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之後的裴錦不淡定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從來就沒有認識過柯珩，他知道柯珩不簡單，但是這也太離譜了。夢境故事在一百多年前，難道柯珩活了一百多年?還是這個夢本身就是錯誤的?

　　裴錦想了許久，雖然依照現在的醫療科技活或者異能一百多年確實不是問題，但是也不可以一直都是一個樣子。除非柯珩在一百年前就是S級以上的異能者，他看起來也就十幾二十多歲的樣子，那也太恐怖了！所以裴錦還是更相信夢境是錯誤的。

　　想了這麽多，也發生了這麽多詭異的事，他的第一時間應該是趕回EC。好在這一路上都暢通無阻，也沒有出現什麽情況。

　　可他剛回到去才發現，EC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說是有個A級異能者前輩遭到了神秘異能攻擊陷入了沉睡，這個前輩大有來頭，聽說他是EC資歷最老的那批人之一，在EC呆了都有一百多年了。

　　他的異能是時間回溯，說是從林憲國宅邸回來當天就陷入了沉睡。

　　要不是林憲國身份敏感，與幾大家族都有些微妙的關系，EC也不會讓陳建林這樣的老人去案發地。大抵是上了年紀，不然怎麽會中這種圈套。

　　這個人裴錦也知道，他叫陳建林，確實是有一百多少高齡了，一直保持在A級，也沒有晉升S級的征兆，裴錦前幾年見他，雖然上了年紀，但是人依然是精神得很。

　　陳建林身份特殊，他在EC內部特意的醫療室裡進行觀察。

　　裴錦站在EC的醫療室外面，透過一層特殊的玻璃看見，老人躺在一張白色的病床上，身體上插滿了各種儀器的細管，他好像一時間老了許多，本就蒼老的面容，像是半入黃土。

　　柯珩雙手插著兜，姿態散漫，神色意味不明，只是感覺比平時更加冷淡。

　　裴錦一下子想到夢境裡那個冷漠的柯珩，他不自覺地看向柯珩插著兜裡的手。這雙手在他的夢裡，不顧一切地在熾熱的廢墟裡挖出夏凌薇的屍體。

　　他是不是認識夏凌薇?甚至關系匪淺。裴錦心想。

　　“你幹嘛?”柯珩注意到他的視線。

　　“你認識一個叫夏凌薇的人嗎?”裴錦問道，他一直看著柯珩的表情，觀察他的神色。

　　柯珩的臉上沒有什麽變化，但是裴錦明顯的感覺到他和平時不一樣，平時的柯珩吊兒郎當不正經，今天的他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柯珩對上他的視線，勾起嘴角，這一笑又變回了他平時的樣子，“我們出去說。”

　　……

　　柯珩癱坐在裴錦辦公室的沙發上沒個人樣。

　　裴錦坐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姿端正，兩人還真是形成鮮明對比。

　　“你怎麽知道夏凌薇這個人的?”柯珩問道:“你去了個走訪，怎麽回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裴錦從西裝內側拿出一張透明塑料袋，裡面有一隻藍色的蝴蝶，蝴蝶的翅膀夢幻妖異，像是有魔力一樣美得不真實。

　　裴錦食指輕敲桌面，道:“這隻蝴蝶，讓我陷入了一場循環……”

　　裴錦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柯珩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嚴肅，等裴錦說完，柯珩才輕笑出聲，這聲笑像是在自嘲。

　　“夏凌薇死在了那輛公交車上，也沒有穿什麽紅裙子，她與我告別那天穿著一件暗紅色的風衣。”柯珩平靜地說道。

　　“已經過去很久了，你知道給她下達那個清剿任務的人是誰嗎?”柯珩笑著問道。

　　“陳建林前輩?”裴錦不確定，反問道。

　　“他們兩個之前是上下級關系，直屬於EC的情報部門……”柯珩點點頭，接著道:“我那會其實跟接觸過什麽女性，除了姐以外她是為數不多的一位。我是在一次任務情報交接的時候認識她的。我認識她的時候，她表面是一個混蕩在市井的……嗯……歌伎。”柯珩對她的職業斟酌了很久才說出來一句歌伎，想來也是想給她留一份體面。

　　“後來交換情報接觸久了我也就認識她了，我們兩也熟起來了。她是一個和活潑的人，可惜後來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幫了一個不該幫的人;她被召回總部，陳建林說她又了一個可以重見光明的機會，就是脫離她的間諜身份，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清剿外圍的失控怪物。”

　　“然而，那輛車上早就安上了定時炸彈，無論任務成功與否她都會死。”柯珩眼底不自覺地有些遺憾。

　　“為什麽不直接殺了她?要繞這麽大個圈子?”裴錦問道。

　　“因為陳建林和夏凌薇產生了感情。陳建林給她這個任務，她的死亡就是因公殉職而不是死得默默無聞，陳建林想給她留一些體面。”柯珩道。

　　“你呢?你為什麽會在出現在她死的地方?你也想給她留點體面?”挖出她的屍體，將她厚葬……這句話裴錦不知道為什麽沒說出來。

　　“沒，我沒那麽高尚，我早就在那了，從她上車那一刻，我一直跟著她。你知道我的任務是什麽嗎?”柯珩自嘲般笑道:“要是她沒死於爆炸，我的任務是殺了她，善後。”

　　“當時和我一起的還有陳建林，可惜他沒有勇氣去挖出她的屍體;公交車衝出懸崖的時候他就走了。我想他現在昏迷不醒應該是回到他最遺憾的時候吧?”柯珩淡淡地說道。

　　裴錦點點頭，聽完後，他想起第一次把她拉下公交車的時候，明明被槍頂著卻不見畏懼，她會不會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還是她本就是個樂天派?

　　“這隻蝴蝶上面的異能，將你與陳建林的夢境建立了聯系，你誤打誤撞地進入了他的夢境，看到這段陳年舊事。你救出夏凌薇算是完成了他的遺憾，所以你醒了吧。又或者這個使用異能者本就沒想殺你。”柯珩輕敲桌面，那隻死去的蝴蝶靜靜地躺在桌面上。

　　“哦～”裴錦點點頭，但是他還是更好奇柯珩活了多久，“所以你活了一百年多年?”

　　“嘶——哎呀，”柯珩打哈哈，轉移話題:“你不應該注意到他們的狗血愛情故事嗎?關心我幹嘛。”

　　“那你跟夏凌薇什麽關系?”

　　“同事啊?還能有什麽關系?”柯珩被問得莫名奇妙，轉念一想，恍然大悟:“你不會以為我喜歡她吧?”

　　裴錦沒說話，隻感覺真是問太多不相關的事。

　　柯珩輕歎了口氣:“我那會沒認識什麽人，她對我很好，我就想讓她死得體面些……”

　　很快001出現在裴錦的辦公室裡，001輕扶眼鏡，說道:“陳建林醒了。”

　　老人的眼睛緩緩睜開，臉上深刻的皺紋都快把眼睛縫給蓋住了，蠟黃的臉色像是一本受潮發黃的舊書。

　　本來就不大的醫療室裡集滿了人，等到裴錦和柯珩來到的時候，裡面已經擠不下人了，穿著白色製服的女人，提高聲音趕人:“不要進來那麽多人，病人需要靜養。”

　　看著裡面的人陸續出來，裴錦與柯珩站在玻璃窗外，看著陳建林。

　　托父親的福，有幸見過幾次，但是他對裡面的這位老人並不熟悉，只知道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參與了許多重大案件，也在曾經一百年前的末日年代活了下來……

　　兩人也不知道幹什麽來著，竟然一站，就站了一小時，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的家人。

　　柯珩見人走得差不多了，自己才進去，他進去之後，陳建林的家人都出來了，醫療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醫療室的玻璃很厚，裴錦根本聽不見他們說什麽，不過很快柯珩就出來了。

　　“你不跟他多聊會?”裴錦跟著他的身後。

　　“說什麽?”柯珩看著他，笑著說。

　　“不是認識很久的朋友嗎?”裴錦疑惑問道。

　　“沒事好說的。不過看著一個認識了那麽久的同事要死了，不由地有些感慨，多呆了會。”柯珩自嘲般笑道。

　　“你怎麽知道他一定會死?”話剛說完，裴錦腦子裡不由地想到陳建林蠟黃的面容，確實看起來活不長的樣子。

　　“不是看出來的，對他使用異能的人就沒想讓他活著。”柯珩說完，上下打量裴錦，打趣般笑道:“他倒是挺有原則，說殺還真隻殺陳建林，你進到他夢境裡竟然沒殺你。”

　　“你別開玩笑了。”裴錦翻了個白眼。但是裴錦突然想到，柯珩與陳建林同事那麽久，這人就這麽要死了，他怎麽一點也不難過。不禁感慨:還真的無情……

　　“沒開玩笑，你仔細想想，這麽一個高齡老人，怎麽可能還會幫著EC查案，盡管這個林憲國可能牽扯到集團內部，但是也不可能找一個老人破案，EC這麽大又不是沒人。”柯珩平靜地分析到。

　　裴錦聽他這麽一說，突然發現這個點怎麽被自己忽視了，這麽想來確實蹊蹺詭異。

　　看著裴錦恍然大悟的樣子，柯珩笑道:“也不怪你，這個異能者太狡猾了，他甚至讓與陳建林接觸的所有人都放松警惕，還能讓他自己進入圈套，這個異能者不簡單，所以他要是想殺你，太簡單了。”

　　裴錦點點頭，心中不由地後怕。

　　柯珩:“所以……我們現在再去案發現場看看，裡面的陷阱應該被你踩完了，再去試試。”

　　裴錦無法反駁，只能訕訕地笑了一下，緩解尷尬。

　　陳建林的事很快傳到了萬俟空伶這裡，女人看著門外的景色，心中不由地感歎，自己也時日無多了。這幾天她總是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活著還是早就死去了。

　　先是沒了味覺，漸漸地也感覺不到觸覺，最近總是昏昏沉沉，偶然還會因為失控的異動，害死了不少打掃衛生的女傭。前幾天都被萬俟羽遣散了， 偌大的宅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安靜地有些可怕……

　　“姐姐?在想什麽?”萬俟羽乖巧地蹲下與萬俟空伶平視。

　　“沒，只是人少了，我不習慣。”萬俟空伶輕聲說道。

　　“沒關系，我會陪著你的……”他緩緩低下頭趴在萬俟空伶的雙膝之上。

　　“最近總是做夢，我好像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萬俟空伶自顧自地說著。

　　萬俟羽輕聲問道:“姐姐都夢到什麽了?”

　　萬俟空伶:“我夢到，我不是萬俟家的祖宗，開了家蛋糕店，只是個賣糕點的普通人。”

　　“姐姐，想吃蛋糕了嗎?我給你買。”萬俟羽言罷消失在原地，還沒等萬俟空伶反應過來人就已經離開了。

　　萬俟空伶見人走後，癱軟在木椅上，緩緩閉上眼睛。身周的地上冒出了幾條綠色的藤蔓，藤蔓緩緩向著萬俟空伶的小腿往上纏繞。

　　萬俟空伶原本清秀的臉上緩緩冒出肉芽，四周逐漸僵硬，像是要變成樹枝一般。

　　就在植物任意增長時，萬俟空伶突然睜開雙眼，身周的植物立馬消散，蔓延至四肢的僵硬也逐漸褪去。

　　就在剛剛，她像突然陷入了一場短暫的夢境，這個夢境，差點讓她完全失控。裡面的場景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EC異能管理局前身——EC生物實驗基地的實驗室。

　　知道這個地方的不多了，萬俟空伶清楚地記得墨菲也有夢境超控的能力;只是他已經死了很久了。

　　萬俟空伶輕抿地薄唇，吐出兩個字:“墨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