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祿回過神時,頭腦異常清醒,體內似乎充盈著一股力量,而周圍環境已經天翻地覆。
映入眼簾的是布滿裂痕的玻璃牆,雜亂無章的會議方桌,生鏽的電線牽著長條狀的燈管懸掛於空,蒼白的燈光忽明忽滅,襯得漫天蠅影四處飛竄,牆上的電視大屏丟失信號,沒有任何畫面。
寂靜,壓抑。
拿出手機一看,只有滿屏的亂碼。
邱茉瀾倒在一旁,仍處於昏迷狀態,右手的黑氣比方才更加渾濁,如同毒素般,已經蔓延至整條右臂。
李祿試圖將她喚醒,多次無果。
“這裡是...大廈內部嗎?”他將冰涼的空氣從肺葉中擠出,努力平複著此刻的心情。
是對陌生環境的恐懼嗎?不,或許更像是無法克制的激動。
李祿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是無比的真實,仿佛只有從這一刻起,才是真正的活著。
相比下,過往的記憶,都宛如一場夢。
就在這時,他發現腦海中那本書的封面上,多出了一個銜尾蛇的圖案,蛇環中央有一隻布滿血絲的汙濁大眼,瞳孔深邃幽沉,宛如危機暗藏的深淵,卻仿佛有一股無形的魔力,持續勾引著李祿內心對神秘事物的向往。
“打開我。”腦海裡回蕩著模糊的低語,“像剛才那樣。”
剛才?是指看到大廈的那一刻嗎?可那是怎麽做到的?
僅是這麽一個疑惑閃過的刹那,書已自動翻開,近乎透明的書頁上再次顯示出了大廈的外形。
仿佛潛意識中知曉方法一般,他本能地閉上眼,全神貫注,一張圓形小地圖隨之浮現,粗略地顯示著大廈七樓內部的區域布局。
一環接一環的長廊由樓梯口開始向七樓中心聚攏,少數區域還標示著紅色的花狀圖標,似乎代表著什麽特殊的含義,由外到內依次分布在:通訊室、會議室、辦公區,以及面積最大的中心實驗區。
其中通訊室的紅花圖標是虛化的,若隱若現。
李祿試著深入查看自己所在的會議室,最終如監控般,顯現出了畫面。
而其他幾個區域,則無法查看。
隨後,書頁上浮現出一排排文字,似乎是某人的回憶記錄。
~
現在是晚上九點。
我正在參與第三次關於南柯實驗的會議。
黃總與希爾博士因實驗失敗的事,吵得不可開交。
但事實上,實驗並沒有失敗,因為我還活著。
只不過,他們全都看不見我。
我已經妥協了,可這群東西沒有。
~
回憶記錄戛然而止,邱茉瀾恰巧醒了。
李祿將思緒抽離,把她從地上扶起。
“...這裡是?”她的表情略顯詫異,眸光中透著疑惑,“難不成...不,怎麽會?究竟是哪裡出錯了......”
李祿微微皺眉,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瀾姐,已經這種時候了,你應該有話要跟我說吧?”
邱茉瀾深深地看向他,視線迅速掃過他的全身上下。
一聲長歎,無奈地解釋道:“我是被師娘派來層蒼市,專程保護你的。”
“你師娘?”
“也就是你的母親。”
李祿一愣,“那也就是說......”
“沒錯,你父親是我的師父,你的父母都不是普通人,當然還有你的爺爺,他老人家曾經是南柯基金會的總會長。”
“一周前,
師娘在李老的葬禮上發現你有覺醒的跡象,按時間計算,今天就是覺醒期的最後一天。” “這期間會一直產生睡意,不斷重複被黑暗追逐的夢境,若是不慎被追到的話,便會獲得基礎魘力,覺醒為煉魘士。”
“就像你現在這樣。”
一時間被灌輸了如此多的信息,李祿有些接受不了,但終於是將今天發生的事勉強理順。
這麽說來,父親當年和爺爺大吵一架,想必也是因為煉魘士圈子裡的事情吧?
“所以你一直不讓我睡覺,就是為了阻止我覺醒...可這又是為什麽?”
面對他的疑惑,邱茉瀾繼續解釋道:
“覺醒是大腦受到開發的一種現象,會改變普通人的體質,讓人擁有穿梭南柯世界的能力。”
“經過適當的實踐訓練,便能夠從南柯世界中收服夢魘、提煉魘力、修習魘術......獲得各種詭譎超凡的力量。”
“只不過...”她話鋒一轉,“...煉魘士的身體會隨著魘力的提升,而逐漸崩壞,出現各種無法根治的症狀。”
“但煉魘士又必須依靠魘力維持生命,若是失去了魘力,將會直接導致死亡。”
聞言,李祿登時心頭一顫。
邱茉瀾接著說道:“就是因為這樣,師父和師娘,才一直不希望你踏入這個圈子。”
“本來按照師娘的計劃,你應該能夠順利渡過覺醒期,可誰知你的大腦似乎被提前開發過了,覺醒的最終時刻比預計的提前了很多。”
講到這,邱茉瀾的臉上不禁多了分困惑。
李祿聽她這麽說,立刻想到了原因,所謂的大腦被提前開發過,應該是爺爺的遺物造成的。
換個思路,也就是說,爺爺把這本書交給他,就是希望他成為煉魘士,而當年的衝突,也大概率是因為這件事。
但做爺爺的總不至於害自己孫子吧?
爺爺會留下這本書,促使他成為煉魘士,那便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隱約能夠確認的是,這本書與爺爺的死,有所關聯。
而自己既然已經成為了煉魘士,就只能順其自然了。
“那這個地方是?”李祿繼續詢問。
“南柯世界的衍生空間,俗稱‘蜃環’,即是夢境,也是現實,記錄並輪回著某件怪事,通常由一個夢魘所維持運轉。”
邱茉瀾說著說著,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詳的預感。
按理說,每次有新的蜃環出現,都會在現實世界產生相應的征兆,南柯基金會也必定會提前通知,但這個蜃環卻是憑空出現的。
難道說,這個蜃環是人為釋放的?
蜃環被封印後依舊具有強大的魘力,目前沒有任何手段能夠將其摧毀,極其不穩定,因此都會經由基金會管理。
但是半年前前,有十個蜃環從總部失竊......
想到這,邱茉瀾的心跳開始變得不安分了。
如果真的是人為釋放的,那麽便屬於二次級蜃環,自她與李祿來到這裡的那一刻起,蜃環的入口也關閉了,其他的煉魘士將無法再進入這裡。
“我們必須在輪回時限內封印夢魘,否則隨著輪回的更替,我們終將成為夢魘的食糧,永遠無法離開。”
她繼續說道,語氣越發嚴肅。
“換句話說,如果我們沒法封印夢魘,那麽結局就是——死。”
聽到這個字眼,李祿的心本能地一顫,一股寒意頓時從背部爬起。
“想要封印夢魘,只能靠我們自己了。”邱茉瀾拍了拍李祿的肩膀。
李祿呆滯了好久才勉強緩過勁來,努力平複著此刻的心情。
隨後,眼神幽沉,視線下意識地順著邱茉瀾的右臂,向上看去,黑色氣體已經蔓延到鎖骨位置了。
他有些擔憂地問道:“瀾姐你沒覺得不舒服嗎?”
聽他這麽一說,邱茉瀾才發覺自己的右臂被一抹陌生的魘力纏繞,不過除了肌肉有點酸軟以外,似乎並無大礙。
“奇怪,是中了誰的魘術嗎?”她自言自語道。
話音未落,李祿腦中的那本書,忽然多出一頁。
書頁上赫然放映著傍晚遊樂場的畫面,是邱茉瀾抬手替他阻擋烏鴉的瞬間,有一道黑色的液體如毫針般刺入了掌心血肉。
隱約還能瞧見,有一個人影在操縱著那頭烏鴉。
然而不知為何,李祿正試圖細看那人的面容時,整頁紙都消失了。
下一刻,外頭驟然響起一陣電話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