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遊樂園。
李祿看著花裡胡哨的遊樂設施,有些愣神。
“選好了嗎?想玩什麽?”邱茉瀾親密地勾著他的手臂,動作卻沒有半點曖昧的感覺,就像是在摟兄弟。
李祿抬手指了指附近的旋轉木馬。
“這個好,適合我這種純爺們。”
邱茉瀾點點頭,拉著他就往另一頭走去,“行,我們去坐過山車。”
臨上過山車前,李祿還在抗拒:“別別別,瀾姐,我真不行!”
“男人怎麽能說自己不行?”邱茉瀾冷酷無情,一把將他摁在座位上,扣得死死的。
……
與此同時,齊坤野叼著煙,坐在不遠處的樹蔭下,身邊還站著幾人。
“頭兒,他倆這是幹啥呢?”一名戴著鴨舌帽的小夥子問道。
邊上有人笑道:“梁子,你這都看不出來呢?第七天了,防止他睡著唄。”
“這能行嗎?”梁子一臉不可置信,“靠這種方法就想讓他強撐過覺醒期的最後一天,未免也太隨便了吧。”
“能不能逃過覺醒,與方法無關,得看李祿自己。”齊坤野深吸一口大回龍,“但我很期待,這小妞究竟有個怎樣的計劃來阻止李祿覺醒。”
梁子面露難色,“可是,李祿是咱們這次的任務目標啊,總會長讓我們務必把他帶回總部,引導他成為煉魘士。結果頭兒您這......”
“賣個面子給她師娘罷了,況且李祿目前還是普通人,強行帶回去的話,就壞了圈兒內先輩們定下的規矩了,當然,若真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得來硬的。”
梁子撓撓臉,語氣頗有種抱怨的意味:“那,咱難道就這麽乾看著?這大熱天的......”
“行了,小梁。”齊坤野將煙吐掉,碾了兩腳,吩咐道,“你走近些,時刻注意李祿的精神狀況。”
……
傍晚六點。
李祿坐在長椅上,捧著垃圾袋狂嘔,感覺地面還在翻轉晃動。
這一下午沒乾別的,淨在坐過山車,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在天上轉了多少圈了。
奇怪的是,他剛歇下來,便又有些犯困了,迷迷糊糊地就快要睡著。
耳畔悄然響起奇怪的低語,眼前的畫面隨之開始扭曲,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某種渾濁的東西所籠罩著。
模糊,壓抑。
恍惚間,李祿好像正被一大群“人”團團包圍,無數灼熱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帶來濃濃的監視感,令他渾身不自在,胸悶,難以喘息。
人群越發靠近,周遭的事物也隨之變得古怪了。
摩天輪上爬滿了藤蔓,不斷滴落著岩漿,旋轉木馬翻轉升空,播放著重金屬樂,環繞了整個遊樂園的過山車,猶如一條盤伏的巨蟒。
可是,李祿的潛意識似乎在無意間發生了轉變,此刻竟打從心底覺得,一切既怪異,又合理,仿佛兩者間本就沒有任何衝突。
不知過了多久,畫面停止扭曲,視線逐漸清晰,他幾乎快要能夠看清周圍的人影......
“啪!”
李祿猛地從幻覺中抽離,清醒許多,捂著臉,欲哭無淚:“瀾姐,你到底想幹嘛啊......”
這一整個下午,他一犯困就被巴掌招呼,心態瀕臨崩潰。
最莫名其妙的是,他感覺邱茉瀾本人似乎也並沒有享受坐過山車的樂趣,這一下午的種種行為,仿佛都只是單純為了阻止他睡著。
李祿疑惑不斷。
睡著會怎樣嗎?難道跟夢裡的情景有關?
按照之前咖啡廳裡的情況,不難判斷,邱茉瀾應該也認識爺爺。
但她究竟知道些什麽?與這些怪事有怎樣的聯系?
齊叔離開時留下的那句話,又是在暗指什麽呢?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兩人的身份都不簡單,或許都是那個超現實圈子裡的人,也說不定。
正思索間,李祿忽然注意到腦中的那本書,竟然悄悄開放了一條縫隙。
對於未知事物的渴求,令他本能地全神貫注,用心去感受雙手與書本間的奇妙連接,再沿著那條書縫,小心翼翼地將其打開。
然而就在李祿剛剛瞧見裡頭的書頁一角時,一頭烏鴉驟然出現在前方不遠處,俯身衝來。
他手上的動作瞬間僵住了,還未反應過來,便看到邱茉瀾有意無意地揮了下右手。
烏鴉當即如泡影般消失無蹤。
僅僅一刹那,如夢似幻,有真有假。
書本再次合上。
“還犯困呐?走了。”邱茉瀾與李祿十指相扣,牽著他便往出口直走。
李祿還有些恍惚,被迫挪動起疲憊的步伐,“又要去哪?”
“天黑了,先回家。”她忽然變得嚴肅許多。
“...回家?”
……
齊坤野等人默默跟在後方,目送著李祿坐上邱茉瀾的車。
“天黑了,那群家夥開始蠢蠢欲動了。”他坐進一輛車的後座,用命令地口吻說道,“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話音剛落,三輛黑色汽車接連發動,緊跟在邱茉瀾的車後,保持著齊整的隊形。
“五號隊,查到剛才那頭烏鴉的信息了嗎?”齊坤野衝對講機問道。
“是妖怪型夢魘,瞳鴉,會將所視之物同步傳達給飼主。”對講機那頭傳來聲音,“自身沒有實際攻擊力,但是能夠幫助飼主進行遠距離的魘術施放。”
“遠距離...”齊坤野若有所思,“...來源呢?”
“沒檢測到,應該是野生的。”
“野生的?不,剛才的攻擊行為,絕不可能是野生的,繼續找。”齊坤野篤定道。
……
邱茉瀾一邊開著車,一邊關注著李祿的狀態。
就在這時,她的右手突然感到一絲酥麻,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但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常。
李祿坐在副駕駛座上,再次嘗試打開腦中的那本書,卻發現它已變回了原樣,嚴絲合縫,不留半點空隙。
並且不知是否是錯覺,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悄悄盯著自己。
……
梁子坐在齊坤野身旁,雙眸泛著紫色的微光,視線穿過前方的所有障礙,直接觀察李祿的大腦,“目標的san值偏低,有提前覺醒的可能。”
“預計多久?”
“如果一直保持這種狀態的話,應該不會超過半個小時。”梁子說道。
齊坤野若有所思,沉默著沒說話。
“奇怪,這小子的大腦構造,怎麽跟剛才有些不一樣了?”梁子忽然疑惑道,“難道跟李老的遺物有關?裡面看著像是有一本書......”
話講到一半,他渾身猛地一陣抽搐,雙眼翻白,口吐白沫。
恰在此時, 齊坤野手中的對講機,傳出了一陣焦急的聲音:“頭兒,檢測到目標前方有疑似南柯世界的電磁波產生!”
……
與此同時,天空中飄起了朦朧細雨。
李祿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倦意所擊潰,陷入半夢半醒的狀態。
夢境與現實交疊中,隱約還能聽見邱茉瀾厲聲道:“別被那東西追到!”
隨著這道聲音越來越小,現實的一切都消失了,轉而被那條陰森空蕩的街道給取代。
這次,李祿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直接迎面對上了那不停追逐自己的東西——不可名狀的無盡黑暗。
直至那黑暗完全將他包圍,發燒帶來的小症狀全都在頃刻間消失了。
醒來時,李祿覺得身體脈絡間多了一絲涼意,周遭事物的運動速率變得異常緩慢,似乎是因為自己還未從夢境中完全緩過神來。
緊接著,他無意中瞧見,邱茉瀾的右手正縈繞著一股肉眼可見的黑色氣體。
詫異間,前方的道路上驟然出現了一棟大廈,毫無預兆,就這麽橫在路中間。
眼看即將撞上,邱茉瀾卻未有任何反應,仿佛根本沒能看到。
李祿驚然意識到,大腦中的那本書已不知何時自動打開了,而這棟大廈正是直接顯示在書上的畫面內容!
他大叫著試圖提醒,只可惜為時已晚。
一陣爆破,迎面撞上。
周遭的空間盡數扭曲、碎裂,最後再一塊塊地拚湊、重組。
邱茉瀾的車,就這樣從齊坤野等人的監視中,毫無預兆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