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

　　萬籟無聲，天蒙蒙亮

　　黑夜正欲隱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

　　一棟外牆未裝修的五層民房坐落於銀泉鎮的某段國道旁，從四樓西北角的浴室內傳出嘩嘩的水聲。

　　視線隨音而入，花灑噴落的水花全部撒在景亦的臉上，流經徹夜未眠的身軀，直至排入腳下的管道口。

　　景亦抬手拍了拍臉頰，自語道:芸媱，我是不會放棄的，幼稚是嘛?我就成熟給你看。

　　短暫的洗漱以後，他特地穿一套顯得老成的黑色休閑裝，這還是秦芸媱送給他的畢業禮物。隨後躡手躡腳的走出樓道門，並小心翼翼的關上門，迅速下樓，騎著自己的小毛驢向工廠開去。

　　今天他比平時早了一個多小時到達工廠，提著路邊買的早餐走進休息室並將其放在茶幾上，轉身走出休息室，開始日常的準備工作。

　　走進電機房，推上電閘，隨後打開工具房(這是工人日常擺放工具的地方)，接著返回休息室，將所有茶具放進大鋁鍋中，最後端到屋外的水龍頭處清洗。

　　等工人八點上班之後，他就要開始裝滿一小鐵鍋的水放在電磁爐上加熱，水開之後再倒入大鋁鍋中，撒上茶葉。這就是他每天早上來工廠所要做的事情，簡單且枯燥。

　　熙熙攘攘說笑聲過後，工廠逐漸被各種工具接觸石材的聲音所吞噬。等工廠進入日常運作之後，景亦就會走進廠房巡視一圈。

　　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之前那幾箱厚板，它們已經被兩名工人拆開。

　　工人用繩索綁在厚板對角線的兩個邊角上，隨後將綁好的繩索勾在航吊的掛鉤上，按動遙控器的上升按鈕，數百斤重的厚板被輕松吊起，在遙控器的操作下，航吊將所吊起的厚板移動到指定位置，隨後再按動下降按鈕，懸吊的厚板就會緩慢的降落在地面上。

　　緊接著，工人會將水平尺卡在厚板與厚板的拚接處，進行水平定位。使所有拚接的厚板保持在同一高度上。反覆操作下，將一塊塊厚板拚接成長寬各十一米的巨型平面。

　　自從有了航吊這個設備，大大縮短了工期。像以往都是用鐵製的三腳架，移動或是翻動石料。那樣雖然比人工操作省力，但十分費時，也很不安全。

　　景亦默默的站在一旁觀看，在心裡盤算著:老吳他們兩個昨天拚了六十幾塊，這樣明天上午就可以全部拚接完成。

　　盤算之際，景雄從他的身後走來，站在他的身旁，說道:“小亦你今天這麽早就起床了?連早飯都沒吃。”

　　景雄心中在想:你小子今天是不是特地想在我面前表現。

　　聽到聲音，景亦陡然側頭看向景雄，說道:難得起的早就直接過來廠裡，爸，生日快樂。

　　景雄微微頷首，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刻景亦突然想起前天晚上與阿豹的通話，便開口詢問道:“爸，雕刻八仙過海的浮雕工人你找好了嗎?”

　　“有，就是之前做怒江工地的師傅。”

　　“哦哦哦，”

　　聽到景雄的話，他沒有繼續展開話題。在心裡盤算著如何發信息跟阿豹提這件事。

　　隨後景亦便跟著景雄的步伐向廠房的後方走去。

　　“小亦，你要把他們每天做了多少量記在腦子裡，不要一天就躲在辦公室玩遊戲。”景雄突然挽著景亦的肩膀說道。

　　“知道了，爸。”

　　“作為老板，你要知道不同工人的製作速度。

才能提前適當的給他們安排工作，而不是等他們自己在一個地方反覆磨洋工。”景雄再次說道。　　“計件工人也要嗎?”

　　“計件的工人哪裡需要你去操心。”景雄輕輕拍了一下景亦的後腦杓，說道。

　　“哦哦，也對。”

　　談話間，兩人來到廠房最後的角落，這裡擺放著昨天剛叉進來的兩塊青石，王傳陽正手持充電鑽在一塊青石上鑽孔，他身後的另一塊青石已經完成破石這道步驟，石獅子的基本輪廓已經清晰可見。

　　“小亦，製作石獅的步驟你都懂了嗎?”景雄指向王傳陽的位置，說道。

　　“知道，那等阿獅過來是不是要通知風鑽師傅過來?”景亦詢問道。

　　“等阿獅做完一隻以後再通知也不遲，要懂的合理安排，全部擠在一起怎麽做?”

　　景雄說話的同時瞥了一眼景亦的身後，因為他留意到有人正向他們走來。

　　看到景雄的眼神動向，景亦轉身看向來人，臉上掛著疑惑的表情，因為他不認識此人。

　　“頭家，我是送正山小種過來的。”來人笑著說道。(頭家是閩南語老板的意思。)

　　聞言，景亦恍然大悟，側身看向景雄說道:“爸，她是妹九的老婆，我前天讓她送十斤茶葉過來。”

　　聽到景亦的介紹，景雄朝女人頷首，說道:“你好。”

　　“頭家好。”樸實無華的臉上掛著真摯的笑容。

　　“爸，我先回休息室一趟。”

　　“去吧。”

　　景亦領著婦人朝休息室走去，在路過妹九的身旁時，他手握角磨機滿臉堆笑的朝婦人點了點頭。

　　景亦推開休息室的木門，便看到茶幾旁的綠色飼料編織袋，隨即開口問道:“阿姨，這些多少錢。”

　　婦人稍一愣怔，立即揮手說道:“這…這些不要錢， 不要錢。”

　　“阿姨這怎麽行，該多少錢還是要算的。”

　　說完，景亦便從口袋裡掏出錢包。

　　“一點茶葉而已，如果覺得口感還行的話，下次一定找我拿。”

　　“就是因為下次想找你拿，你才要算錢，不然我不要了，阿姨你拿回去吧。”景亦故作生氣的說道。

　　“要不，你就隨便看著給吧。”

　　“阿姨，你拿著。”景亦從錢包裡抽出兩百塊現金遞給婦人，因為他知道市場價差不多十八塊錢一斤。

　　“我找你錢。”婦人急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布製的小錢包，從裡面掏出卷成一小捆的紙幣，基本以零錢為主。

　　“阿姨，你別找了，以後我就一斤20塊跟你買。

　　婦女半推半就的接過現金，將它們與那一捆紙幣卷在一起，並裝進布製的錢包內，隨後快步走出休息室。

　　看著快步離去的婦人，景亦並沒有多想，而是從編織袋裡拿出一包茶葉放在茶幾上，隨後拎起袋子回到辦公室。

　　當景亦將編織袋堆放在辦公室的角落裡，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頭家，你在裡面嗎?”

　　開門之後，方才看到婦女手裡提著一袋像是茶葉的東西。

　　“頭家，這是茶梗，這個比較便宜，如果有工人喝不習慣紅茶，可以喝這個。”

　　說完，她便把手中的袋子遞給景亦，接過袋子的景亦都沒來得及詢問價錢，她已經急匆匆的轉身離去。

　　短暫思考以後，景亦將手中的茶梗放在休息室的茶幾上，便轉身走進廠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