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方偉將要說出他知道的情報之時,張鳴奇打斷了他的話。
他瞥了一眼審訊室內的兩個刑訊科成員,對著他們甩甩手:“你們倆先出去,這裡不需要你們了。”
作為上海站的站長,張鳴奇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他不願意在審問和明月有關的事情時,還有除開自己和喬羽生的其他人在場。
“屬下遵命!”兩個刑訊科的人不敢抗命,馬上離開。
偌大的審訊室裡,只有被綁在十字架上的羅方偉,和他對面的張鳴奇、喬羽生。
火盆中,被木炭燒得通紅的烙鐵,閃爍著興奮的紅光。
張鳴奇端著茶杯,先是把審訊室的錄音機關掉,然後走到火盆邊,將茶杯裡的茶水,滴在烙鐵上。
滋滋滋!
淡綠色的茶水,一接觸到幾百度的烙鐵,瞬間發出巨響,被氣化了。
一陣白霧,在火盆中四散開來,在審訊室彌漫。
這種氣味很難聞,帶著潮濕的鐵鏽腥味。
張鳴奇卻似乎很享受這種氣味,他深吸一口氣,白霧鑽入鼻腔,他的胸脯起伏,停頓三秒之後,緩慢地吐了出去。
這個過程,好像在吸一根名貴的美利堅雪茄。
“羅方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要如實我和我說明情況,才能活著走出上海站,如果我發現你胡編亂造,你就會和這茶水一樣,變成一縷白煙,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張鳴奇露出令人膽寒的微笑。
羅方偉的身體猛一哆嗦,他眯著眼睛,看著張鳴奇和喬羽生。
回答的聲音氣若遊絲,有氣無力,和蚊子一樣輕。
“兩位長官,我就是紅黨地下黨在上海的重要潛伏人員,明月,我知道很多情報,你們一定想知道。”
張鳴奇站起來,走到羅方偉面前,關切道:“哦?速速說來。”
“你們雖然摧毀了,我們在上海的地下總聯絡站,咳咳……但是還有幾個小組分站,依然在運行中,他們幸運地躲過了你們的追捕,活了下來。”
“你見過那些聯絡小組的人?”
“沒見過,為了安全起見,我們是單線聯系,而且是提前設定情報存放地點,從不面對面交接。”
“但是,我知道他們的方位,”羅方偉低下了頭,似乎對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感到一絲羞愧,“這可以為你們的抓捕行動,提供幫助。”
“喬羽生,開始記錄!”張鳴奇命令喬羽生開始在審訊本上速記。
接下來,喬羽生憑借著深厚的速記功底,完整的記錄下羅方偉的說下的每一句話。
他手拿著筆,快速在紙張上遊走,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他越聽,心情就越發的凝重。
羅方偉,這個我黨的叛徒,不僅將三個殘存的上海聯絡小組暴露,準確的說出了他們的方位;
還詳細描述了每個聯絡小組的人員構成、職業掩護、作息時間等重要信息。
語句清晰,邏輯完整,至少聽起來並不像是編造的。
當然,這些信息還有待核實。
但更令人驚訝的是,他還完整複述了一張電文的內容。
這張電文,正是特務處搗毀紅黨上海聯絡總站的時候,張鳴奇在紅黨來不及燒毀的資料中發現的。
上面有關於明月的記載!
“這張密電,是聯絡總站發給延安方面的,內容是XXXX……”
這封密電開頭的內容,張鳴奇並沒有看過,
因為資料被燒了一半,很大部分的字跡已經難以辨認。 但是,當羅方偉說出其中一句話的時候,張鳴奇頓時眼前一亮!
“……明月,將會成為我黨潛伏在敵後的重要棋子,為我們在上海的情報工作,提供有力布局,他是一把插入敵人心臟的尖刀。”
張鳴奇露出了難得的微笑,不住點頭。
這句話,張鳴奇這個月來,每天都在腦海中回復回憶,甚至會小聲重複。
一字不差!
有了這些供詞,張鳴奇心裡已經有了底。
羅方偉剛才交待得有鼻子有眼,還完整地複述出,聯絡總站被搗毀當天,張鳴奇在現場發現的電文資料,其中有語句存在完全吻合的地方。
這張電報資料原文,整個上海區,只有站長張鳴奇和行動隊隊長趙大飛看過,沒有第三個人。
隨後,張鳴奇將其封存在自己辦公室的保險櫃裡,沒有他隨身攜帶的鑰匙,誰也打不開。
所以,這封電報的內容,絕對不可能是上海站的人透露出去的。
羅方偉既然能完整地說出這封電報的內容,至少能證明兩件事。
其一,他是紅黨的人,其二,他在紅黨地下黨內部有一定的地位。
如果羅方偉剛才所說的三個聯絡分組的情況屬實,可以說,此人掌握了非常精細化的紅黨情報,是一個級別很高的地下黨聯絡上線。
說他就是明月,“是一把插在敵人心臟上的尖刀”,並不為過。
否則,羅方偉為什麽要主動往明月上靠呢?
只有一個可能,他就是明月,被抓捕後,沒能扛過殘酷的審訊,最終攤牌了。
“喬羽生,你怎麽看?”
張鳴奇面帶微笑,回到座位上。
喬羽生知道張鳴奇想說什麽。
作為一名潛伏人員,雖然心裡不願意,但是喬羽生只能順著張鳴奇的話說下去。
“站長,屬下覺得,當務之急,是根據羅方偉交待的三個紅黨聯絡小分組的地址,核實之後,馬上實施抓捕行動!”
雖然不知羅方偉說的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喬羽生想要給這些聯絡小組爭取更多的時間,或許他們能夠嗅到危機,在抓捕行動發生前,提前撤離。
張鳴奇搖搖頭,擺手補充道:
“不需要核實,現在馬上行動,我這就電話通知趙大飛,讓行動隊帶上武器,連夜出擊,搗毀他們的聯絡小組!”
“可是,如果這只是羅方偉胡亂編造的地址呢?”
“哈哈哈,你覺得他有這個膽子麽,”張鳴奇看了一眼氣息奄奄的羅方偉,對喬羽生說,“放心,行動隊知道如何辨別紅黨,我不相信一個紅黨被抓捕的時候,會和普通市民一樣束手就擒。”
喬羽生試探問道:“是否需要我一起行動?”
張鳴奇點點頭,“在抓捕508的行動中,你的表現非常出色,我希望這次搗毀聯絡小組的行動,你能再接再厲!“
喬羽生坐在陰暗的審訊室裡,看著張鳴奇拿起電話,給趙大飛打去。
他看向已經昏昏沉沉的羅方偉。
羅方偉的頭,耷拉下來,被血水和汗水浸染的肮髒發絲,遮住了他的眼睛。
喬羽生盯住他的眼睛看,想要從這個叛徒的目光中,摳出一點其他的線索。
但是羅方偉的眼睛卻漸漸閉上,好像睡著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