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並不喜歡夜晚,灰蜥蜴屬於日行性蜥蜴,晚上氣溫驟降,灰蜥蜴身體的溫度也會跟著降低,血液凝固,身為冷血動物的它行動也會有諸多不便。
故而大部分時候的夜晚,他都會選擇靜靜躲在樹洞中安靜睡覺。
灰蜥蜴一天要睡八個小時左右,這樣才能保證充沛的精力。
然而對於某些動物,譬如貓頭鷹、狼、巨蟒和一些昆蟲,夜晚卻是狂歡的開始。它們體型大小不一,千奇百怪什麽都有。
螽斯發出的嗡嗡聲嘹亮清澈,不甘示弱的蟋蟀同樣也來插上一腳,在那些更為遙遠的地方,野獸的嘶吼不絕於耳。
在這之中,喬還聽見了一聲熊吟。
那是風之谷的領主,一頭成年的巨熊。
每一個地方都會有一個領主,風之谷的領主就是一頭成年巨熊,人立而起之時有五米多高,它那厚厚的熊掌可以輕而易舉將岩石拍碎,將挑釁者的骨頭拍成粉末。
領主統治著屬於自己的領地,抵禦其他強大野獸的來襲,另一方面,領主對領地內的狩獵地點擁有優先選擇權,最肥沃和最舒適的地方往往屬於領主所有。
巨熊統治著風之谷數年,大部分的野獸要麽老老實實臣服巨熊,要麽去其他的地方尋找屬於自己的領地,沒有誰膽敢對巨熊發起挑釁,因為巨熊已經用一具又一具挑戰者的屍體證明了誰才是風之谷的霸主。
然而今夜卻是個例外,巨熊領主的咆哮聲不絕於耳,從森林深處傳來,在風之谷每一個地方回蕩。
那聲音一開始傲慢無比,這是巨熊對每一個挑戰者的回應。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巨熊的咆哮化作烈怒,仿佛身為霸者的威嚴受到挑釁。到了後半夜,巨熊的吼聲變得嘶啞無力。
喬最後一次聽到巨熊的咆哮時,那吼聲充滿著絕望和不甘。
翌日天明,當喬在森林裡尋找獵物再遇到巨熊之時,那龐大而威嚴的身軀已經化作一具冰冷的軀體。
屍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痕,猩紅的鮮血流淌在大地之中,一如它已經消散的生命力,變得黯淡無光。
這頭曾經意氣風發,在風之谷肆虐數年的領主,竟已淒慘的死在了昨夜。
如今它只不過是一堆冷冰冰的肉塊,至於殺害巨熊的始作俑者,像是不曾存在一樣,銷聲匿跡。
對於大部分風之谷的野獸而言,一個領主的倒下,便意味著新的領主即將誕生,一場令所有動物熱血沸騰的廝殺也將拉開序幕。
對於喬而言,他的內心卻不安起來,巨熊如此強大,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最為可怕的猛獸,到底是什麽樣的猛獸才能夠將其殺害,這豈不是意味著在這片地方,還有更加強大的生物,那它會是什麽。
它為何在殺害巨熊以後便消失不見,沒有啃食巨熊的身軀,仿佛這場殺戮只是為了玩樂一般。
老虎會為了狩獵目標能夠爬上樹木,狼為了追捕獵物可以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在風之谷,野獸的行為都有據可循,且有極強目的性,它們與人類不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達成對應的目的。
可這頭殺害了巨熊的獵手卻行為詭異,它殺害了巨熊,不是為了食物,也不是為了領地,那麽它又是為了什麽。
喬自認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這些野獸,然而現在卻有些想不明白,因為這樣的行為無法解釋,莫非真有單純為了殺戮而殺戮的野獸。
更讓他害怕的在於,現身明處的野獸並不可怕,
藏匿於暗中的獵手才最為危險。 對方既然能殺死巨熊,而他自己不過是一頭小小的灰蜥蜴,恐怕連對手都談不上。
未知的危機總是令人害怕,尤其是事關生死之時,喬一方面開始加快狩獵進程,更多的食物能讓身軀變得更加強大。
另一方面則開始尋找更加隱秘和安全的地方。
風之谷是一個平原中的山谷,面積不算大,遍布著參天巨樹,想要找一個真正談得上隱蔽的藏身之處並不多見,甚至於他所居住的洞穴在此刻也變得不那麽安全。
思來想去,既然找不到合適躲藏的地方,那就自己創造,譬如挖掘出一個地下洞穴,既可以隱藏自身,還能夠在危機時刻逃跑。
經過挑選,喬將洞穴的入口鎖定在兩塊巨石的夾縫之中,洞口出還有大量藤蔓雜草,極為隱蔽,不易察覺。
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要挖掘出一個足夠隱藏的洞穴,需要的不僅僅是力量,還有大量的時間。
森林的泥土較為松軟,隨著一撮接一撮的泥土被搬出地洞,在耗費一天一夜的時間以後,喬總算挖出一個深約十五米的地洞,只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他把地洞扎掘得繞了好幾個彎,垂直深度還不足五米。
就這樣一直挖了好幾天,肥沃的黑土已經變為貧瘠的黃土,土壤中還有不少礦石摻雜,且堅硬無比。
喬估算著這個地洞應當有四五十米深,躲在裡面一般情況下不會被發現,不過凡事都怕萬一,萬一遇到一條巨蟒,那他豈不是沒有辦法逃跑。
狡兔三窟,想到這裡,喬也不怕麻煩,打算在原本一條地道的基礎上,增加五條,且在特定部位都留下足夠寬大的面積,方便儲存食物。
這一天,喬一如既往地開始擴建地穴的工作,然而一向鋒利的爪子卻遇到了對手。
一塊灰褐色的巨岩頑固地擋住了他的去路,在經過幾次嘗試以後,喬發現完全挪不動這塊巨岩。
思慮再三,他揮動利爪嘗試一點點將其鑿開。
在費盡半個小時以後,巨岩終於出現一條小小的裂縫,順著裂縫,有一滴深紅色的溶液正緩緩從其中滲透出來。
喬沒有第一時間躲開,任由那溶液滴落在身上,頓時,一股如同岩漿灼燒般的痛感自鱗片傳入身體之內,且不斷滲透,讓他疼得忍不住吼叫起來。
這種疼痛持續了很久,令其生不如死,直至過去近三個小時,方才有所減緩。
隨著疼痛慢慢褪去,喬忽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坦,他的狀態從沒有這麽好過。
他看著自己的身軀,驚訝的發現,原本灰褐色的鱗片,多了一條條紅的紋路,他的體內,也像是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喬看著還在緩慢從石縫中滴落的液體,剛才發生的一切讓他記憶猶新,無論是那撕心裂骨的灼燒感,又或是挺過來以後的強大。
這一刻,他看到了變強的希望。
疼痛固然可怕,然而死亡面前,一切也就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喬沒有猶豫,這一次直接用身體去承載那滴落下來的溶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