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
層蒼市大學,男生宿舍。
李祿從噩夢中驚醒,一身虛汗,量了下體溫,將近四十度。
大夏天的,裹了將近二十斤的棉被,仍是覺得透心的冷,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頭痛欲裂,四肢酸痛無力,就連睡前必看的小視頻,都沒了心思。
自從一周前參加了爺爺的葬禮後,發燒和做噩夢就沒停過。
噩夢早已被大腦碎片化,留下一段段重複的畫面,是自己在一條陰森空蕩的街道上不停奔跑,身後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追逐,而余下的細節則全然沒有印象了。
李祿估摸著,自己應該是要穿越了。
他把這個想法敲成信息發送給輔導員,輔導員恰巧醒著,秒回表情包,親切地關心了一番後,提醒他穿越前要好好上課。
呵,女人。
李祿回了個“阿巴阿巴”,倒頭繼續睡。
……
六點半,天剛亮。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班長在外大喊著升旗,引得宿舍四人口吐芬芳。
賴了會兒床,直至升旗樂響,才相繼起床,懶得洗漱,踩著拖鞋便上操場去了,升旗快結束才到場。
輔導員邱茉瀾站在自己班級隊伍前,高跟長腿,黑裙白襯,梳著亞麻色單馬尾,顯得清爽幹練。
看著零零散散的班級隊伍,又見李祿等人姍姍來遲,化著淡妝的俏臉已藏不住心裡的髒話。
她今年24歲,研究生剛畢業便來到這所學校當了老師,也是第一次帶班。
這班學生八月末剛入學時一個個老實得很,結果還沒倆月,全都變得跟老油條似的,害得她沒少挨系裡的領導數落。
李祿等人不敢直面輔導員的怒火,低著頭,悄摸溜到隊伍的最後,打著哈欠,低頭滑手機。
期間,又有同學調侃他:“你開學初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期末前必追到瀾姐嗎?結果到底怎樣啊?”
李祿無言,開學初喝酒醉時說的胡話,竟被人記到了現在。
難搞。
“應該是沒機會了。”
“怎說?”
“我快要穿越了。”李祿搖晃著昏沉的腦袋,一本正經道,“是她再也得不到的男人。”
“笑死。”
……
升旗結束,學生四散。
今早是十點的課,舍友們要回宿舍繼續睡,李祿則因為接到快遞送達的提醒,獨自一人出校了。
他不記得自己有網購什麽東西,第一反應是老媽又寄了什麽吃的過來。
不過說來也怪,學生街本來就有快遞驛站,可這份快遞卻舍近求遠送到了南面郊區的一條廢棄商業街裡,從學校打車一個小時的車程才到達。
他甚至是第一次來這。
下車前,還聽司機問道:“小夥子,你也是來這兒拍攝取材的?”
“取材?”
“是啊,常有些年輕人組團來這,拍些靈異題材的短視頻,偶爾還會有劇組來這拍戲。”
“這樣啊...”李祿沒太在意,“...我是來這拿快遞的。”
“快遞怎會送到這?小夥子別開玩笑了。”
李祿聳聳肩,付完車錢,順著寬敞的街道往裡走,搜了一圈完全沒有找到任何可能是快遞驛站的入口。
撥通驛站號碼時,天空中驟然飄起了細雨,灰蒙蒙的霧霾逐漸籠罩整條街道。
而後,手機屏幕閃爍著出現一段亂碼,不遠處的地鐵入口隱約散發出紅色的光亮,
原先空蕩陰森的街道中竟多出一份噪雜,可事實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一陣恍惚,李祿略微失神地尋著燈光前往,穿過地鐵通道,最終停留在一扇畫有眼睛圖案的紅色大門前。
周圍的聲音越發嘈雜了。
突然間,門上的眼睛眨了一下!
李祿倒吸一口涼氣,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腦袋被燒壞,出現幻覺了。
靈異題材的影片他看得不多,但面對此情此景,心裡還是難免會有種不祥的預感。
好奇害死貓!直接開潤!
然而,僅僅是這番念頭閃過的刹那,門上那深如幽井的大眼睛中,已驟然鑽出一隻黑色大手,徑直朝他伸來!
他的心跳當即慢了半拍,渾身僵直,難以反應。
回神時,已經被那黑色大手生生抓進了一個明亮的房間。
檀香撲鼻,暖風拂面。
映入眼簾的是雜亂無章的快遞驛站,牆角的收音機播放著京劇戲曲,牆中央擺放著一盒神龕,供奉著香火。
一名穿著褐色大褂的灰發青年正蹲在地上,背對著李祿整理包裹。
李祿還沒反應過來當下的狀況,只是下意識地打量起那青年的側臉,見他嘴角上揚,露出半邊陽光的微笑。
對方似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起身,慢慢回過頭,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溫暖,然而......
李祿本能地倒退兩步,心跳由緩轉急,呼吸變得小心翼翼。
只見,青年的另外半邊臉竟沒有絲毫血肉,僅剩清晰可見的半個骷髏頭。
這個地方明亮溫暖,卻處處透著古怪。
結合眼前的事物與方才刹那間的經歷,李祿的心中頓時萬“馬”奔騰,真的懷疑是自己腦袋燒糊塗了。
他顫抖著轉身想要離開,卻發現身後只有無盡的黑暗,仿佛整個世界僅剩這間快遞驛站。
就在他懷疑人生時,那青年突然開口道:“您是...李祿...吧?”
這種怪物模樣,說起話來竟是意外的溫柔羞澀,甚至讓李祿有種自己才是怪物的感覺。
他勉強平複下情緒,點點頭。
下一刻,青年找出一份包裹,猶疑著遞給了他,嘴裡還囔囔道:“沒錯,您就是李祿...很像,真的很像。”
李祿接過快遞,瞟了眼,發現寄件人竟是自己的爺爺。
“遺物?”他疑惑地看向青年。
青年眨巴著眼,“或許是吧,我其實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麽,這個地方的所有包裹都是保密的,至於寄件人,您不用懷疑,信息都是真實的,就是李老,是昨晚剛寄到的。”
昨晚?爺爺明明一周前就火化了。
一時間被如此大量的信息灌輸進腦海,李祿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滿滿的全是疑惑。
可他聽青年的語氣,卻仿佛死者寄件是很正常的事。
算了,先拆開看看。
誰知李祿摸索了許久,都無從下手。
“客人, 這包裹沒法強行拆開的,只要您的確是收件人,那麽離開這裡後,裡面的東西就會自動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青年解釋道。
李祿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所以,您要離開了嗎?”
“...嗯...對?”李祿試探著回應道。
話音未落,光線驟散,伸手不見五指。
李祿摸黑回到街道上,雨停了,霧散了,周圍不再有任何聲音,甚至連手機上的那通快遞號碼都不見了。
所有異常都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幻覺。
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多出了一本書。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在腦中,他卻好像可以透過雙手的動作,真真切切地觸摸到。
磨砂質的堅硬外皮,精巧細致的裝訂線,外形嚴絲合縫,除此之外十分單薄,仿佛裡面一頁紙都沒有......
李祿可以肯定,這些都是真的,不是幻覺!
他專注地閉上眼,嘗試著用拇指與食指配合,想要將其翻開,卻猶如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所桎梏著一般,無法掀動分毫。
他不甘心,換著法子嘗試了好多遍,依舊無果。
無奈,眼看離上課時間僅有不到一個小時,只能先選擇返回學校。
就在李祿走遠後,地鐵入口處出現了一隻烏鴉。
它盯著李祿離開的方向,目視著街道兩側湧出了無數形體各異的模糊虛影,正三五成群地跟上李祿的步伐......就在李祿走遠後,地鐵入口處出現了一名留著銀白色齊脖短發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