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新手常犯的錯誤，你剛才一次性調用了過多的魘力，目前的肉體還無法容納這種毫無預兆的能量膨脹。”

　　邱茉瀾看著他痛苦的模樣，似是回想起什麽不好的回憶。

　　“習慣就好。”她輕聲道。

　　李祿癱在地上，回想起邱茉瀾之前施放魘術的畫面，覺得越發的不可思議。

　　自己光是正常的調動魘力就會導致這樣的副作用，施放魘術的後果自然可想而知。

　　究竟要經過多少的練習，忍受過多大的痛苦，才能那般淡定從容?

　　爺爺，父親，母親，全都經歷過這樣的階段嗎?

　　良久，李祿終於緩過勁來。

　　他照著邱茉瀾教導的方法，開始繼續調整體內的魘力，最終找到一個勉強合適的量值，起身活動了兩下。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體質已經異於常人，可一股崩壞的異樣感卻在全身持續滋生著，失去了原先作為普通人時該有的生氣。

　　他不禁有些懷疑，現在的自己究竟是否算是活著。

　　就在這時，長廊內久違地傳來了夢魘的聲音，令人意外的是，它這次的聲音卻是十分平靜舒緩的，語氣透著滿滿的疲憊，甚至還帶著些許惆悵:“我到六樓了，一個人都沒有，我好累，我想休息了......”

　　聞言，李祿若有所思地回過頭，看著遠處不知何時出現的小男孩，陷入呆滯。

　　迷茫，絕望。

　　他似乎能夠感受到小男孩此刻的情緒。

　　回過神時，小男孩已經沒了蹤影。

　　邱茉瀾瞧見李祿的眼角多了些晶瑩，疑惑道:“你看到什麽了?”

　　李祿搖搖頭，沒有回答，順著長廊，朝中心實驗區前進。

　　……

　　現實中。

　　齊坤野盯著大屏幕中痛苦的李祿，眼中閃爍著耐人尋味的光，仿佛是看到了另一番景象。

　　“老師，原來這就是您的計劃嗎?”他囔囔道。

　　梁子回頭看他，“頭兒，您說啥呢?”

　　“沒什麽。”

　　……

　　一道猩紅色的暗光於長廊的盡頭緩慢閃爍著，如順著人類的呼吸般，時暗時亮。

　　心臟跳動的聲音於正前方隱隱響起，隨著兩人逐步靠近長廊的盡頭，而越來越大。

　　直至那心跳聲震耳欲聾，兩人終於進入了中心實驗區。

　　血腥味和腐爛味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無數條水晶質的鎖鏈，順著鎖鏈聚攏的方向抬頭望去，竟是一顆活生生的心臟被牽引著懸浮於拱圓狀的屋頂！

　　巨大，猩紅。

　　每次跳動都對應著呼吸頻率，持續發出劇烈的聲響，將猩紅的光芒從內而外地照耀著整個實驗區。

　　無數條血管從心臟中衍生而出，連接著下方一圈又一圈排列著的圓柱形玻璃器皿。

　　每個器皿之中都灌滿了黑紅色的液體，各類種族不明的幼崽屍體抱緊雙腿，蜷縮成球狀，浸泡在器皿中上下浮動著。

　　“滴答...滴答......”

　　拳頭大的血雨時不時地從空中落下，滴在地面上瞬間蒸發，彌漫著一股陰森壓抑的氣息。

　　就連邱茉瀾都是初次見到這樣的景象，她的瞳孔瞬間收縮，四肢僵硬地愣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喃喃自語道:“0號...始祖...”

　　……

　　與此同時，基金會眾人看到這番畫面，紛紛神經緊繃，氣息短促。

　　有些抗壓能力差的新人甚至直接衝進廁所，

不一會兒就傳出陣陣難以描述的嘔吐聲響。　　眾人緊張地討論起來:

　　“這難道是......”

　　“始祖魘！”幾人異口同聲道。

　　“沒錯，絕對沒錯，這個蜃環是基金會記錄中的0號。”

　　梁子作為經驗豐富的煉魘士，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類詭異血腥的場景，可以往瞧見的景象與眼前這種相比，簡直不是一個等級的。

　　那是一種，僅憑視覺，就能夠深深烙印進腦海，無法忘卻的恐懼——最原始的恐懼。

　　“0號蜃環...開什麽玩笑?那可是是人類初次嘗試進入南柯世界，所無意創造出的第一個蜃環！是歷史上最古老的蜃環......是傳說才對。”

　　他強忍住惡心乾嘔的感覺，咽了咽口水，回頭看向齊坤野。

　　只見，齊坤野此刻竟是滿臉平靜從容，仿佛對蜃環中出現的景象絲毫不感到詫異，甚至可以說，一切都在他的預想中，沒有任何偏差。

　　“頭兒?”梁子有些不可置信，“您早就知道?”

　　齊坤野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那...這件事......”梁子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話音剛落，整個聯絡廳的氣氛瞬間沉默了，每個人都緊張地豎起耳朵，靜候齊坤野的答覆。

　　就在方才，他感受到室內有一絲熟悉而陌生的魘力浮現，似是有什麽東西稍稍停留了刹那，但隻一個轉念的功夫便無影無蹤了。

　　呵，傅妍......真是個厲害的女人啊。

　　齊坤野搖了搖頭，猶疑一陣，說道:“這個消息恐怕從這一刻起，就已經傳開了。”

　　眾人聞言，皆是神情駭然，梁子更是慌了神。

　　“頭兒，這次的具體任務究竟是什麽?”他問道，臉色略顯蒼白，“真的只是把李老的孫子帶回總部嗎?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沒告訴我們啊......”

　　“半年前那夥人盯上他，想拉攏他，這都是正常的，但是無論出於哪種目的，都不應該對他釋放0號蜃環啊......”

　　“不說李祿這樣的新手，就算是圈子內最頂尖的幾名煉魘士一同進去，都大概率無法逃離0號蜃環。”

　　“不，嚴格來說，是當今已知的煉魘士中，根本沒人接觸過0號蜃環。”

　　“難道他們其實是想殺死李祿?可這對他們而言應該沒有半點收益啊......”

　　梁子嘴裡吧啦個沒完，話說得正上頭，被齊坤野打斷。

　　“別急，小梁，那夥人的目的尚不明確，但這畢竟只是個殘缺的蜃環，輪回不完整，裡面的夢魘也會受到壓製。”

　　“不過...”齊坤野的神情難得地多出了半分凝重，但更多的則是複雜的意味，“...以李祿和邱茉瀾目前的狀態，就算真的找齊了南柯碎片，恐怕也沒有足夠的魘力去進行封印，除非......”

　　……

　　自方才學會調動魘力以後， 李祿就感覺自己透過腦中書看到的畫面更加清晰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隻眼看到正常的畫面，一隻眼能看到更隱晦神秘的畫面。

　　他盯著那顆心臟越發失神，不僅不覺得害怕驚懼，甚至是根本沒有任何排斥反應，唯獨雙眼開始變得空洞無神。

　　腦中書悄悄前翻，多出了一頁，顯現著完整的、跳動的巨大心臟。

　　接著，他看到了更加滲人的場景——年齡各異、膚色各異的赤身屍體定格在空中，沒有任何依托物，全都表情相同，面目猙獰，嘴中不斷流溢出渾濁濃稠的血液，呈俯身姿勢，相互間距一米，整齊地圍繞在心臟周圍。

　　詭異的是，那種獲得力量的感覺再次湧來了，且對比之前要更加強烈得多，宛如是一個源源不斷的泉眼，在不斷噴發著力量。

　　這種感覺，是魘力在增加嗎?

　　李祿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與這個心臟產生某種奇妙的連接，仿佛那顆心臟就是屬於自己的一般......

　　“啪！”

　　思緒抽離，瞬間清醒。

　　李祿恍惚一陣，盯著邱茉瀾疲憊蒼白的俏臉，後知後覺:“瀾姐你的狀況又加重了?”

　　“別管我，先抓緊時間尋找剩下的南柯碎片。”邱茉瀾不顧天上落下的血雨，強忍著腐臭汙腥的味道，往實驗區深處的陰影處走去，“只剩這個地方了，是最後一個碎片，對吧?”

　　李祿啞口，看向小地圖上顯示的通訊室，盯著那小紅花標記消失後留下的輪廓，心中不免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