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世寬、吳憶此刻還在茶肆之中,依舊淡淡茶香彌漫空氣中。
杜世寬起身對吳憶說道:“如此說來,我先送賢弟回去吧,這酒席等此間事了,我再補上!”
“如此甚好!”吳憶答道。
此刻天已經昏暗下來,天空淅瀝瀝竟下起雨來,地面本來有些浮塵,細雨茫茫,風勢漸起,將細雨吹斜灑落在這街道上。
回到小院門口,待吳憶、李若蓮下了馬車,杜世寬將幾個親兵留了下來,叮囑一番翻身上馬,一人一馬疾馳而去,馬蹄濺起地上泥濘。
是夜子時,電閃雷鳴,雨愈下愈大,急急壓向大地。數十個黑衣人,不知從何處出現,徒步疾行,離小院越來越近,又隱沒在風雨之中。
只有小院燈光昏黃,房頂被雨砸的乒乓作響,杜世寬留下的兩個軍士凍得瑟瑟發抖,站在門口簷下避雨。
其中一人仿若受不了這天氣,拍打掉身上雨水道:“杜大人也真是的,遣我們守在這裡,這麽大的雨真是晦氣!”
另外一人道:“休得囉嗦,再過一個時辰就換崗了,沒看那吳憶和杜大人關系匪淺,好好守夜。”
那被訓斥的軍士有些不服道:“杜丹,說兩句怎麽了!你看柴房那幾個兄弟估計都在睡覺吧,興師動眾的守這破院子,愁死人,”
那叫杜丹的軍士踢了被訓斥的軍士一腳道:“都說不要囉嗦了……”
…………
吳憶正在耳房與李若蓮對面而坐,盧應昌立在一旁,李若蓮此刻身旁放著把長劍,是杜世寬走之前安排人拿來的。
吳憶從桌上拿起一顆點心放到嘴裡,拍了拍粘上少許糖漬的手。
“盧應昌,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看到的是你族兄在跟蹤我們?”吳憶看向站在一旁的盧應昌。
盧應昌一臉無奈:“主人,你都問老盧不下四遍了,真的是,我與他在盧氏醫館數年,定不會認錯。我那族兄算是功夫高強之人,正因為如此,從年少之時便追隨高大人的爺爺南平王高季興,一直是其心腹,後來南平王離世,我族兄被人排擠便被派來複州,建立了盧氏醫館這個暗樁。為了擴充實力,甚至不惜從家族中選擇優秀之人來到暗樁,我便是那時候到的複州。”
李若蓮提起水壺將吳憶身前的水碗添了下水,放下水壺道:“他們目標是我,況且這從來也沒有終日防賊的道理,這都夜深了,憶哥哥,你不用如此緊張。都這麽晚了,各自回房歇息吧。”
“呃,我不是擔心你麽,吃完這些點心就去睡。”吳憶訕訕說道。
盧應昌困頓的不行,“李姑娘,主人,我不吃了,我回房去睡。”
旋即吳憶走到盧應昌身邊:“慢著,你的匕首給我,反正你有刀,匕首沒什麽用處。”
盧應昌無奈把匕首從身上取下給了吳憶。
李若蓮忽然道:“噤聲,屋頂有動靜!”
李若蓮說完把桌上的省油燈就吹滅了,屋裡一絲光亮都沒有。恰有一道驚雷轟隆劈下,嚇得吳憶一哆嗦,隨即壓低聲音:“若蓮怎麽了?”
李若蓮沒有答話,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聲音,正是那兩個守門的軍士喊出來的:“敵襲,敵襲,敵襲!”
接著從房頂跳落下數個黑衣人,為首一個道:“速去搜查每個房間,男的殺掉,女的都集中起來。”
“得令!”黑衣人抽刀分頭行動,各自散向小院各處。
吳憶、李若蓮、盧應昌三人躲在門後,
沒發出一點動靜。盧應昌已經拔刀在手,舉過頭頂等待。 吳憶沒見過如此場景,心驚肉跳,黑衣人提刀也朝自己這邊耳房走過來了。
只聽得“啪”的一聲,正是有個黑衣人跺開了丫鬟迎雲的房門。
“啊,誰?”傳來丫鬟迎雲的聲音。
一個蒙面漢子閃身進了房間,接著一陣劈啪啦的聲音響起。
“救命啊!”傳出迎雲淒慘的叫聲,令人頭皮發麻。
“閉嘴!”一個黑衣人惡狠狠的道。
黑衣人一掌將迎雲打暈:“是個女的,帶走綁起來!”
此時另外兩個黑衣人已經走到西邊耳房這裡,到了門前,一腳踹開,閃身進入。
天空雷鳴聲聲不止,也有捉摸不定的閃電四處顯現,飄忽不定的逝去。
見黑衣人進來,盧應昌接著閃電的微光順勢而動,躲在門後的他一刀劈向了黑衣人脖頸,黑衣人回過神來欲要舉刀抵擋,已經躲閃不及,眼睜睜看著刀接觸在了脖頸之上。
盧應昌嗓子擠出一聲沉悶的呼喝,黑衣人剛剛舉在半空的刀墜在地上,人也在之後緩緩倒下。唯見似水的鮮血留了一地,天黑之下看不出殷紅。
吳憶這時雖然也是驚疑不定,此時也回緩了過來,那名黑衣人已經被殺了。李若蓮知道吳憶不會功夫,將他護在身後,吳憶欲要向前,被李若蓮製止了。
盧應昌走出耳房門口提刀砍向另一名黑衣人,那名黑衣人因為盧應昌殺自己同伴,已經有了準備時間,舉刀格擋與盧應昌戰在一處。
誰知那黑衣人與盧應昌打鬥同時,大叫喊起來:“屋裡有人,速來幫忙!”
其它四五個黑衣人聽得呼喊,朝西邊耳房這裡疾馳而來。
此刻杜世寬留在門口的兩個把守軍士,已經被砍翻一人。只剩杜丹一人正奮力抵擋,身上受創嚴重,只是片刻時間,杜丹將一個黑衣人踹翻在地,自己也被砍翻在地。
杜世寬留下的幾個親兵瞬間沒了兩個,柴房的剩下的六個親兵聽到外面的打鬥聲也被驚醒了,趕忙提起刀劍,衝了出去……
吳憶這邊,耳房外的盧應昌已經全身淋濕與兩個黑衣人站在一起。
趕來支援的黑衣人快步來到西邊耳房這裡,舉刀邁步進了耳房。
李若蓮見為首黑衣人已衝到房內,便變換身形一聲驚呼,長劍出鞘直指那人咽喉,凌厲的劍氣伴著謫仙似的飄逸,黑衣人雖然已有準備,閃身避過。但此時李若蓮也已鬥轉劍尖,刺向對方心窩,這一招讓對方無法繼續躲閃,眼見刺了進去,黑衣人緩緩倒下。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黑衣人也衝向耳房內側吳憶所在的位置,侵身到吳憶面前舉刀便剁了下來。
“憶哥哥當心!”李若蓮焦急道,雖這耳房面積也不算多大,但輾轉騰挪很受限制,加李若蓮腿傷在身,此時去救已然來不及了。
吳憶眼見長刀劈來,隻得抬腳登了一下桌子,正好擋住面前的黑衣人,那人見桌子擋住了去路,便縱身躍上了桌子之上,繼續殺向吳憶。吳憶沒有辦法順手舉起了凳子,那黑衣人長刀劈在了凳子之上。
凳子是硬木材質,此刻又是凳腿朝向黑衣人,吳憶福靈心至轉動凳子,長刀失了力道,刀鋒深深卡在凳子之上。趁著此刻,吳憶橫向用力將凳子推了出去,重重的凳子戴著長刀變換了方向,黑衣人一時握不住,長刀脫手而去。
吳憶見一舉見功,此刻也冷靜下來,一隻手拔出腰間匕首便衝向黑衣人,黑衣人長刀丟失,此刻身上再沒其他武器。吳憶匕首深深的刺入那黑衣人腰間,身體不停向前,黑衣人被這力道掀翻在地上,吳憶乘勢壓在黑衣人身上,匕首插得更深了,只見那黑衣人嘴裡鮮血湧了出來,眼神逐漸失去焦點。
吳憶此刻還是死死握住匕首,見黑衣人沒了反抗動作,才緩緩坐起來,拔出匕首,大口喘著粗氣,心想自己竟然殺了一個人,心臟不停砰砰直跳。
吳憶低頭只見衣衫被鮮血染濕,抬頭只見李若蓮正在和另外一個黑衣人拚殺,黑衣人身體正背對自己,咬咬牙,提起匕首衝了上去,狠狠插在那黑衣人腰間。黑衣人剛擋住李若蓮長劍,忽覺腰間一痛,不自覺的轉頭,趁著這功夫,李若蓮長劍變換方向刺入這人心窩,黑衣人舉著刀倒在地上。
吳憶、李若蓮雖然在耳房連殺三人,但是仍有一個蒙面人衝了進來,李若蓮顧不得多想,忙向前抵擋。黑衣人大刀壓向李若蓮,李若蓮提劍擋住,因為腿傷使不上力氣,向後倒了下去,肩膀也中了一刀。
那黑衣人見二人已經殺了三個同伴,便謹慎起來,停住刀勢,提防吳憶偷襲。李若蓮落在牆角,這才有了喘息功夫。吳憶見腳下有剛才從桌子上掉落的省油燈,趕忙抓起丟向黑衣人,黑衣人早有準備,把刀揮向飛來的省油燈,一下磕飛出去。李若蓮趁著黑衣人轉身功夫,將手裡長劍擲了出去,正好插在那黑衣人腹部,黑衣人掙扎片刻倒了下去,刀也“叮當”一聲墜在地上。
李若蓮撿起長劍道:“憶哥哥,此地不能久留,我們得殺出去,這幫歹人太多,留在這裡只能等死。”
吳憶點點頭,將匕首重新收入鞘中,撿起一把長刀,見分量太重,隻好扔在一邊。
耳房門外此刻已是亂作一團,杜世寬的六個親兵此刻也衝到了耳房附近,立刻加入戰團,與前來支援的黑衣人交上了手。兩方之人刀光劍影,喊殺聲不斷,雨水也漂泊而下,夾雜電閃雷鳴,將聲音交織的更加複雜。
盧應昌本就不是武功高絕之人,剛才殺了的那個黑衣之人,也是佔了先機的原因,此刻遭到兩人的圍攻,身上盡是數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但很快被雨水洗刷。不過盧應昌也不是寸功未立,剛又斬殺了一人,他知道落入黑衣人之手必死無疑,唯有奮勇拚殺才能留的一線生機……
李若蓮肩頭滲血與吳憶一起站在耳房門口,大聲向盧應昌喊道:“老盧,不要戀戰,進來!”
盧應昌艱難擋住兩個黑衣人進攻,抽身回到耳房內,那兩個黑衣人緊隨其後殺了過來,到了門口就停了下來,剛才進屋的黑衣人均沒了動靜,估計之前之人都已在耳房內被殺了,於是停在耳房門口。
杜世寬留下的親兵此刻也只剩下四個人,在付出兩條人命的情況下也衝進到耳房裡面,李若蓮、盧應昌、七個人齊心合力堪堪擋住耳房外的黑衣人的衝殺。
前後院子連接的垂花門中,有幾個黑衣人正信步走向後院。有一個頭戴鬥笠的黑衣人向身邊的一個黑衣人低語一陣,那黑衣人不時點頭,聽完便往前走了幾步。
“你們不要再負隅頑抗了!”那黑衣人大聲道:“李若蓮,你要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人喪命麽,只要你跟我們走,我們就放過剩下的人!”
李若蓮心思翻轉,眼見眾人均是身上帶傷,為了不連累眾人,長歎一聲說道:“你先讓你們的人住手,我跟你走。”
剛才說話的黑衣人快步回到戴鬥笠的黑衣人面前,戴鬥笠的黑衣人點點頭。
方才說話的黑衣人大喝一聲:“全都住手!”
眾黑衣人停下來,兩方人各自停住,隔著耳房的門口,劍拔弩張。
盧應昌借著此刻停歇時間走到吳憶身邊,喘著氣對吳憶小聲說:“主人,說話之人是我族兄盧應麟,他聲音我聽得出來。”
聽完盧應昌的話,吳憶仿佛想起來什麽,李若蓮正要出去,吳憶拉住她的衣角:“若蓮,等下!”
吳憶松開李若蓮大聲向耳房外面喊道:“盧應麟,多謝你將這麽多見不得光臭蟲引過來。馬營的兄弟馬上就會過來,我定會稟報杜大人,記你一功!”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這話什麽意思。盧應麟自己也蒙了,這人為何認識自己,隨即想到族弟盧應昌也被關在此處,瞬間明白怎麽回事了。
“休得胡說!”盧應麟呵斥道。
“他說的可是真的?”黑衣人中閃出那個頭戴蓑笠之人,對著盧應麟緩緩說道。
盧應麟立刻跪了下來:“高大人,你莫要聽他胡說啊,他如此做,定是我那族弟背叛了,將我名字泄露了!”
盧應麟心急之下竟然將“高大人”三字說了出來,吳憶瞬間明白,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高大人正在院子之中。
吳憶猜的沒錯,原來帶鬥笠之人正是高保勗,高保勗本來就是多疑之人,此刻心裡有些不確定盧應麟是否已經叛變。
“盧應麟,你快些到我這裡來,我們一起並肩戰鬥!”吳憶大聲喊道。
盧應麟依然跪著:“高大人,你莫要聽他信口雌黃,我過去將他們全殺了!”
聽了吳憶的話高保勗腦中快速運作,想到數天前這盧應麟和盧應昌擅自行動,想抓李若蓮,結果無功而返,盧應昌還下落不明。這盧應麟叛變的可能性在腦中迅速增長,但是盧應麟此刻竟然說要過去將吳憶等人殺了,當下心中斷定他過去定是要與耳房之內的人匯合。
高保勗聲音陰沉,對盧應麟道:“盧應麟,只要你死了,叛不叛變也沒什麽關系了。”
說完高保勗雙手往前一揮,身邊兩個黑衣人快速奔向盧應麟。
“高大人,你聽我說啊!”盧應麟見那兩個黑衣人揮刀砍向自己,不得不起身,一邊舉刀格擋一邊為自己辯解。
那兩個黑衣人見盧應麟格擋反抗,進攻招式便更加凌厲起來。
高保勗見盧應麟如此,心說這這盧應麟定是背叛之人無疑了,有些惱怒,向自己後面兩個黑衣人道:“你們兩個快去幫忙,務必把盧應麟給我殺了。”
盧應麟此刻心中苦澀,高保勗上次讓其自斷手指,如今這高保勗不分青紅皂白要自己性命,心中著實惱怒。
少傾,四個黑衣人便一起圍攻起了盧應麟,盧應麟雖然在盧氏醫館潛伏多年,從未使出過真功夫,但此刻單挑四人也不落下風。
盧應麟見高保勗大怒道:“高保勗,你真是個天地間第一號的蠢貨,沒看到對方用的是離間計麽。”
此刻漫天大雨還在不停落下,這夜,嘈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