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上幼兒園

　　老大和建滿臉都急紅了，沒有辦法，隻好讓劉叔叔他們抱著。大隊長抱了一會兒後，索性把老大背在背上。

　　大隊長一邊走，一邊說:

　　“幼兒園只是條件差點。其實，你們這些孩子去了，白吃白住，不交一分錢。大隊還要安排老師和阿姨教育照顧你們。她們的工分都是大隊記。你們啊，真是有福不知道享。”

　　“我又冒要來。”老大不聽他那一套。

　　“哎，我問你咯，你為什麽不願去上幼兒園咯?”劉叔叔問。

　　“幼兒園是什麽地方?”老大問。

　　“幼兒園，就是我們大隊部辦的。是專門給你們這些小鬼耍的地方。你們是祖國的花朵，是共產主義事業的接班人。所以，要特別愛護關心你們。”

　　“耍什麽呢?”老大不知接班人是什麽人。

　　“有老師教你們唱歌、做遊戲;有阿姨照顧你們吃飯睡覺......反正你到那裡就清楚了。”

　　“我從來沒去過那裡，又不知道那裡好不好玩。”

　　“那裡好玩呢。我保證。”

　　“比家裡還好玩些嗎?”

　　“那當然。比家裡好玩多了。”

　　“真的?要是騙我呢?”

　　“我是大隊長，怎麽會騙人呢?”

　　“你要是事先讓我們去看看，那裡如果真的好，我們就會自己去的。”

　　“沒時間搞這些。”

　　“反正，我沒有到一個生地方去過。即使去一個新地方，也是大人帶我去。”老大說。

　　“我就是大人，我不是現在帶你去嗎?”

　　“你又不是我們家的人。”

　　“你還蠻囉嗦。”

　　“劉叔叔，我下來自己走。”

　　“不行。”

　　“你背了我走了這麽遠了，你太累了。會背不動的。”

　　“你又冒得一擔谷重。”

　　“我有腿，自己能走。”老大覺得讓叔叔背著，他太辛苦了。

　　“你這個調皮佬，心還是蠻好的。”

　　“你還要做事的。”

　　“不行，我不放心。”

　　“怎麽不放心?”

　　“要是把你放下來，你跑了怎麽辦?”

　　“我不會跑的。媽媽說了，要我跟著你來。”

　　“我不累，反正也不遠了。再者，這山路小孩子不好走。我們大人走起來快些。還有，我喜歡背你呢。”

　　“那會?”

　　“真的。你又聰明又乖。你是我們仙峰山的乖孩子。”

　　“劉叔叔，你吃了米湯，是吧?”

　　“哈哈哈……你這個小把戲……。”

　　“我今天剛剛認識那兩個洋妹嘰。”老大自言自語。

　　“那兩個洋妹嘰又不是我們這裡的人。你就是不上幼兒園，也和她們玩不長久的。”大隊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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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會兒，他們來到了幼兒園。劉叔叔把老大交給幼兒園的老師說:

　　“給你們又送兩個孩子來了。”說完他們就走。

　　臨走又丟下一句話:

　　“你們要聽老師阿姨的話。”

　　那老師笑眯著眼睛對老大仔細瞧了瞧說:

　　“真是個洋娃娃呢。我們這山坳裡，左五裡右五裡，五五二十五裡，都沒有這樣的孩子。細皮嫩肉，細肉白淨，眉清目秀，男孩子還扎著個動辮韃呢。你是龍師母的兒子吧。真好看。只是瘦了點。”

　　“飯又吃不飽啊。”老大點點頭回答。

　　“那你在家吃什麽?”老師問。

　　“大人的飯都省給我們兩兄弟吃了，還是吃不飽。我們還吃各種菜、紅薯、還有洋薑、菜蔸根......有時也吃糠乾。”

　　“哦......你們小孩子也吃這些啊?”

　　“還有什麽好吃的?”

　　“哦，你們去玩吧。”

　　原來，真的已經來了好多小朋友了。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在玩，有的在鬧，有的在吃東西，有的在發氣......老大和建滿懷著新奇而又疑惑的眼光這裡瞧瞧，那裡看看......

　　一會兒，鈴子搖得很響。老大不知這是要幹什麽，隻好原地不動。只聽阿姨說:

　　“孩子們，準備吃晚飯了。到這兒來排隊。”

　　小孩子迅速往那邊跑過去。老大不知排隊是幹什麽。有一個阿姨站在旁邊，把孩子一個一個的規規矩矩地按順序排成一行發飯。老大一看，沒有飯桌，領到飯菜的孩子都是邊走邊吃。終於輪到他和建滿了，每人一個竹筒，上面的是菜下面的是飯。飯和菜都不多，沒有三分鍾，老大還沒走一步，在原地就吃了個精光。

　　“你就吃完了?”阿姨一臉的驚奇。

　　“我還要。我沒吃飽。”他說。

　　“沒有了。都只有這麽多。每人二兩米飯，這是計劃。”阿姨邊說邊搖著頭。

　　“這孩子瘦又瘦，吃飯倒是蠻厲害的。我有一份還沒吃。來，我擀一半給你。”阿姨看著他無可奈何地說。

　　“我不要。我怎麽能吃你的呢?那不是多吃多佔嗎?”說完，他就走了。邊走邊想:

　　“一個大人，怎麽能隻吃一半呢?那是不行的。我要是吃了阿姨一半飯，那阿姨就吃不飽，阿姨就會挨餓。再者，阿姨又不是我的親人。我怎麽能吃阿姨的飯。不過，這阿姨真好，有點像我的親人。”

　　太陽下山了，天漸漸黑下來。雖然那麽多人，由於夜幕的降臨，老大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先是擔憂不知把他和建滿安排睡在哪裡，接著又擔心洗臉洗腳的水是不是燙人?在家裡時，每晚都是一腳盆水，先蹲在腳盆旁洗臉，然後再到腳盆裡洗澡。洗澡時，媽媽總要參一瓢熱水，腳一放進去就燙，媽媽在旁邊說:

　　“快點！趁熱洗了身體好的。”

　　那時，老大總是磨磨蹭蹭，想等水冷些後再洗。這時，媽媽跑過來，一把將他抱到腳盆裡，放肆擦，用勁洗，一會兒就洗完了。然後說:

　　“現在是不是很舒服了。”

　　“現在是舒服了，可是剛才不舒服。”他說。

　　“什麽事情都是這樣的，開始是不太舒服，後來就舒服了。”

　　他心裡根本不同意這種搞法。他想:

　　“為什麽不能一開始就舒服，一直都舒服呢?發蠻要開始不舒服，過後才舒服。”

　　正在回想中，阿姨大聲喊:

　　“來，這個床是你們兩個睡的！”

　　他們一路跑過來，看今晚睡覺的床。那間房裡開了四個一樣的小床，一個角上一個。牆角上還點著一盞小油燈。中間一條走道。床上有蚊帳，有寬篾織的竹墊子，竹墊子下面全是稻草。一沒有小被子，二沒有枕頭。老大突然感到不很舒服。他想，這種床還不知道睡得著不。

　　“開始睡覺！熄燈。”阿姨在喊。

　　“還沒洗澡呢！”老大大聲說。

　　“哦，你們兩個新來的孩子不知道，我告訴你們:這是一個臨時幼兒園，條件不很好，請小朋友克服困難。我們這裡是一個山坳坳，四面是山，用水很困難。今天晚上不洗澡。快點睡覺，早睡早起身體好。”

　　“不洗澡，身體好?”他對這裡的第一印象覺得不行。

　　“小調皮，不要吵。”阿姨說。

　　他酸酸的摸著爬到床上，準備睡覺。可是，他總覺得全身不舒服，而且有一種什麽怪怪的氣味。如是問建滿:

　　“這裡，有股什麽氣味?你聞到了嗎?”

　　“肯定是豬屎氣。”

　　“啊?你怎麽知道的?”旁邊一個孩子說。

　　“在家時，聽我父親說的。幼兒園是原來的萬豬場改的。我想，肯定就是這裡。”

　　這時，老大像小狗一樣用鼻子仔細而又認真地聞了又聞，感覺真的是豬屎氣。

　　“大人為什麽要把萬豬場改成幼兒園，讓我們小孩子住呢?”老大疑惑不解。

　　“要搞‘雙搶’了，大人搞不贏。只能將就湊合。聽說下半年會建新的幼兒園。”

　　“難怪說要我們也支持‘雙搶’羅。你怎麽知道的?”老大問。

　　“都是聽我父親說的。”建滿說。

　　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只聽見建滿在打呼嚕。老大翻來

　　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他想:

　　“這幼兒園，飯也吃不飽，又冒得水洗澡，滿屋子都是豬屎氣。”這怎麽辦呢?

　　“發蠻把我們抱進來，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還說比家裡好多了。騙人。”他想。

　　他突然想起爺爺經常說的一句話:

　　“在家樣樣好，出門時時難。”真的是這樣呢。

　　在床上，他翻來覆去，糊裡糊塗的想著......

　　第二天清晨，一陣哭聲把老大驚醒。他努力睜開眼睛，原來天朦朦亮了。於是，他迅速從床上爬起來，向哭聲走去。一看，天啊，一個孩子站在床上，墊子上有一坨屎，那孩子的屁股上也是屎。一個阿姨用一根筷子大的竹條子在打那個孩子的屁股。

　　“這麽大的孩子了，還屙屎在床上。下次還屙得床上嗎?”那阿姨邊打邊問。

　　“不屙噠呢，哎呦......”那孩子一邊回答又被打了一下。

　　老大本能的用手捂著自己的屁股，好像那阿姨的竹條子抽在他的屁股上一樣。他仔細看了看那孩子，想起他自己在家裡有時也偶爾撒尿在床上。他想:要是他也屙了尿在床上，那肯定也會挨打。於是，不自覺地夾緊自己的雙腿。建滿也在一旁看懵了。

　　“這個幼兒園好可怕啊。他恨不得馬上就跑回去。”他的心裡在發慌。

　　他不敢繼續看下去，捏著鼻子轉身就跑。正好來到一個洗臉的地方。看見阿姨用一條濕毛巾在小孩子的臉上抹了一下，這就叫洗了臉。一條毛巾要抹兩三個孩子後才去水裡擰一下，再接著抹。一盆水也不知要抹多少孩子的臉才換。那時，根本不興刷牙。牙刷都沒有。

　　終於輪到老大洗臉了。他一看那盆洗了很多次臉的混混的水，而且，水面上還有幾個泡在遊動。他就渾身打顫。隻想阿姨換一盆清水後，他第一個洗臉。可是他的運氣不好。沒有輪到換水的時候，他還是那盆有泡的洗臉水洗臉。不過，阿姨對他還是略有不同。先把毛巾在水裡搓了幾下，然後在他的臉上抹了兩下，即左右各抹了一下，再給建滿抹。他感覺那毛巾溜滑的，突然聞到那毛巾有一股很難聞的氣味。但也說不清是什麽氣味。總之，好刺鼻的。他想，這臉，不洗還好些。 洗了，心裡好不舒服，想嘔又嘔不出來。

　　一會兒，早餐的鈴聲響了。早餐和晚餐一樣，也是每人一竹筒。竹筒裡照例是上面的菜下面的飯。

　　他匆匆吃了早餐，就往外面跑。準備到外面去看看，想看看這幼兒園究竟是什麽樣子。剛跑到地坪裡，就聽身後一個阿姨喊:

　　“你跑到哪裡去?是不是想跑回去?我告訴你，我們幼兒園進來了的小朋友沒有一個跑掉的。上次跑了兩個，還沒有上山就抱回來了。你別想跑！”

　　老大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想:

　　“我心裡是想過要回家，要離開這裡。可她怎麽知道我想要跑呢。這怎麽辦呢?”

　　他在發愁，急得滿頭大汗，心神不安。便看看這裡，瞧瞧那裡，一籌莫展。正在這時，吹口哨了，阿姨喊:

　　“到地坪裡集合，開始做遊戲——牽羊嘰”。

　　什麽叫“牽羊嘰”呢?就是由一個調皮的孩子扮成一條狼來抓小羊吃。其他的孩子結成一群當小羊，就是後面的孩子牽住前面孩子的衣服，最前面的是一個最有本事的領頭羊，負責保護後面的小“羊”。狼一來抓羊，前面的孩子就攔住。如果沒有攔住，就被狼抓走一個小朋友當作小羊吃了。如果狼連續吃了兩個小羊，這個護羊的領頭羊就要換一個。在家裡做遊戲時，老大就是做前面那個領頭羊的人。

　　現在，他根本就無心做遊戲，只是混在中間，滿腦子就是想著如何真的跑回去。他的手牽著前面小朋友的衣服，眼睛不停地在看從哪裡可以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