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師的通訊技術員,對著這台被黃成調包的電台,檢查了一番。
他關上電台艙門,疑惑地抬起頭。
“這部電台,怎麽內部損耗如此嚴重,連接收頻率的線圈都沒了?”
通訊技術員指的線圈,正是之前王文斌苦惱的地方。
他為了修好這個線圈,讓手下連續跑了好幾個五金店,都沒有找到適合電台的配件。
這也不奇怪,畢竟電台在當時屬於精密的儀器,中國不能國產,全部是進口,一般街邊的小五金店,很難找到適合的配件。
但是王文斌又不敢大張旗鼓,把電台送去專門的儀器維修點。
這樣會暴露身份,因為電台屬於管制物品,所有要維修的電台,都要國黨的官方部門出具證明函,並且登記送修人的姓名和工作單位。
所以,在這個紅黨的匹茲堡電台的倉內,是沒有接收頻率的銅線圈的。
黃成自然不做聲,看向王泉。
王泉倒是不慌不忙,蹲下來,指著這台電台解釋說:
“小兄弟,這台電台很特殊,那可是飽經風霜啊,是我們上海站電訊科的元老了,風風雨雨這麽多年,主要是用來監聽紅黨電台的,每天的使用頻率很高,夜裡也在值班,幾乎是24小時開機運行,也算是為黨國奉獻了它的一生啊!”
“這用得多,出故障的次數也多,近一年來,電訊科的人,幾乎每個月都要維修一次,不是這裡出故障,就是那裡有問題,這不,一周前,接收頻率的線圈徹底壞了,修不好了,我們也沒找到合適的替代原件更換,所以,就成了現在這樣了。”
王泉又喋喋不休地吐槽起來,訴苦他們上海站太窮,下發的經費太少,以至於電台,只能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通訊技術員聽著聽著就笑了,甚至開始同情起來。
“這也太不地道了,這麽破的東西,還在服役,這怎用啊,幸好你們更換了新的德國電台。”
“是啊,”王泉敲擊了一下這台紅黨地下黨的殘破電台外殼,長舒了一口氣,“新電台可是解決了我們的燃眉之急啊!”
通訊技術員結束了對這台電台的檢查。
在他看來,這台電台雖然面相比其他報廢的電台要更舊一點,內部原件也有缺失,但是型號卻其他電台的型號一致。
在自己領到的報廢清單,也能對應得上。
“好,核對無誤,沒有問題。”通訊技術員站起來,擦了擦手。
“那就請小兄弟把報廢清單的回執給我簽字吧,我也好回去交差。”王泉說。
通訊技術員搖搖頭,“現在還不行,報廢程序還沒開始呢,我現在要當著你們的面,對收回來的電台進行報廢,雙方全程見證,然後才能簽字驗收。”
王泉一聽,心裡頗為詫異。
看來,國黨在上海,對於電台的控制,已經到了十二分嚴防死守的地步!
新電台需要來軍營領用暫且不說,換下來的舊電台,也要送到軍營裡報廢。
而且,還要當面報廢!
這肯定是有人擔心,入了軍營倉庫的舊電台,在存儲期間,有再次流出的風險。
“也好,也好,這樣最嚴格,那我們就一起在場,見證電台的報廢程序。”
王泉與本以為,報廢這些電台,不過是一榔頭下去,將電台砸爛,畢竟以前總務科就是這麽乾的。
不過,72師通訊員的做法卻更加的謹慎、規范,
顯然是專門培訓過。 他在一塊平地上,先將三台電台,用半個小時的時間,熟練的全部拆卸。
外殼、按鍵、發報機,電線、接收器等零件,分門別類,歸集在三個鐵桶裡。
然後,抄起一根鐵棍,在每個鐵通裡一頓砸。
砰砰砰砰~
咚~
叮叮哐哐~
這又過去了十幾分鍾。
一陣搗鼓之後,通信技術員滿頭大汗,雙手叉腰,喘著粗氣。
王泉和黃成探過頭一看。
好家夥!
三鐵通裡,都是碎渣和粉末。
“小兄弟,我是真沒想到,一個簡單的報廢流程,居然讓你勞費這麽多力氣,我真是過意不去啊!”
王泉抱歉一拱手,從懷裡掏出一包萬寶路,塞入技術員的口袋裡。
“沒辦法,”技術員點燃一根煙,深吸一口,吐出長長的煙霧,“上頭要求的嚴,報廢這一台電台,可比報廢十台機關槍還要麻煩!”
黃成看著鐵桶裡,碎成渣渣的三台電台的零件,心中好生高興。
如此嚴格的報廢程序,其實是一件好事,能報掩蓋自己的調包電台的舉動。
這樣一來,三台電台的零件,融入到一起,成為一堆碎片,徹底消失了。
再也沒有人能還原這些電台。
沒有人可以發現,他在裡面做了手腳,將紅黨地下黨,不能使用的壞電台,和電訊科可以使用的舊電台, 來了個偷梁換柱!
電台報廢程序完畢後,通訊技術員拿來報廢回執,在上面簽字。
王泉、黃成和小王,作為見證者,也在上面簽簽字。
至此,上海站電訊科三台電台,經過冗長的流程,終於報廢完畢!
幾人謝過通訊技術員,拿好回執,回程。
回到站裡後,王泉第一時間,把三台電台的報廢回執單,以及電台從總務科倉庫出庫的出庫單,親自送到了電訊科的鄭偉民科長那裡。
鄭科長拿著回執,逐字逐句,仔細核對了一遍,看到末尾四個人的簽字,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呀,流程走得一步不落,辛苦王科長了!”
王泉擺手道:
“辛苦什麽,一點小事,這次還得多虧鄭科長提醒,我才知道,現在電台的報廢,居然要走如此多的流程,真是太繁瑣了。”
“哎,話不能這麽說,”鄭偉民正色道,“電台的報廢,可不是小事啊,電台是情報傳輸的重要基礎,張站長特別和我交代,我們必須謹慎再謹慎,千萬不能讓這些重要物資,落入敵人的手裡!”
可是張鳴奇和鄭偉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
一台功能完好,隨時可以啟動的電台,正安靜地躺在王泉的車裡,等待著新的主人。
當天夜裡。
王泉加完班,開著自己的轎車,在一處隱蔽處,迅速和守侯在一邊的黃成,完成了交接。
看著黃成抱著電台遠去的背影。
王泉一腳油門,車輛消失在夜色中的上海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