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人手拉手才能合圍，什麽樹能長這麽高大，”

　　“楓樹，叫楓樹坪村。”

　　“楓樹，能當木材用嗎?不會真像莊子《人世間》說的正因為無用才長成參天大樹吧！”

　　“你說的是櫟樹，可楓樹是極好的木材，而且很筆直，”

　　“那怎麽沒人砍伐?”

　　“不知道，樹木太大便成神樹，無人敢碰的，也可能是先人喜歡在居所栽樹，你看看這兩邊村子幾乎都有古樹。”

　　蘇化芸這才注意到田園兩邊山根處的點點村落都有參天古樹。

　　“你是說，這些古樹都變成神樹了，還是成精了?”

　　“有成精的，那邊那棵古柏，死了三年又復活了，聽說死這三年雲遊去了。”

　　“真的假的，”

　　“真的，”

　　“要被人當死樹砍伐了怎麽辦?豈不是…”

　　“一組本來有棵千年老銀杏樹，和我們七組那棵老楓樹不相上下，被人放火燒了。”

　　“怎麽會燒?”

　　“樹根被蟲蛀空心了，小孩經常在裡面玩耍，有幾個調皮鬼便點燃了蟲蛀木屑，那火燒了三天三夜銀杏樹才倒。”

　　“然後呢?”

　　“然後，那三個點火小孩，一個腦膜炎聾了，一個胡言亂語口吞鮮血死了，一個瘋了，”

　　“怎麽會?你騙人。”

　　“真的，都是我認識的同齡人，瘋那個還是我小學同學，現在也不知道瘋哪裡去了。”

　　“騙人。”

　　“騙你做什麽，就連撿樹枝的人都有不好的報應，有意外橫死的，有反五黃的。”

　　“什麽是反五黃?”

　　“死夠五條命，家裡雞鴨不能算，要大牲口，豬，牛，羊才能抵命，”

　　“要沒養豬牛羊的怎麽辦?”

　　“拿家裡人命抵，夠五條命才能安生。”

　　“哪有這樣玄幻恐怖?”

　　“你不信?”

　　“絕對不信。”

　　“那你指著這些古樹罵幾句試試，”

　　“我沒事罵它們做什麽?”

　　“你不相信啊！”

　　“罵了有什麽後果嗎?”

　　“我十歲那年，被人慫恿罵了古楓樹，”

　　“然後呢?得報應了，都說你有點瘋…”蘇化芸意識到自己失言活生生咽下話頭。

　　曾澤丙無所謂道:“當天晚上，我就開始發高燒，還畏寒恐高，只要吹風，我感覺站在高高的樹枝般晃蕩。”

　　蘇化芸愕然問:“你意思，古楓樹成精把你整樹上去了?”

　　“對，那種恐怖感我現在還歷歷在目，”

　　“那怎麽好的?”

　　“開始我娘帶我看醫生打針吃藥，在醫院治了一個多星期，眼看著人沒救了，那個大夫讓我父母去請巫師做法，”

　　“怎麽會，大夫信這個，然後呢?”

　　“很多事情你不得不信，那巫師跳大神很靈，我娘又去老楓樹下燒香祭拜，沒多久，我就退燒了，也不怕外面吹風了。”

　　“騙人，你爸爸可是教師。”

　　“騙你幹嘛，這邊是苗區，有很多不可思議的神秘力量，不可理喻的玄幻事件，你若在這裡待久了就會見識到…”

　　曾澤丙一本正經的說著，他一絲玩笑也沒有，那神情，活像真的一般。

　　汽車蹦蹦跳跳從越村中間的土石路穿過，開到盡頭到越村水庫，從水庫往山上爬，路已經不像路，到處塌方，到處是攔路石，還有兩邊的樹枝，

刮的車身擦擦的響。　　曾澤丙很不愛惜這破車，所以沒有一絲心疼，他開車膽子又大，要遇見塌方路段，他便讓蘇化芸下車避險，他自己從山石嶙峋中晃悠悠重新闖一條新路。

　　幸好，這破車動力真的大，而且從不撂挑子，即使從陡峭的山石間左衝右突，也從未熄火。

　　從水庫爬到山腰便到了兩鎮交界處，從交界處往下，路基雖然也是泥濘碎石，但這邊有礦山，倒沒出現無人修補的塌方凶險。

　　進入筲鎮地界，這邊人口音柔和甜膩，雖然沒看見大的田園，但幾乎家家戶戶都建了新磚房，筲鎮有礦，到處是礦山，所以，筲鎮經濟比沅鎮富裕得多。

　　車順著峽谷山回路轉起起伏伏，到朝陽升起時終於到了金煌山腳下。

　　曾澤丙停好車便開始拿背包，他分給蘇化芸一個輕背包，蘇化芸拉開拉鏈放自己小包時才發現，裡面是一身軍大衣和一床毛毯。

　　“要在山上過夜嗎?”

　　“看你腳力，一般人不可能趕回來。”

　　“這金煌山看起來沒多高啊！”

　　“海拔一千一百多米，”

　　“那算不上高山?”

　　“那看你本事。”

　　曾澤丙說完背起背包走入上山羊腸小道，蘇化芸仰頭看著金煌山，這山，很陡，好像就是座四面絕壁的石頭山，山很明顯向縣城方向(東)傾斜，半山腰往上是閃著白光的冰雪。

　　好像， 一千一百米的海拔也是座巍峨的高山了。

　　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蘇化芸進了山才明白，山是如此巍峨高大，人是如此脆弱渺小。

　　幸好，這條上山羊腸小道一直有石階梯。

　　“這路是山上和尚尼姑帶善男信女開鑿的。”

　　“山上有寺廟?”

　　“有，還不止一座，最下面的廟是大德和尚的，不過現在好像毀了。”

　　“大德和尚?”

　　“就是上次趕集被打那個和尚，”

　　“牙被李五打落那老人家，”

　　“對，李五拆走了他廟裡的青石板，”

　　“這些人怎麽這麽壞?”

　　“世上沒有壞人要這些和尚尼姑做什麽?”

　　“你這歪理，也是一種理…”

　　慢慢的，蘇化芸累的氣喘籲籲了，這石階似乎沒有盡頭一般呈人字形在山中蜿蜒盤旋，一個彎，兩個彎，三個彎，無窮無盡個彎。

　　“爬不動了?”

　　“有點累，還能堅持，都出汗了，不知道你帶棉大衣做什麽?”

　　“呵呵…”

　　“和你比，我突然意識到男女之別。”

　　“什麽?”

　　“我說體力，我從小以為自己是個男孩…”

　　“…”

　　“你知道瞿穎為什麽這麽生氣嗎?”

　　“…”

　　“…”

　　“你不要笑我。”

　　“我沒笑你啊！”

　　“你理解?”

　　“理解。”

　　“理解什麽?”

　　“理解你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