，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只能坐在這裡，哪兒都去不了，除了學習他還能幹啥;而另外一個又能跑又能跳，即便再有向道之心，那也會分神分心，今天出去看山玩水，明天出去捕食獵獸，不可能百分之百投入。

　　所以一個考試門門一百，另外一個，能上九十就已經算不錯了。

　　這就是專注力的重要性。

　　更何況，槐緣慧產生靈智的時間比玄山君早了接近五十年，再加上專注力不同，成就自然也就有了差距。

　　體現在槐緣慧能‘妖修化形’，玄山君卻還做不到這一點。

　　“尊者要聽化形之法?”槐緣慧問。

　　徐默點頭。

　　心說當然要聽，不光要聽妖修化形，別的我也要，講了三天三夜，得有回報吧。

　　放在三天前，槐緣慧不光不會答應，可能還會當場把徐默給弄死埋土裡當養分。

　　但是現在，徐默問，它就答。

　　“說起來，我能參悟化形之法，也是機緣巧合。”

　　槐緣慧給徐默講了一段過往。

　　說是大概在三十年前，它依舊難悟化形之道，那日晴朗，有一道人路過卦龍山，直接到了它這雲霄谷。

　　徐默就問，莫非是高人前來點化於你?

　　“非也！”槐緣慧搖頭:“那道人說，他是來吃我的。”

　　猜錯了。

　　徐默就知道不能對這個世界裡的‘高人’寄予太多希望，那一個個比惡鬼還凶煞。

　　“緣慧你現在安然無恙，是鬥法贏了?”

　　槐緣慧繼續搖頭:“我根本不是那道人對手，一招落敗。”

　　三十年前，槐緣慧實力也不會太差，居然擋不住對方一招。

　　那這道人得有多厲害?

　　徐默感覺到了一種危機。

　　這世界，不安全。

　　“他怎麽沒吃你?”徐默好奇。

　　槐緣慧道:“那人說，我太弱，如地裡青蔥剛冒芽，都不夠他炒一盤菜，所以那道人傳授我化形之法，呼風喚雨之術，讓我再長幾年，等能吃了，再來吃。”

　　徐默目瞪口呆。

　　他聽明白了，這雲霞谷，敢情是某個大能包下的菜園子啊。

　　這時不時還下來‘施施肥’?

　　此刻徐默心中的不安全感越發強烈，槐緣慧很厲害的，比玄山君還猛，就這麽一個恐怖的槐妖，居然只是某人菜地裡的‘一根蔥’。

　　那對方，得有多厲害?

　　徐默有點炸毛。

　　而等接下來槐緣慧一番話後，徐默感覺有點騎虎難下了。

　　槐緣慧是這麽說的。

　　“我以為，再怎麽修煉，都逃不過那道人的掌控，將來的命運，就是人家桌上的一盤菜，直到，我遇到了尊者。”

　　說到這裡，槐緣慧兩眼放光。

　　“尊者降臨，必是緣慧日夜詠佛之回報，一百多年，緣慧初心不改，只求佛道至理，今日終於達成所願。而以尊者大智慧，想必那道人即便來了，也絕不是尊者對手。”

　　徐默嘴唇哆嗦了兩下。

　　他仔細看著槐緣慧，也不知道對方是真心實意這麽說，還是故意把自己往火架上烤。

　　但不管怎麽說，徐默不好下台。

　　順著答應，那就等於將這件事攬在了身上;不答應，那豈不是寒了槐緣慧的心?最重要的是，對方會產生懷疑。

　　徐默正在考慮時，對面槐緣慧又道:“緣慧之名，受尊者賜之，無論尊者如何做，都為緣慧授業之師。”

　　這話說的，徐默有點臉紅。

　　當下心頭一橫，腦袋一熱。

　　拍大腿，應下了。

　　“你叫我一聲尊者，又得我賜名，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句話，等於是收了這個小弟。

　　可間接的，惹上了一個未知的大佬級人物，問題是徐默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但轉念又一想。

　　我管他是誰。

　　他牛逼，殺我一遍，兩遍，十遍，一百遍，但之後，徐默有自信終究能壓過對方。

　　重啟世界，這就是徐默的底氣所在。

　　不過徐默感覺，這一時半會兒，那個道人應該不會來找槐緣慧。

　　“他要是真來了，就報我的名字。”

　　徐默這會兒派頭十足。

　　於是接下來聽‘妖修化形’，又聽了一些槐緣慧的修行感悟，包括一門‘五刑化聖’，這同樣是一門詭異、凶殘的修行法門。

　　徐默感覺，和之前一門‘三牲歸一’有異曲同工之妙。

　　三牲歸一，是將自身身體分成三份，寄生在三個不同的人身上，等他們修行有成，然後合體歸一。

　　這夠恐怖，夠殘忍的了。

　　但‘五刑化聖’有過之而不及。

　　那就是遭受五種可怕的刑罰，刑罰取五行之道，金木水火土，每個都經歷一下，如此體會絕望、痛苦和死亡，向死而生，最終成仙入道。

　　這玩意兒講究成功率。

　　成功了，一切都好;不成功，一切拉倒。

　　反正了解一下就算了，修煉?愛誰練誰練，反正咱不練。

　　所以對槐緣慧來說，走的，依舊是‘人丹秘術’的路子，只不過它以人為養料，埋土裡吸收。

　　“我腳下，已有上百枯骨。”

　　槐緣慧道。

　　但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它殺的，剩下的，有人拋屍於此，製造詭異殺人的假象，也有人絕望自殺。

　　所以上百年來，才有一百多人，實在不多。

　　能套的，都套出來了，徐默起身道別。

　　“尊者意欲何往?”

　　槐緣慧明顯有些不舍，但並沒有阻攔。

　　徐默想了想，說去尋‘真道’。

　　槐緣慧似乎聽懂了，一臉恍然。

　　“那緣慧祝尊者萬事順利，達成所願！”

　　徐默走出去幾步，又折返了回來。

　　“對了，把那些冤魂厲鬼都叫出來，我還有點別的事兒。”

　　徐默還想撈點別的好處。

　　就例如，他手裡的敕召百鬼小黑旗還空著呢，之前就隻裝了一個義井村的色鬼，還有很多空間，槐緣慧手下小弟這麽多，分他一點，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