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苟天洋有沒有殺方梅,罪名會不會坐實,讓警察帶走苟天洋都非同小可,所以苟天洋必須死。
聽到這裡,楊天順似乎終於認真起來,仔仔細細打量鄭勇片刻,“如果你的猜測是錯的呢?”
“我既然選擇了這身警服,就要把這身警服穿的乾淨、筆挺。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我堅信我的所有推論都是正確的,我要繼續查下去,直至真的真相大白!”
楊天順看了一眼表,下午兩點四十,“今天是你給大家承諾的第三天,第七天就要給出答覆,你還有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之內你還沒有結果,那這件案子就這樣向群眾宣布。”
“第七天絕不會是這個結果,我會有新的答案的!”
“看你了。”楊天順說:“沈生,你暗中去調查一下吳紀家人現在的情況,如果吳紀真的被威脅了,假的真不了,真的錯不了,現在能威脅到吳紀甘願出來認罪的應該只有家人的性命。”
“是。”
鄭勇也拽著汪澤離開會議室。
汪澤的動作很快,兩個記者很快來到警局。
他們看著對面坐著一臉嚴肅的警察,他們對視一眼,女記者心虛道:“好吧我承認,我不該在報紙上誇大其詞抹黑警察,但是從公平公正的角度來說,你們受群眾的監督,我不覺得我有做錯什麽。”
很多不良媒體的記者、編輯,發表一些本不該發表的東西,有些東西甚至是混淆黑白,顛倒是非的言論,說什麽警察要在群眾的監督下開展工作,這分明就是逮著機會就炒作,以此來賺流量,賺熱度。“警民衝突”這四個字一聽,就能吸引吃瓜群眾唯恐天下不亂的好奇心。
鄭勇也懶得和他們計較,將報紙擺在兩人面前,指著上面的斷臂照片嚴肅道:“這張照片,誰給你們的?”
鄭勇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汪澤都驚了,但是他什麽也沒有說。
女的惱怒道:“什麽誰給我們的,這是我們在現場拍到的照片!”
“我再問一遍,這張照片是誰給你們的!”
鄭勇的語氣裡充滿了威嚴。
“這是我們拍的照片!童曄你快告訴他們呀,這是你拍的照片!”女記者看向男記者,男記者看上去臉色十分蒼白,就像剛剛爬完很高的樓梯一般,“你怎麽了?”
男記者吞咽了一口唾沫,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說:“這照片,不是我拍的。”
女記者一雙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男記者,“不是你拍的?你不是告訴我說這是你在現場拍到的照片嗎?”
鄭勇看向男記者,“照片怎麽來的?”
“我……不知道。”男記者聲音沙啞,還帶著一絲顫抖,“我不知道我的相機裡面為什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這張照片,一開始我也以為,也許是我在現場的時候不注意拍下來的,可你們剛才問這張照片從哪裡來的,我就知道這張照片有問題了。”
鄭勇看著男記者說:“照片出現在你的相機裡,但是你不知道它怎麽來的,你覺得這個說法你自己會信嗎?”
男記者沒什麽說服力地強調道:“我真的不知道這照片怎麽來的,好像它突然就出現了,而且還這麽及時。”
“及時?”鄭勇皺了下眉頭,“怎麽個及時法?”
女記者突然感到難堪,這種難堪來自於他們糟糕的工作,頓時沒了底氣,坦白道:“我們兩是搭檔,但一直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新聞,
即將收到報社的辭退信,但是正巧當天晚上,陽市發生了碎屍案,我們又是最先了解到的記者,我們就想用這件事製造成一個大新聞。” “在你們離開現場到發表的這期間,你的相機離開過你的視線嗎?”
男記者搖搖頭,“做我們這行的,相機就是我們的命,絕不會讓相機離開我們的視線,就像士兵不會丟下自己的槍一樣。”
鄭勇沉吟片刻,“除了你們的同事,還有誰知道你們會被辭退這件事?”
記者的同事就是記者,估計沒有哪一個記者會善良到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去保兩個即將被辭退的記者,這個新聞做好了,就可以晉升、加薪,成為記者界的風雲人物。
人都是自私的,在利益面前,人性就是那麽不堪一擊。
只能說這張照片是別人給他們的,把照片給這兩個記者,成為他們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們肯定會大肆宣揚,輿論越大,造成的影響就越大,對他們雙方都有力。
但是鄭勇想不明白,這件案子為什麽要製造輿論,為什麽要弄得人盡皆知,給他們照片的這個人,到底有什麽目的。
兩記者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咖啡店的老板娘!”
鄭勇的瞳孔猛縮,手刹那間握緊,沉聲道:“咖啡店的老板娘?”
“對!”女記者肯定道:“我們經常去咖啡店寫稿子,跟老板娘熟了,我就和她說了幾句我們當下面臨的困境。”
“這家咖啡店在哪裡?”
“燕山街。”
燕山街,吳紀收泔水回去的路上。
女記者說,“那天我們從現場回來,看見咖啡店開門了,我們就進去坐了一會兒。”她看了下時間,下午三點半,“這個老板娘有點奇怪,每天下午三點半就不接客人了,開始收拾東西打烊,四點準時關門,而且周六周日她是不開店的,她關門以後,就算店被砸了,天踏了,她也不會出現。”
汪澤這才想起來,“今天周五。”
鄭勇立即拽上男記者,“走,趕緊帶我們去那家咖啡店。”
“來不及了……”
鄭勇不管現在幾點,拽著記者就走。
從警局到燕山街至少要半個小時的車程,還不帶上堵車和紅綠燈。幸運的是一路上他們都是綠燈,也沒有堵車的情況,三十分鍾的車程,鄭勇硬生生二十分鍾就趕到了。
女記者看見咖啡店喊道:“在那,老板娘還沒有關門!”
鄭勇將車停在咖啡店門口,立即跑進咖啡店。
女記者說:“櫃台邊那個就是老板娘。”
這是一間寬敞卻陰暗的屋子,擺著像是為喪禮準備的家具和幾張沉重的黑色桌子,幾張桌子明顯看出曾上過多次油漆。屋子正中間的桌子上那對高大的蠟燭仿佛是被埋葬在那的墳墓,如果不挖掘,就別想讓它們發出光來。
女記者跑向櫃台,衝著正在低頭算帳的老板娘道:“老板娘,有警察找你。”
老板娘手一頓,抬起頭,恰巧和鄭勇的視線對上。
乾淨。
這是鄭勇對老板娘的第一感覺。
他眼裡的女人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高貴,優雅,美麗。
他看到一個嬌小迷人又輕盈苗條的身影,一頭濃密的頭髮,一雙和他目光相遇時帶著詢問神情的眼睛,還有一個年輕光潔、時時散發著獨特魅力、可以時而舒展的眉頭。那額頭所展露出的表情囊括了困惑、迷惘或是警覺。
目睹這動人的一切,鄭勇腦海中竟萌生了一種強烈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那是一個大冷天,冰雹急下,又或是一個寒冷的季節,冰天雪地,總之他的腦海裡出現一片白色。他走上前去出示證件道:“你好,我們是警察。”
櫃台旁邊有個小電視機,正在播放碎屍案的最新消息。
老板娘放下手中的筆,淡漠道:“你好。”
她的聲音非常悅耳動聽,鄭勇略微有一點點的陶醉,沉聲道:“怎麽稱呼?”
“許晴。你們來找我,是因為什麽?”
“你應該看過報紙了吧,關於陽市碎屍案的報紙。”
許晴的一雙眼睛裡似乎除了機警的神情,很少望著什麽東西,“看過了,有什麽問題嗎?我想,這報紙應該不止我一個人看過吧。”
“別誤會,是關於陽市出現的碎屍案,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許晴有一縷頭髮滑落到脖子上,她低眉將頭髮別到耳後,“可以。”
“這事還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鄭勇略作停頓,“還有咖啡嗎?”
許晴猶疑地迎著他的目光。
鄭勇眉角上揚起來,流露出一種別具特色的風情,“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聊。”
許晴好像無意識地看向右手腕的表,“我只能給你們十分鍾的時間。”
“十分鍾?”鄭勇好像是故意聽錯她方才說的時間,重複了一遍,隨後又答道:“好。”
許晴看向旁邊的兩個記者,“可以幫我關一下門嗎?我不想再看見有任何人進來。”
兩個記者略微有些尷尬,他們知道許晴生氣了,這個點了,他們還帶著警察來找她。“沒問題。”
關了門窗,屋子裡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他們小心翼翼地踱過去。直到那兩支高大的蠟燭亮出光來,昏暗的燭光在每一塊桌面板上都隱約照出了影子,許晴端著五杯咖啡出來。
暗淡的光線,奇怪的擺設,都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女記者不安起來,抱緊自己打趣道:“老板娘,你四點以後就關門了,是因為這裡面沒有燈嗎?”
沒想到她經常光顧的咖啡店卻有這麽陰暗的一面,今天她重新認識了這裡,這裡總給了她一種闖進墳陵裡的感覺。
“我喜歡這樣的環境,並且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許晴將咖啡分給他們,剩下最後一杯是自己的,她輕輕抿了一口。
“不加糖嗎?”鄭勇問道。
“咖啡本來就是苦的,如果想喝甜的,大可不必選擇咖啡。”
鄭勇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甚至沒有靠到椅背上,眼睛緊緊盯在許晴身上,那最後的表情仿佛是雕刻在或是烙在眉梢一樣定格了。
“你為什麽一直盯著我看?”
鄭勇張開雙臂,攤開了雙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我們見過嗎?”
許晴那眉宇間、在她精巧的鼻子的上方出現了一道淡的不能再淡的不易察覺的皺紋。他望著她在思索,她一抬起眼睛,他就接著說了下去:“我記性很好,我見過的人或是事,幾乎都是過目不忘。”
但是許晴依然說:“抱歉,我不記得見過你。”
“你確定不認識我嗎?”鄭勇不相信她的說辭,但是許晴緊張的神色讓他不太自在,他隻好打住了舌頭,停頓了一會兒,再說下去:“抱歉,可能是我記錯了。”他拿出報紙,指著照片道:“這張照片你見過嗎?”
“這張照片就印在報紙上,我當然見過。”
“那你知道這張照片是怎麽來的嗎?”
“這篇文章是他們發表的,這個問題你更應該問他們吧?”
“照片不是我拍的,”男記者說,“那天我們到過你的店裡後,這張照片就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的相機裡。”
許晴不悅地皺起眉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男記者,“因為你們發表了不恰當的言論,給警察製造了輿論壓力,現在警察找到你們,因為你們到過我的店裡,就將責任推到我的身上了嗎?那你們在這篇言論中獲利的時候,為什麽對我隻字不提呢?”她淡淡笑了一下,平靜道:“抱歉,從此以後,這間咖啡店不再歡迎二位。”
兩位記者窘迫地杵在那裡。
燭火搖曳一下,似乎有某種魅影一閃而過。
“許小姐是一個人住嗎?”鄭勇問道。
“有什麽問題嗎?”
鄭勇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多問,可還是脫口而出道:“在這麽陰暗的環境裡,你一個女孩子不怕嗎?”
“怕什麽?”許晴出神地反問道,她淡淡地笑道:“怕鬼嗎?可惜在我十二歲的時候就不信這些了。”
鄭勇的心裡一驚,眸光一凜。
十二歲!
“抱歉,時間到了,你們該走了。”
她的聲音依然悅耳動聽,卻顯決絕。
屋子裡一瞬間靜了下來。
莫名的低壓似乎通過空氣滲進了彼此的身體裡,偶爾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都顯得有一點緊繃。
半晌後,鄭勇站起來,“打擾了。”
他們出了咖啡店後,就和兩個記者分開了。
此時天空已經完全黑沉下來。
鄭勇說:“對許晴什麽看法?”
“像一個守墓的孤女。你呢,對她什麽看法?”
鄭勇笑了一下,“知道我為什麽要做警察嗎?”
“為什麽?”
“因為我哥也是警察,我跟我哥說過,將來我長大了也要做警察,和我哥一起並肩作戰。可他在我十二歲那年莫名其妙失蹤了,我怎麽找也找不到,包括警察局裡都沒有一點關於他的隻言片語,就像他重來沒有來過一樣。”
汪澤吃驚道:“從沒聽你提起過啊。到現在,你哥失蹤了十三年,那......”
後面的話,汪澤說不下去了,乾他們這行的,真的說不準。
“我會找到我哥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