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印度公司的人還會在北京繼續待上一段時間,一來是觀光旅遊,二來也會去徐光啟之前所在的天主堂。
按照禮部的行程安排,亨克一行人還將會和徐光啟一道去翰林院。
到那時候才是正兒八經的學術交流。
不過亨克也沒忘記和朱由檢之間達成的‘約定’,他派自己的大副從天津坐船離開,折返印度。
朱由檢本來還擔心時間會不會太久。
“朕和你說的事,你們需要匯報你們的國王嗎?”
“這一點皇帝陛下大可不用擔心。”亨克的回答打消掉朱由檢心頭的擔憂:“我們東印度公司在業務上享有極高的自主權。”
“三千萬噸糧食也能做主?”
亨克笑著說道:“自從我們東印度公司成立之後,在愛德華爵士的努力下,我們東印度公司以及從國王陛下那裡獲得了對外貿易合作、建立軍隊、宣戰自衛、對公司轄內所屬居民行使審判等權力,因此我們東印度公司不單單只是一個貿易的商業性組織。”
政治權力、軍事權力、立法和執法權。
三權一體這的確不能再叫做一個公司了。
朱由檢不再多問,既然東印度公司能夠獨立做主,從時間上幫他省了不少麻煩。
現在朱由檢最擔心的事,恰恰就是這緊張的時間。
晉商已經暗中和張獻忠接觸了!
消息是明鏡司在半個月前從河南發來的。
老君山太清觀。
一身素衣的張獻忠面衝老君像跪在蒲團上,閉著眼睛嘴裡念念有詞,雙手握住一個簽筒搖晃,片刻之後啪的一聲甩出一根簽來。
潘雲濤上前撿起,看了一眼目露喜色。
“大元帥,上上簽。”
張獻忠睜開眼接過,望向簽詞仰天大笑。
只見簽書上寫了這麽四句詩。
“朝露明月五更時,天地玄門擅自開。陳橋兵變成一統,黃袍加身命自來!”
潘雲濤激動言道:“大元帥天命所歸,這是老君顯靈,要親自保您了啊。”
張獻忠站起身,拿著此簽走到道館主持道人面前,將此簽連著兩錠金元寶一並交了過去:“道長,本帥今日高興,請各位大師吃頓好的,不要推辭。”
道長吞下一口口水,望著此簽眼皮狂跳。
自家道觀裡怎麽可能有這種狂悖的簽書,不用想也知道,此簽一定是面前這個叫趙俊業的造反賊酋自己添進去的。
可現在自己若是不接過這道簽,恐怕道館上上下下都沒有活命的機會。
接了,太清觀就是附逆之賊。
張獻忠依舊滿臉笑意,可其身後、殿外帶來的親兵卻沒有那麽好脾氣,一個個將刀拔出過半。
主持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接了下來,稽禮。
“多謝施主。”
張獻忠仰天大笑:“應該的,應該的,哈哈哈哈。”
笑聲落下,大步離開。
潘雲濤帶著數百名親兵緊隨其後。
而此刻的老君山山腳下,更是布下了數萬大軍,雖然這所謂的大軍連甲胄都沒配齊,軍容也比較渙散,可烏泱泱大幾萬人聚在一起,也是頗為震撼。
張獻忠踩著石階下山,於路上同潘雲濤交代道。
“山西那些人走了嗎?”
“今日一早就走了。”潘雲濤小聲說道:“靳良玉說了,二十日之內,為我軍準備五十萬石軍糧、三千套甲胄和一萬把刀槍。
” 張獻忠的身子明顯僵住一瞬:“糧食還好說,那麽多兵器甲胄,二十日之內就能備齊?晉商們有這個能力?”
“靳良玉說這些都是早就打造好的,從去年底到今年,洪承疇帶著兵一直在山西境內,所以他們還沒來得及賣給皇太極。”
潘雲濤言道:“這群晉商也是牆頭草,眼見著皇太極入關無望,這不就上趕著來投奔大帥您了,盼著您來坐這個江山,好全他們上下的性命。”
張獻忠冷笑一聲:“如此也好,本帥正愁著軍糧、軍械不足,無法繼續擴軍,有了晉商的幫助,咱們的大業就能成了。
下山之後,將本帥之前求簽的簽書通傳全軍,讓所有人都知道,本帥才是天命所歸之人。”
“是。”潘雲濤興奮不已:“有了老君這次批命,大帥必然名傳天下,屆時舉旗起事,四海之內無不側目,英雄志士紛紛來投,大事可期。”
張獻忠又是一番仰天大笑。
如今的河南,他已經攻陷大半,僅僅只剩下洛陽等幾個重城,合圍之勢已成。
直等到攻陷洛陽,河南將盡入他張獻忠之手。
王圖基業便算是有了。
今日來老君山批簽便是潘雲濤為他出的主意,求的,正是這一個心安,理得。
“朝露明月五更時,天地玄門擅自開。陳橋兵變成一統,黃袍加身命自來。呵呵。”
朱由檢捏著奏疏寒臉冷笑,面前不遠處跪著曹化淳。
“他張獻忠這是飄了啊,鐵了心要造朕的反。”
曹化淳揣摩不透此刻朱由檢的心情因此不敢接話。
畢竟張獻忠這頭猛虎,是朱由檢自己養出來的。
“這段時間,京城裡有哪些聲音。”朱由檢問道:“除了唱衰我大明朝之外的。”
曹化淳言道:“近日裡來京的士林顯族,都具疏上本,請求陛下早日派兵往河南,鎮壓逆賊。”
“唔,這倒是和朕預想的一樣。”
朱由檢頷首:“張獻忠殺性太重、殺人太多,動輒就屠人滿門,河南一省連著周遭臨近幾個府的官宦世家都拖家帶口逃來京城,當然盼著朕能早日剿滅張獻忠,好讓他們重回故土。”
曹化淳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朱由檢:“陛下,這些來京的士族已經願意出錢出糧,幫助朝廷擴軍京營,那咱們現在要不要動手,由著張獻忠繼續坐大下去,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再等等,再等等。”朱由檢揮手:“他攪的越歡,這些滿身銅臭味的士紳才能舍得掏錢掏糧,讓曹文詔別急,安心募兵練軍,等到京營擴到十萬人再說。”
“練兵十萬,怕是要一年。”
朱由檢毫不在意的說道:“一年就一年,朕不急,張獻忠再有本事,他一年也打不到北京來,更何況朕還給他安排了那麽多的對手,讓張獻忠先啃一段時間再說。”
曹化淳應了下來,叩首退下。
“張獻忠。”朱由檢摩挲著大案上的玉璽,玩味一笑:“不想當皇帝的反賊,可不算一個男人,朕要的就是你順風順水,這樣你的野心才會瘋漲到無法自控的地步,朕等著你在洛陽登基稱帝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