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蔥蔥的圖基山,火車以三百馬力的功率,拉著二十節車廂龜速爬坡。
車頭操作室,一台巨大的蒸汽鍋爐進料口湧出滾滾濃煙,已經將整個操作室徹底填滿。
車長推開鮑裡安,從兜裡掏出一把黃銅色的鑰匙,一把擰開排氣管道拐角處的活板門。
這裡是排氣管雨水和煙霧的分離區。
一大股濃煙從管道中部衝出,車長從煙霧裡扯出了篩子和濾網,把卡住管道的那件“黃色襯衫”丟進鍋爐。
現在整個車頭的排氣管道暢通無阻。
“鮑裡安,打開車門排氣,增添燃料,不然爬坡不上,整節火車都將面臨脫軌的風險!”
“……”
車頭,一黑一白二人在車頂對峙。
黑人壯漢獰笑著,持刀一步步朝著夏佐走來,似乎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突然,圓柱狀的車頭、兩側噴出滾滾濃煙。
夏佐早有準備,兩眼隻眯出一條縫,左手死死抓緊固定防水布的麻繩。
與此同時,蒸汽鍋爐內“黃色襯衫”和煙煤混合燃燒,管道裡的內壁的硫化物也紛紛燃燒起來,煙、硫二氣一時源源不斷。
之前那件襯衫就是他扔下去的,那件衣服連帶夏佐本人都在化工廠裡“浸潤”了兩年,沾染了大量的含硫物質,原本白色的衣服都染成了黃色,而且還徹底洗不乾淨了。
多虧那廠長不給員工準備防護服,不然還真沒辦法積累那麽多硫化物。
黑人壯漢迎著風向,二氧化硫和濃煙一瞬間就撞在了他的臉上,他一時措不及防,被熏的睜不開眼睛。
他單手捂著臉,咆哮一聲,如同一頭失控的野獸。
二氧化硫把他的面部燒的黑紅,那是毛細血管破裂的征兆。
夏佐背對風向,煙氣從他耳畔穿過,面部並未受到大面積灼燒,狀況明顯比黑人壯漢好不少。
黑人壯漢忍著劇痛,堅持向前走去,匕首在空中亂揮。
夏佐沒有趁人之危,而是趕忙蹲下,抓緊腳下的麻繩。
因為煙煤的大量燃燒,就標志著蒸汽機功率即將上調。
下一秒,火車以八百馬力功率飛速運轉,軌道兩側的樹木化作殘影,巨大的慣性讓黑人壯漢直接失去重心,就欲向左跌落。
他連忙將身子向右傾斜,右腳用力踩在防水布上,發出一聲嘩啦的響聲。
這家夥好像撐不住了!
夏佐忍著劇痛睜開眼睛,好似有千百根鋼針在扎。不能黑人壯漢這個穩住身子的機會,他右手拿起腳旁的鐵棍,刺向黑人精壯的腹部。
去死!
在什麽也沒看清的情況下,黑人壯漢被直接挑落,大叫一聲,摔向軌道。
高速前進的火車形成了累似低氣壓的狀態,掉落的黑人壯漢被生生卷入車輪,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在鋼鐵的碾壓下,化作一灘非肉非血的“黑色的液體”。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似乎事情沒那麽簡單。
他松了一口氣,頓了頓身子,看向前方,火車已經爬過圖基山,用不了幾個小時,就會抵達錫蘭北部港口城市——法斯特。
現在車內鬧出命案,警察一定會前來調查事故起因。
這個時代的警察局都是才堪堪成立不足三十年,調查案件都是私家偵探配合刑訊逼供,哪還有程序正義的說法?
就連調查費用都是自掏腰包。
自己身上只有六枚比索,如果繼續耽擱下去,
開銷的路費必然耗盡,到時候警察調查完了,自己都很有可能在法斯特滯留不知道多久,甚至只能靠打工賺路費。 不能配合警察調查,必須想辦法躲起來。
第十一節貨運車廂堆著一包巨大的麻袋,夏佐找了個角落安穩側身躺下。
他的拍了一把身下的麻袋,這麻袋軟軟的,比車廂的軟座睡得還舒服。
這下就連上帝都不一定找到自己。
夜晚,他被一聲嘶鳴的汽笛聲吵醒。
車外有人拿著黃銅喇叭拚命大喊:“K-7列車已經抵達法斯特六號站台,請車上的旅客收拾行李,妥善保管好隨身財務,起身下車。”
貨運車廂的夏佐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麻袋就撐破了,裡面的煤炭粉鋪天蓋地壓了過來,整個人被埋在煤炭堆裡。
什麽豆腐渣工程!
月台西側的水泥地,黑衣白徽的警察們列作一排,右側還站著三名偵探,他們腰間佩帶著手槍和警棍,為首的兩名警察牽著兩條德牧,它們正對著車廂狂吠不止。
“紳士們,在進行搜查時,請遵守《帝國憲法》第七修正案的程序,向乘客們證明搜查令,並盡量減少侵犯他們的隱私。向搜查對象說明我們的身份、目的和職權范圍,僅在必要時,使用防護裝備保障自身安全。”
“是!”
十幾名警察分隊衝入不同車廂,幾名偵探跟隨在後,現場僅留下兩名警察留守月台。
不到一分鍾,整個車廂就被徹底控制。
月台東側,一名婦女一隻手牽著小女孩,右手拉著一個行李箱,行李箱的輪子咯咯的響聲在整個月台回蕩。
小女孩約莫五六歲,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車站。
忽然,她回過頭去望向身後的貨運車廂,好像看見了什麽,連忙拉了拉母親的手指,急切說道:“媽媽,煤炭成精了!”
戴著白色禮帽的婦女看了一眼小女孩,彎腰摸了摸小女孩的金色秀發,滿臉寵溺地說道:“你覺得煤炭成精是什麽樣子的?它們在做什麽?”
小女孩回過頭去,伸手指向後方的一道烏漆嘛黑的“影人”,“影人”倉皇出逃,與回過頭的婦女眼神對視。
“影人”在察覺到婦女的目光時,露出一絲尬笑。
此人正是夏佐。
但這一幕在婦女眼裡仿佛是怪物露出獠牙,要開葷了。
只見她連忙撇過頭去,對著月台上兩名警察慌忙喊道:“黑人,法斯特有黑人!”
兩名警察轉過身來,向著夏佐追來。
他眼神一驚,加速逃離月台。
現在得擺脫警察,洗乾淨身子,找個店子大吃一頓。
反正票據已經從老人那拿回來了,出站是沒什麽問題。
今天實在是不能更糟糕了。坐個車被人偷,躲一下廁所還能碰見追殺,出去了還能碰見命案,就連睡個覺都差點被活埋,就像是整個世界都充滿愛意的針對自己一樣。
關鍵是這還是“銅製水滴”說的小災,那大災該是什麽樣的?
他不敢繼續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