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這位美麗的小姐能稍微給我點時間嗎?”

　　蕾卡莉婭還沒回到自己住著的樓，便被人叫住了。

　　作為這場社交會的主辦方，血族在與會的普通人類眼中一直都是財大氣粗的形象，因此許多人都喜歡找血族搭話以期尋投資。蕾卡莉婭對自己會被搭話早有預料。

　　什麽?認不出血族?且不論靠近了才能夠看到的短尖耳朵和暗紅色的眼睛，男性血族和女性血族出門必需品——能夠遮陽的帽子以及陽傘便是最明顯的特征。當然了，並非所有戴著帽子和陽傘的都是血族，但不戴帽子的幾乎不可能是血族，在場的人都喜歡以此為基準找人。

　　雖然沒什麽興趣，但想到回去也是沒事情乾，蕾卡莉婭便沒有推脫。

　　“您好，請問有什麽事情嗎?”蕾卡莉婭轉過身，抬頭看著湊到面前的家夥。

　　“鄙人奧尼爾?龐茲，安格遜金融公司的創始人，經理兼第二大股東。”脫下禮帽鞠了一躬，滿頭金發的奧尼爾露出了紳士一般的笑容，底下身並遞上一張帶著金色花紋花裡胡哨的名片。

　　“蕾卡莉婭?赫爾忒斯。”蕾卡莉婭壓低陽傘，脫下帽子按在胸口行了一禮，絲毫沒有含糊。

　　某個死妹控因為有重要生意要談因此不得不缺席這次社交會，在出發之前死妹控便將格斯爾銀行的投資大權交給蕾卡莉婭。因此蕾卡莉婭還有完成投資評估的義務。

　　嗯，簡單地說就是，蕾卡莉婭現在就是代理老板，看誰爽就給誰打點錢，看誰不爽就不給錢。當然，蕾卡莉婭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她還是會延續原主的義務好好乾完這件事情的。

　　“噢！”聽到她的名字，奧尼爾頓時眼睛一亮:“赫爾忒斯…你是那個格斯爾銀行的赫爾忒斯?蕾卡莉婭?赫爾忒斯小姐。”

　　“正是。”蕾卡莉婭淡淡回應道，心裡暗爽，原來做老板是這種感覺嗎?

　　“替我向令尊問好，把這張名片給他”奧尼爾又一次摘帽行禮，“他是一個相當優秀的人。”

　　“…?”令尊?蕾卡莉婭眼角一跳，疑惑地看向這家夥。

　　特麽的自己都至少六十年沒見過她爹了，這貨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怎麽可能認識她爹?想到一個可能性，蕾卡莉婭不由得臉一黑。

　　“如果您想說柯爾達，那是家兄。”

　　“…哈哈，原來如此。”奧尼爾意識到自己的冒犯，尷尬地撓了撓後腦杓，“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蕾卡莉婭冷冷地叫住他，原本她還想快點離開這種麻煩，但她現在改主意了。

　　她要聽愚蠢的古代人的愚蠢的金融方案，然後狠狠地羞辱他，就像那些企業老板羞辱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

　　居然敢瞧不起她?她現在可是老板！

　　“你不是需要格斯爾銀行的投資嗎?柯爾達雖然不在，但他全權授予我擬訂投資的權利。雖然不代表最終的投資方案，但這些方案在之後都會直接送往柯爾達的辦公桌上審閱。”

　　“你認真的嗎?小姑娘。”

　　姑娘你奶奶個腿兒！老子比你長草的祖墳裡的奶奶年紀還大！

　　壓抑著想要爆粗口的心情，蕾卡莉婭冷冷地說道:“你可以選擇不信。”

　　“哈哈，這麽好的機會，我當然要好好把握了。”奧尼爾哈哈一笑，“不過其中的前景太過廣闊，希望您不要太過激動。”

　　真的前景廣闊需要這樣主動推銷嗎?蕾卡莉婭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我的時間很寶貴。”舉著陽傘抱在胸前，蕾卡莉婭正好看到這貨胸口口袋裡的懷表鏈子露了出來，於是便指著說道:“給你五分鍾的時間，你自己用你的表來計時。希望你能夠遵守商人基本的誠信。”

　　“哈哈，那是當然。”奧尼爾的嘴角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從口袋中掏出懷表，打開蓋子掛在胸口前。

　　“那麽我現在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的業務。”奧尼爾輕輕咳了一聲，然後笑了起來:“總結起來非常簡單:我們的公司銷售的是我們美好的未來！”

　　“就這?”蕾卡莉婭一臉關愛傻子的眼神看著這貨。

　　“咳咳，當然，這只是我們的總方針，我們公司主打的核心就是販賣未來。具體來說的話，便是會員製，投資我們公司的人損失的只是目前花不完的，沒有用的錢;而你能收獲的，則是未來越來越有價值的錢，這就是投資未來。”

　　蕾卡莉婭眼角微微抽搐，她特麽還是太看得起這個時代的人了。

　　投資在某種意義上本來就是一種購買未來期望的行為，這貨說的話不過是把“投資”行為的目的直接翻譯成大白話罷了。

　　“既然如此，我為何不去投資那些看起來更加靠譜的公司?”盯著那隻過了不到一分鍾的懷表，蕾卡莉婭歎了口氣，“很好，不用再解釋了。”說完便打算繞過這貨離開。

　　“等…等等，我知道這麽說不夠吸引人。”奧尼爾慌忙攔住她，“我說重點，說重點！”

　　我為什麽要和這家夥浪費時間…蕾卡莉婭感覺自己因為浪費了時間而產生了一瞬間的頭暈…好吧，再聽這貨三句話。

　　“咳咳，重點是我們的結構便是:您投資得越早，在我們公司能夠分到的資金越多…而且只需要您發揮您的人脈，將我們的金融方案推給其他人，並收取一定的手續費…然後讓這些人再推給另外一些人…只要保證我們的下家在不斷拓展，我們的未來就永遠是賺錢的！”

　　什麽龐氏騙局…話說這家夥好像就是龐氏來著。蕾卡莉婭眉頭緊鎖，話說這玩意在上輩子是這個時代出現的嗎?看來這家夥也不是什麽東西都沒有的嘛…雖然這個方法異常缺德，但在金融市場初見雛形的現在，做這玩意還真不一定賺不到錢。

　　當然，蕾卡莉婭自然是不會乾這種缺德的蠢事去賺錢。

　　“很好，那你如何保證我們始終有足夠的下家呢?”蕾卡莉婭冷冷地說道:“而且怎麽確保一定量的下家就能得到足夠的回報?”

　　“哈哈，這就是我來到這裡的目的了。”奧尼爾笑了起來:“像您這樣的人，擁有廣闊的人脈，是一定不會愁下家從哪裡來吧?只要您在晚上的社交舞會告訴大家，您代表格斯爾銀行投資了我們公司，保證下家源源不斷。”

　　“很好，那麽我的下家又繼續找下家，只要找的下家足夠多，錢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到我手上來，是嗎?”

　　“不愧是赫爾忒斯小姐！”奧尼爾驚喜地說道:“對金融的理解能力冠絕眾人！您已經理解到我們公司理念的精髓了。”

　　不，我沒有。

　　蕾卡莉婭繼續冷冷地說道:“很好，那麽問題來了，如果我的下家賺不到錢了，那麽我不就是浪費信譽了嗎?”

　　“這個簡單，讓您的下家也賺到錢不就好了嗎?”奧尼爾頗為胸有成竹地接著說道:“至於下家的下家嘛…嘿嘿，那就不是您的事情了呀，您讓您的下家賺到了錢，他們自然不會再找您的麻煩不是?”

　　“您看，這份錢只有您這樣的關系網遍布貴族圈的大人物才能賺，是您的地位本身附帶的沒有挖掘出來的價值，是不是相當心動?”

　　“…”蕾卡莉婭的表情出現了動搖，奧尼爾暗中狂喜，準備加入最後一把火:“您只需要投資三千鎊，即可得我們股東的身份…並且您的收益只需要向我與第一股東上繳…為了展示誠意，您的初始投資就不需要向我上繳，這能為您節省相當多的錢。”

　　“好。”蕾卡莉婭右手拍在手心，一副打定主意的樣子:“我打算投資兩萬。”

　　“兩萬??！”奧尼爾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隨後臉上綻開了花:“老板大氣，老板對未來的信任定能得到豐厚的回報！”

　　“別急。”蕾卡莉婭笑了笑:“我又不是傻，怎麽可能在你沒給出具體方案之前敲定投資方案?這只是預計投資，如果你的方案足夠讓人心動，一萬鎊便是我給出的方案。如果你給出的方案不行的話…”

　　“哈哈，也是，也是。我懂，我懂…”奧尼爾哈哈笑著撓著後腦杓，將胸前的懷表關掉收回口袋裡:“我這就拿合同給您看。”

　　“且慢。”蕾卡莉婭叫住了這家夥，慢慢地露出了一個魔鬼般的笑容:“合同書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我想看到我想要的‘未來’離我有多遠。”

　　“您的意思是?”奧尼爾巴不得將頭低到地上，相當謙虛地彎下腰來側著耳朵聽蕾卡莉婭的話。

　　“你有帶筆和紙嗎?”

　　“有，有的！”奧尼爾從另一邊剛剛拿出名片的口袋中掏出手掌心那麽大的紙和一支筆，點頭哈腰地說道:“請您吩咐。”

　　“嗯，第一點，我想知道，在你擬定的合同中，我需要拉到多少下家，並且下家需要投資多少錢，我才能賺回本錢。這樣我才能確保我的人際關系廣度在你的合同體系中是否賺錢。”

　　“了解。”

　　看著低頭飛速寫字的奧尼爾，蕾卡莉婭的笑容更甚:“第二，我不想損壞我的信譽，因此要知道我的下家的人際關系是否能支撐他盈利。為此，你需要制定一套對於人際關系的評估方法，在什麽情況下一個人的人際關系不適合作為我的下家。”

　　“這…”奧尼爾有些為難地用筆尾撓了撓頭髮:“怎麽這要求這麽奇怪呢?”

　　“你是在質疑我的評判標準嗎?”蕾卡莉婭頓時垮下臉來。

　　“沒沒沒！這是相當合理的想法！”奧尼爾慌忙舉起手來，生怕到手的投資飛走了。

　　“第三，有一個前提，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什麽前提?”奧尼爾還在低著頭狂記上一個要求，抽空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

　　“我可以修改屬於我的下家的合同內容…主要是入股金額以及上繳金額之類的數值。”

　　“這個完全沒問題！”

　　“很好。”蕾卡莉婭露出滿意的笑容:“第三，在第二問…我是說第二個要求的基礎上，已知我認識的人的人際關系，我要怎麽設計我的合同金額，讓這個人盈利的前提下最大化我的收益，以及在我能有收益的前提下讓這個人收益最大化，提高我的信譽值。把這兩個要求綜合一下，我希望給出一個傾向於自己賺錢，和提高人際關系的一個系數，只要確定這個系數，就能得到我應該設計的合同金額。”

　　“等…等…等下！”奧尼爾手上的筆寫得飛快，原本信心滿滿的臉上也因為慌張滲出汗珠來。

　　“最後，假如我的下家因為某些原因人際關系變差了，那麽我應該如何調整我的合同使之始終盈利呢?以上。”蕾卡莉婭淡定地說完，便準備轉身繞過這貨。

　　“這…”看著滿滿好幾張小紙條的要求，奧尼爾哭笑不得:“這不對吧?”

　　“怎麽?是覺得這個做不出來嗎?”蕾卡莉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要我示范給你看怎麽做嗎?我是甲方還是你是甲方?”

　　“沒。”奧尼爾苦笑著讓了路，直到蕾卡莉婭離開，都一直站在原地皺著眉頭看著手上的小紙條一籌莫展。

　　…

　　“噗~”確定周圍沒人後，蕾卡莉婭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家夥要是真能解出來，那才是逆了天，所以她根本不擔心自己會因為不給他投資而失信。

　　這個時代連最基礎的數學都沒發展起來，更別論風控管理了。

　　什麽?這家夥真能解出來?那大不了這錢就給了，權當是對這家夥推動數學發展的獎勵。

　　蕾卡莉婭並沒有將這浪費了她不到一刻鍾的事情放在心上，回到血族居住的兩層樓的樓館，蕾卡莉婭走到了樓上。這棟樓的設計是二樓有一個鏤空的走廊，可以從上面越過護欄看到樓下大廳，而樓上的走廊也有幾張桌椅能夠供人交流。

　　現在似乎是接近午飯的時間，但與早上不同，此時的大廳靜悄悄的，幾乎所有人都跑到了莊園中央的大廳或是野外舉辦社交活動了。

　　蕾卡莉婭走到菲莉米婭房間門口，正準備敲門，這厚重的大門竟自己開了。

　　“…大小姐您好。”茜爾左手提起裙擺，右手將空盤子扣在胸前，行了個提裙禮，翹起的盤子像是用下巴夾住似的。

　　蕾卡莉婭的眼皮跳了跳:“…菲琳還沒起來嗎?”

　　“沒起來。我去幫你們準備午餐。”

　　“給我要一份培根，一份沙拉，一份全熟牛排，隨便一些水果，紅茶還有甜點。”

　　“明白。”茜爾微微點頭，帶著托盤匆匆地從蕾卡莉婭身邊走過。

　　看著走下樓梯的茜爾，蕾卡莉婭突然皺了皺眉。

　　茜爾不是在她去圖書館後就在照顧菲琳了嗎?怎麽這麽久才出來，而且菲琳居然還在睡覺?

　　怎麽想都不正常！然而關於茜爾疑點實在是太多了，無論是她作為血族卻願意當她們的女仆，還是她時不時的不正常舉動。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蕾卡莉婭知道， 還有更緊迫的問題在等著她。

　　“哢。”輕輕合上門的聲響。蕾卡莉婭悄悄地走到床邊，看著睡得亂糟糟的一團隆起，白金色的發絲從被子邊緣披散開來。

　　作為她的妹妹，菲莉米婭長得與她非常像，除了一頭耀眼的白金色長發和略高的身高，菲莉米婭與她能夠分辨的差別只有菲莉米婭嘴角下的痣了。

　　看著因為無法忍受透過窗簾的陽光而躲到被窩裡，睡相難看的菲琳，蕾卡莉婭不由自主地發出愉悅的輕笑聲，心情不由得放松下來。

　　果然，美少女無論在何時都是能讓人放松心情的存在，特別是這個世界第二可愛的美少女還是自己妹妹時。

　　什麽?第一可愛的是誰?那當然是蕾卡莉婭啦。畢竟她的性格比起這個傻乎乎的妹妹要可愛得多了。

　　她一時不想去思考那些麻煩的事情，坐在床邊，輕輕地拉開被褥，將那四處亂跑的耀眼的白金色發絲收攏起來，避免它們被壓到。

　　“我不知道昨天的是不是你…或者說，是你身上有什麽麻煩的東西。”蕾卡莉婭微微笑了笑，“你應該出來了吧，別裝了。”

　　蕾卡莉婭突然感覺眼前一陣恍惚。

　　“噠。”菲莉米婭不知何時轉向了她，右手放在她抓著頭髮的手上，對著她露出開心的笑容。

　　“早上好，姐姐…”菲莉米婭笑容更甚，握緊她的手用腦袋蹭了蹭手背，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也許我應該叫你…小偷?”菲莉米婭的音調帶著一絲愉悅:“試圖偷走‘蕾’的人。”

　　蕾卡莉婭瞳孔猛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