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靜北區,石馬路,濟民藥鋪。
夜裡11點,和這條街上大部分商鋪一樣,這家藥鋪早已停止營業,大門緊閉。
大街上,除開一兩隻夜貓在嚎叫,已聽不見行人的腳步聲。
然而,濟民藥鋪二樓,在一盞昏暗的煤油燈下,掌櫃和一名夥計,卻守在一個發報機前。
掌櫃的帶著報文接收耳機,對著密碼本,手指有節奏的在發報機上點擊著。
“嘀嘀嘀——滴——滴滴——嘀嘀嘀嘀——”
藥鋪裡是通了電燈的,但是不知什麽原因,卻沒有開燈。
小小的煤油燈,只能勉強籠罩發報機方圓一米的視線。
掌櫃的取下耳機,合上一本小冊子,揉了揉眼睛,對夥計說:
“阿程啊,你去櫃子裡取點煤油來,油燈太暗了,我都看不清楚密碼本了。”
“好的,您等會兒。”
夥計起身,打開木窗戶邊的衣櫃裡,踮起腳尖,尋找煤油玻璃瓶。
當他取下瓶子的時候,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透過窗戶,隱約傳來。
“這夜裡,人不見一個,貓倒是竄來竄去。”
他將瓶子裡的煤油,緩緩倒入煤油燈,然後熟練地撥弄了一下纖細的煤油燈芯,輕輕一吹。
呼~
屋子裡頓時亮堂了不少。
掌櫃的繼續發報,夥計把煤油瓶子放回衣櫃。
“你的電文發完了嗎,王教授還等著我們的消息呢,你動作快點!”夥計催促掌櫃。
“哎呦,人老了,手慢,不過你放心,一定在約定時間之前,給王教授通知。”
夥計經過窗邊的時候,悉悉索索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次,聲音比之前更大了。
夥計警惕起來。
他輕輕推開半邊窗戶。
一把黑乎乎的勃朗寧手槍伸進來——
砰!
一槍爆頭!
掌櫃的隻覺得背後一熱,炙熱的鮮血濺了他一後背,也濺在桌上的密碼本上。
他猛然回頭,看見夥計躺在地上,腦門正汩汩地流血。
掌櫃遲疑半秒鍾之後,馬上將密碼本丟入提前準備好的盆子裡。
黃銅盆裡裝的是黑墨水,瞬間將密碼本的紙頁染得漆黑!
幾乎是在一瞬間,一名行動隊隊員破窗而出,而掌櫃的也同時舉起手槍!
嘭!
嘭!
兩聲槍響,兩人同時倒下。
接二連三的行動隊一組隊員,嗖嗖嗖從窗戶翻入,控制現場。
……
松原區,井圭路,肖家魚檔。
唯一的一名賣魚人,正坐在在店裡簡陋的木板床上。
他粗糙的兩腳,搭在黃銅盆子的邊沿,等待著熱水降溫,泡個腳。
嫋嫋的熱氣升起,掩蓋了他渾身的魚腥味。
賣魚人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皮膚黝黑,臉上溝壑縱橫。
他疲憊不堪地把雙手搭在膝蓋上,頭深深埋進去,輕微的鼾聲傳來,他似乎要以這個姿勢睡著了。
咚!
大門被一腳踹開,四個特務處行動隊二組的隊員,魚貫而出!
“不許動!”
賣魚人一個機靈,抄起腳下的洗腳盆,對著破門的幾人潑去!
滾燙的熱水,燙得幾個行動隊員呲牙咧嘴。
賣魚人趁機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把手槍。
砰!
可他沒來得及開槍,手臂就被對方擊中,
血流如注。 一個敏捷的翻身,躲過幾槍,他跳到一堵一米來高的水泥魚池的後面,放了一槍!
砰!
一名行動隊員倒地,捂著自己的胸口呻吟。
“他有槍,小心!”
“我來!”
另一名行動隊員,端著他的湯普森衝鋒槍,貓腰對著魚池就是一頓掃射!
火力壓製!
這把美國進口的衝鋒槍,發射子彈的速度極快,理論射速高達700發每分鍾。
噠噠噠噠的連貫聲響下,浴池水面濺起一陣水花,被子彈擊中的魚,上躥下跳,魚池血紅一片。
空曠的魚店裡,牆壁上、衣櫃上,也是遍布彈痕!
賣魚人聽見衝鋒槍的聲響,只能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他的那把小手槍,火力根本無法和湯普森衝鋒槍相比,現在只要他一冒頭,必死無疑。
清空彈夾之後,持槍者趴下隱蔽。
另外兩名行動隊的隊員,則是舉起手槍,瞄準魚池那堵水泥牆。
經歷過剛才的戰火,魚店裡有了難得寂靜,只能聽見之前被賣魚人擊中胸口的那名行動隊員,若有若無的喘息聲。
“放下武器,馬上投降,我們有衝鋒槍,你再抵抗必死無疑!”
面對喊話,賣魚人沒有說話。
他的心臟劇烈的跳動,幾乎要從嗓子裡跳出來。
魚檔唯一的大門已經被封死,他無路可退。
哢嚓!
賣魚人聽見了衝鋒槍換好彈匣的聲音。
他苦笑一聲,犧牲的時刻終於要到來。
“懦夫畏死終須死,志士求仁幾得仁!”
他喃喃自語,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砰!
……
匯南區, 城陽路。
特務處行動隊第三小組,坐在一輛黑色別克轎車中,行駛在黑夜的大街上,開向萊頓公寓。
喬羽生和趙大飛也在車裡。
“哈哈,這兩天抓紅黨間諜抓的真過癮,下午才剛抓了508,晚上還要去萊頓公寓抓人,一刻也不帶休息的,過癮啊!”
坐在後座的趙大飛情緒不錯,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番。
作為行動隊的總隊長,他本可以不用親自行動,但是這人操心重,對手下的能力不放心,所有每次重要的外勤任務,他都盡量參與。
何況是這次搗毀共黨聯絡分站的任務,站長非常重視,趙大飛必須要身先士卒。
坐在副駕駛的喬羽生,望著窗外,路邊建築的黑影唰唰唰往後退,腦子裡則是一刻也沒有停止過運轉。
作為一名前職業演員,他的面部表情很是淡定,一旦也沒有緊張的痕跡。
但內心實則火急火燎!
如果這個羅方偉說的是實話,上海的確存在三個紅黨的地下聯絡分組,這次的深夜行動,將給地下組織帶來滅頂之災!
聯絡總站,已經在一個月前被摧毀,其他的聯絡小組,有不少也被連根拔起。
如果連剩下的零星小組也被端掉,地下組織在上海,將徹底失去根基。
再要想就地重建,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
喬羽生必須想出點法子,盡可能地為紅黨上海地下組織,保留一些火種。
即便是微弱的火種,只要保留一點,未來,也能匯聚成火,重燃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