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

　　王泉加完班，開著他的車，行駛在大街上。

　　他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走了一個平常很少走的小路，車停在一條巷子前。

　　巷子裡燈光昏黃，散發著一股尿騷味，不知道人的，還是動物的。

　　凌亂的電線在空中交織。

　　王泉點燃一根煙，抬頭，看見有老鼠在糾成一團麻繩的電線上面，呼嘯飛過，發出吱吱的聲響。

　　巷子深處的黑暗中，一陣腳步聲響起。

　　王泉把煙熄滅，看到黃成手裡提著一台被布包著的電台，朝他走來。

　　“先打開，給我看看電台的型號！”王泉的聲音，又輕又急促。

　　“不會錯的，我認真核對過了，就是美國的老匹茲堡電台，和你說的電訊科的老電台，是一個型號！”

　　黃成把包著的布打開，露出了上海地下黨的那台已經不能工作的電台。

　　這台電台，在王文斌手裡，修了又修，卻始終處於罷工狀態，不能發報。

　　王泉借著車內的燈光，端詳了一陣，點點頭。

　　“嗯，是匹茲堡R-24，1927年生產的。”

　　他摸著自己的下巴，露出滿意的微笑。

　　“電訊科退下的那幾台，是匹茲堡R-26，不過問題不大，都是一個批次的，裡外沒有沒有差別。”

　　電台被抬到車上。

　　黃成:“那就，這樣?”

　　王泉:“就這樣，明天行動！”

　　……

　　第二天早上，王泉開車來到站裡。

　　他先來到行動隊大辦公室門口，黃成和另一個隊員就迎面走了出來。

　　“王科長，今天由我和小丁，護送您去72師軍營。”

　　王泉笑了笑，“什麽護送不護送的，72市的軍營就在市區邊上，安全得很，就是要麻煩你們兩個陪我走一趟了，現在報廢物資的手續比以前複雜了很多，不然，我也不想一大清早就麻煩你們兩個。”

　　王泉帶著倆人，來帶總務科的倉庫。

　　他轉身對兩人說:

　　“你們在倉庫外面等，總務科有規矩，外人不能進我們的倉庫。”

　　保管員打開房門，和王泉進入倉庫。

　　在倉庫裡，保管員將電訊科昨天退回的三台電台，打包，裝入總務科專用的木箱，放在拖車上，拖了出來。

　　王泉在出庫登記上簽字後，倉庫外的小丁，拉著板車，把木箱拖到了王泉轎車的後備箱裡。

　　小丁在做這些的時候，王泉卻坐進副駕駛，探出頭，對他說:

　　“小丁啊，我今天手腕子有點疼，還得麻煩你幫我開下車。”

　　小丁連聲道:“王科長客氣了，幫您開車是應該的，您就安心坐著，我一定穩穩把車開到72師。”

　　黃成則坐進後座，“王科長您放心，由我在後面看著，電台的安全一定沒問題。”

　　黑色別克轎車發動，駛出上海站的大門。

　　一路上，王泉用長輩的口吻，和小丁拉著家常，一陣閑聊，兩人不時發出陣陣笑聲。

　　黃成坐在後面，時不時插兩句話，兩腿卻收得很後，緊緊貼住座位。

　　二十多分鍾後，汽車開到了72師軍營的門口。

　　值班的士兵，伸手攔住汽車。

　　“哪個部門的?”他持槍問道。

　　軍營裡管理非常嚴格，任何人員的出入，都要登記。

　　王泉搖下副駕駛的車窗，“你好，我們是特務處上海區的，昨天和你們通過電話，

有重要物資需要報廢，煩請你通報一聲。”　　站崗士兵接過車內三人遞過去的證件，仔細檢查了一番。

　　“好，你們先把車停到停到一邊，不要擋著入口，再派個人和我去值班室裡核實情況。”

　　王泉說:“小丁啊，那就辛苦跑一趟，說明情況。”

　　在站崗士兵的指揮下，小丁把停到軍營大門的邊角，貼著牆壁停放，和其他外單位的車停在一起。

　　小丁熄火下車，和士兵走了。

　　王泉坐在副駕駛，看見兩人進了大門，拐了一個彎，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快，換電台！”王泉回頭對坐在後座的黃成說。

　　黃成馬上把腳挪開，打開座位底下一個暗箱。

　　這台汽車，王泉很早以前就改裝過，座位底下，靠小腿的部位，藏有一個儲物空間。

　　一台破舊的電台，從座位底下被拿出來。

　　正是上海地下黨那台壞掉的電台！

　　黃成身材瘦小，動作靈敏，一個貓腰，從後座探過身子到後備箱，從袋子裡拽出一台電訊科的美國匹茲堡R-26電台，和紅黨的R-24電台，掉了包，塞入座位後座，再把R-24電台塞入總務部的袋子裡。

　　一套動作下來，動若脫兔，哢哢不到三十秒就完成了。

　　五分鍾後，小丁回來了，坐進駕駛位。

　　“王科長，久等了，都核實好了，我這就開車進去。”

　　別克轎車，駛入72師的軍營大門。

　　72師後勤倉庫。

　　一個年輕的文職軍官， 守候在門口。

　　王泉下車後，軍官立刻站直，朝他敬禮。

　　“長官好，我是72師的通信技術員，奉命接受特務處上海站的電台報廢任務！”

　　王泉和藹的笑笑，“那就辛苦小兄弟了。”

　　小丁和通訊技術員，將電台從車裡抬出來，放在地上。

　　通訊技術員手裡拿著清單，一一核對。

　　昨天，上海站電訊科的鄭科長，將三台報廢電台的型號，都告訴了72師的通訊部門，所有通訊技術員手裡有一個型號清單。

　　“美國匹茲堡的R-26電台，這應該是很老的電台了吧，我之前都沒怎麽見過。”通訊員蹲下來，檢查第一台電台。

　　王泉裝作不好意思的笑了。

　　“哈哈，不怕小兄弟笑話，我們上海站，囊中羞澀啊，這三台老電台，用了快十年了，用到不能用了，這才拿來報廢。”

　　通訊員核對完第一台電台後，又開始核對第二台電台。

　　“嗯，都是一個批次的匹茲堡電台，看這電線的質量，接受頻率的性能應該很弱了，是該換新的了。”

　　通訊員撥弄著電台的天線，一副很專業的樣子。

　　“那可不，我們站長為了提高電訊科的工作效率，特意從德國買了六台最先進的恩琪瑪電台，現在已經開始使用了。”王泉附和道。

　　通訊員開始檢查第三台電台。

　　他打開電台倉門，剛想檢查，手卻懸在半空，動作突然僵住。

　　王泉和黃成的心，頓時嘭嘭直跳，提到了嗓子眼！

　　他發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