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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作證》第39篇章 綠皮火車
  從新泰市實習點實習完回來,過完火熱的六月,就結束了在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的三年讀書生涯,迎來了畢業離校的七月。

  畢業了!畢業的時候,別離的火車,或北上、或南下、或西進、或東出,別了你,別了他,別了我,別了她,然後不舍地開走了。但,關於火車的故事,那個年代特有的綠皮火車的故事,其實才剛剛開始。

  才剛剛開始?是的,才剛剛開始。這個開始,就從泰安火車站去說起。

  在泰安,火車站那個地方,是同學們常愛去的地方。除了有先入為主的定律,人們到泰安多半得是先到火車站之外;人們離開泰安,也多半得是最後從火車站坐火車離開,況泰安火車站的周邊有很多商樓,可供我們這些在泰安讀書的外省籍的學子,去到那些地方購衣物等等之類的生活用品。

  我是常去泰安火車站的,除了有前面言及的那些個因素外,恐怕還得有“泰安火車站廣場的地下商場,裝有一部可以斜下斜上的電梯”這個重要的東西。

  1995年的時候,我第一次真正地離開寨子,第一次去到比縣城還遠的地方,第一次坐十多個小時的客車,第一次看見火車、坐火車,然後去到SD泰安讀書並於泰安火車站的廣場第一次見識了電梯的樣子,第一次體會到了人站在電梯上不走一步就能被自動地送到另一端的感受。

  泰安火車站廣場的地下商場的電梯,是傾斜了大約四十度的樣子安置的,從火車站廣場經由電梯可以被斜下推送到下面的地下商場,從地下商場經由電梯又可以被斜上推送到上面的火車站廣場。

  地下商場的攤販很多,攤販叫賣的東西和種類、花樣也都很多、很齊全,跟火車站廣場過公路對面的百貨大樓裡的商品都有標有價格的標簽不一樣,這裡的東西幾乎都沒有“標價”,要買要賣都是要經過討價還價的。

  當然這裡的地下商場,跟火車站廣場公路對面的右端商樓的賣衣物的商場也不一樣,因為火車站地下商場的東西的討價還價的余地不是很大,而那商場裡的衣物討價還價的余地卻很大得很,一條要價一百二十元的褲子,最後是可以用二十元的價錢買了成交的。這樣的事兒,我便有“於到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後第二天,在老鄉的牽引下,去到那兒,花了二十元錢買了一條要價一百二十元的褲子”的經歷。通過經歷了那件事兒,算是熟悉了一下市場的行情,試了一下當時泰安商場裡自由買賣裡面討價還價那潭水的深淺。

  我去泰安火車站地下商場,幾乎是不買任何東西的,進出地下商場,純粹是去坐電梯玩。甭說,我在去SD泰安之前沒有見過、坐過電梯,即便是去到SD泰安之後,我在泰安的其他地方也沒有見過、坐過電梯。電梯於1995年,包括之後的幾年,於我而言,也都算是稀罕的物事兒。

  泰安火車站廣場的地下商場、廣場周邊的商場都是裝有空調的,而且火車站廣場公路正對面的百貨大樓裡還有彩電在賣。買電視的地方又常有電視節目在放映,可供人佇立了看。

  所以,去火車站不僅可以去到百貨大樓和火車站廣場的地下商場及其周邊的商場,特別是在百貨大樓裡的同一層的這一半邊商區、那一半邊裡商區,便能很直觀地感受得到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這“兩條腿”同時走路的“熱鬧”;還可以在酷熱的盛夏和寒冷的嚴冬裡,一頭鑽進到商場裡面去幹只看不買似的“逛大街”,

或駐足在火車站廣場公路對面的百貨大樓裡的賣電視的櫃台前看會兒電視,或去到火車站廣場的地下商場坐幾趟電梯,然後走著回返學校,從而結束星期六或星期天或於暑假、寒假裡的某一天的某一段時光。  去到火車站,除了“能在周邊較為直觀明顯地能感受到國家社會長期實行計劃經濟的樣子,和1992年國家社會開始允許發展市場商品經濟的變化”外,還“能於之後的若乾年影響我的生活習慣和想法的,除了火車站台上的送別,便是日常能見著、吃到的‘西安涼皮’和1995年除夕前的某一天,我於火車站廣場邊上見著的手書的春聯了”。

  火車站的“西安涼皮”,能常見人推著可移動的攤車在賣。花上一元錢,買上一碗用一次性盒碗或直接用白色的塑料袋兒裝的“西安涼皮”,特別是常在攤主已經拌好的涼皮的情況下,再去說“加點黃瓜”之後,攤主便又給我切成些黃瓜絲,拌到涼皮裡去,那“量”便多了去了,加上“西安涼皮”裡原先就拌有的面筋、芝麻醬等等配料、佐料,便成了我在泰安遇見的最好的美食。而且可以只花一元錢便能把自己吃得飽飽的,或提了回去分成幾餐作菜,下著饅頭吃,至今回憶起來也是美的不得了。

  每每去到泰安火車站,我都想去吃一碗“西安涼皮”,精打細算了擠出一元錢來買上一碗,再央請攤主多加些黃瓜絲到裡面去,美美地吃了,便算是那一天裡運交了華蓋、飽了口福幸福得很的事情。

  我不知道泰安火車站的“西安涼皮”算不算得了正宗。離開泰安後,我曾於貴州老家的縣城,和我工作的YJ縣城及其周邊的好些個地方兒,見著過打著“西安涼皮”牌子在叫賣的涼皮。但在買來吃了之後,總是覺得沒有泰安火車站那兒的那個味兒。而且也沒有泰安火車站“西安涼皮”的那些個攤主的那個“慷慨”,舍得給我加很多的黃瓜絲和面筋。

  後來,我有慕名去過西安,慕名去了西安的明古城牆、大雁塔、鍾樓、鼓樓、華清池、兵馬傭及其周邊的法門寺、乾陵和華山後而去尋過,終是見著了“西安涼皮”。可慕名著西安的“西安涼皮”去了之後,雖終是見著了,也找尋了個地兒買了吃起來,但卻不是那個味兒,沒有那個味了,遠沒有泰安火車站的“西安涼皮”好吃。總覺得那兒的“羊肉泡饃”和“西安涼皮”的味兒,都合不上我的味口。幸好,去的時候,有大碗的羊雜湯、大大的蘋果兒和紅得晶瑩剔透的水晶柿子,可以對得上我味口。

  再後來,我又去過山西,在經轉喬家大院、平遙古城、五台山、應縣木塔、恆山、懸空寺、雁門關及黃河壺口大瀑布、晉詞的時候,也沒有見著“西安涼皮”。

  正在感到失望不已的時候,我在太原火車站,偶遇見著了一家連鎖的有買釀皮的門店,才終於感味到了“於1995年至1998年,在泰安火車站吃的‘西安涼皮’”的那個味兒。太原火車站的釀皮是極好吃的,那是我去到山西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像極了“西安涼皮”的味兒,只是它不叫作“西安涼皮”。

  1995年的寒假,我和學校裡的幾個同學留在了學校,沒有能像其他的學生一樣,於節候裡如候鳥般回到父母的身邊過春節。

  留下來的幾個同學,學校是極為關愛的。除了安排有食堂師傅像上學期間的那樣準備餐食外,還安排有勤工儉學項目及其它。在學校的關愛下,我們大家倒也沒覺得窮得委屈呀什麽的,都能感有一種家的溫馨,過得既充實,又輕松愉快。

  臨近除夕了,我這個從貴州大山裡的寨子裡走出來的大男孩兒,早早地於一天的早上,從學校出去,走過早已掉完了葉兒的蘋果園,去往泰安火車站,去感受泰安這個“大城市”“年”的氣息。

  “年”的氣息,於當時的我來說,自然是於感味後覺得非同小可的,但正如現在人們常說的“年年過年,年年都一樣”的那樣兒,現今回味那時的感受,一般來說是回味不出特別的味兒來的,只是泰安火車站廣場邊上那用毛筆手書的每幅五元錢的春聯,至今仍能於每年的除夕前喚醒我對它的回憶,和想起它對我的影響來。

  每幅五元錢,一套筆墨紙硯在手也能營生,練就寫得一手好的毛筆字,不僅“能充實人的生活,陶怡人的情操,能為謀生打開一扇窗兒”,而且“還能筆墨傳家,為門第帶去書香”。

  去泰安讀書之前,我大伯是老家區裡鄉上毛筆字寫得好,且數得著的好手,一年四季被別的人家請去寫“香合”、安“神龕”、題墓碑銘;左鄰右寨逢年過節、婚喪嫁娶、立房采門、生遭滿日,也都是被人請去寫“對子”的。他很受區裡鄉上人愛戴,我也看在眼裡,從心裡很敬重、佩服他,為他而自豪,為他而驕傲,並由此有了想學寫毛筆字的想法。

  雖說,因為見大伯常寫毛筆字的原因,我有了想學寫毛筆字的想法,但那種想法還不很強烈和自覺。真正變得強烈,變成自覺的,便是在1995年遇見“泰安火車站廣場邊上那毛筆手書的每幅五元錢的春聯”的時候。

  那種強烈和自覺,在1998年從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畢業後,於家裡等待分配工作的那一段時間裡,就直接體現了出來。我開始在家裡一邊等待分配,一邊練起了毛筆字。而且那種強烈和自覺在參加工作後,和結婚成家有了女兒後體現得更為正式和明顯。

  參加工作後,在工作之余,單身的我,除了學《新概念英語》,便是拜了時為中國書法協會會員的WDQ老師為師,學寫毛筆字。雖然拜了師,也僅僅體現在“稱呼上,他給了我一本顏真卿楷書字帖,我照著練一段時間後,常去他門上請他看了作點評,然後再回去練”那樣的形式上面,終因沒有請他手把手地教過而未能取得像樣的進步,但我終究是在泰安火車站的廣場邊上遇見每幅五元錢的手書春聯之後,像模像樣地學了一段時間的毛筆字。

  雖然,我也有過TR地區書法協會會員證書,但我始終覺得那是作不得數的,始終覺得自己寫的毛筆字只是有了顏體的味道兒,水平還是遠遠不夠的,就連起筆、運筆、行筆、收筆都還學得不到家。

  探究學得不到家、水平不夠的原因,最主要的還是自己學寫毛筆字的耐心、韌勁兒,特別是在“靜得下心來”“慢得有水平”上顯得有大的問題,當然還跟自己因為“人大了”而羞於跟老師多請教一些的面子問題有關。如若“人小些”,便能多請教,甚至時常請教。

  日不恥於問,方能日有所得。請教得多了,進步就會大些,收獲就會多些。請教得少了,進步自然就有限,收獲自然就少。向老師請教得少,羞於請教,甚至不去請教,或許是我學寫毛筆字最大的心得、收獲和遺憾吧!倘若我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去到一個書法班,坐在位子上,聽老師講授,在老師的監督、指點下學寫毛筆字,或許我的字會寫得好一些,並寫出一些水平,而名符TR地區書法協會會員的名頭了。

  後來,我成了家,有了女兒。在女兒六七歲剛剛入學識字認書的時候,我把女兒送去了一家常年教小孩寫毛筆字的書法培訓班,讓女兒去走我沒有走好的路,培養女兒去走她自己的書法之路。

  女兒小學三年級之前在YJ練了一段時間的顏體,小學三年級轉到TR市裡之後,開始練歐體。女兒本就文靜,在練了毛筆字之後,越發顯得文靜了,品性很得大家讚譽。在學寫字的路途上,女兒學的是一筆一畫,像模像樣,那起筆、運筆、行筆、收筆,讓邊上的我看了竟生發些羨慕,而且是越看越羨慕,越看越覺得能有一種視覺上的靈動的享受。

  女兒學寫字是認真的,老師怎麽教,她怎麽學。女兒學寫字是靜得下心來,然後用心用眼去學的,她常常能一坐便能坐兩三個小時不挪窩兒。女兒學寫字,也是有進步的,除了YJ土家族苗族自治縣這個全國聞名的書法之鄉的博物館內收有女兒十歲時寫的一幅“陋室銘”小楷,還於TR五完小和TR一中初中部讀書期間,參加TR市城區青少年書法現場比賽獲得過兩個一等獎。一個是楷書一等獎,另一個是行書一等獎。兩個都分別入列了TR五完小、TR一中初中部校榮譽史。我很為女兒取得的成績感到由衷地高興。我有跟她的書法老師溝通過,希望她在書法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甚至在將來考讀大學的時候,去考中央美術學院、國家美術學院,她自己也有那方面的意願。我們又想,讓她保持現在在學校讀書的綜合成績,甚至能更好一些,以便將來高考的時候,把考取其他更好的綜合性大學作為她的目標。

  想法都是好的,未來的路還很長,甭管未來的路怎麽樣,女兒能考取什麽樣的大學,我都希望,她能把書法當成她讀書的專業,即便是第二專業也可以;我都希望她能把書法當成她人生的最大愛好,即便是第二愛好也可以。總之,我就是希望她能把書法當成她自己的份內事兒去做好,能把書法當成她自己身上的標簽去用心了好好地呵護,並且一代一代地能影響和傳承下去。

  而這些發生在我身上的和女兒身上的關於書法的故事和想法,幾乎都源自於1995年除夕前泰安火車站廣場邊上那手書的每幅五元錢的春聯,源自於泰安火車站。

  站起來!這是從SD泰安開往河南鄭州方向的某某次普快列車上的某一節車廂裡發出的大的聲響兒。車廂裡,剛剛進來的兩個社會上模樣的壯漢,正站在車廂裡中央的過道上,厲聲呵斥兩個已經坐在位子上的學生,叫學生站起來給他們挪位兒。

  你們叫誰站起來?這是車廂裡其他座位上的分不清具體是哪一個位置上的人回答的聲音。伴隨著這聲音的是車廂裡的人全部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聲援被叫挪位兒的那兩個學生。伴隨著車廂裡的人全部從座位上站起來的是,先前那兩個凶神惡煞般的壯漢,急急地轉身並灰溜溜地向別的車廂跑離開去了。

  原來,整節車廂裡站起來的人全部都是學生,而且還全都是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1996年寒假離校南下回家去往河南鄭州方向的學生。整節車廂的座位是學校提前為學生預訂了的,兩個在社會上的混的壯漢,原本想欺負學生,橫搶座位,最終因不明究裡,險些被淹沒在學生們集體的團結的聲浪氣勢裡,如若反應慢些,定是走不出“那”節車廂的。

  那節車廂,是南下回家的車廂,我也在那節車廂裡。自1995年離家千裡獨行去到SD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讀書後,我一直沒有回過家。1995年的寒假,我是在學校過的年。1996年的暑假,我是在學校看的美國亞特蘭大奧運會。從1996年初開始,我便有計劃地開始從牙齒縫兒裡,擠從SD泰安經河南、湖北、湖南回去貴州老家的來回的路費盤纏,準備著在1996年的寒假回家過年,然後去看看家裡的父母親和親戚朋友。計劃著,計劃著,終於在臨近寒假的時候,積攢下了錢,買了袋十元一袋的“泰山靈芝”和一瓶“孔府家酒”及一些鮮的山楂果兒和山楂片兒,然後花五十多元錢買了張從SD泰安去往貴州玉屏的學生半價的火車通票,坐在車廂裡沒多久,火車都還沒有走的時候,就遇見了篇章開頭言及的那檔子事兒,算是為我的坐火車南下的回家旅程起了個頭。

  嗚!隨著火車的一聲長的鳴笛,始發南下終到HNZZ站的火車,於黃昏的時候,開始離開SD泰安向HNZZ進發。裝滿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學生的車廂裡的同學們在聲趕氣驅攆走社會上的那兩個壯漢之後,人們開始在自己的座位上,與身邊的、鄰近的同學,或其它座位上的熟悉的同學有一搭沒一搭、長一搭短一搭地說著話,時不時會有笑聲在車廂裡傳送,傳送的笑聲裡還拌有鄰近位子上的同學嘴裡啃瓜子的聲響兒。車廂裡的同學,有去廣東的、湖南的、廣西的、海南的、江西的、雲南的和我們貴州的。學校代訂的火車票,可能是按省份統計的。現在大家坐在一起,鄰近的主要是來自一個省的老鄉,跟我靠近坐的是來自貴州江口縣的兩個老鄉,跟我同屬貴州銅仁地區。

  雖說與那兩個老鄉來自同一個地區,但終因“與那兩個老鄉,在學校不同屆不同專業,且因手頭拮據,參加一次聚會每人得湊十元錢,而那十元錢於自己又確實有大用處,經不起一次聚會一餐吃喝便把它花掉般的那種奢豪”,所以自己參加貴州老鄉聚會有且只有一次,我與她們也只是在我參加的那唯一的一次老鄉聚會上有認識,平日裡幾乎沒有交集。但,因為她們畢竟是我的老鄉,更因為她們是女生,所以在火車於凌晨送走星月,迎來朝陽幾欲冒出地平線,車到鄭州的時候,我護著她們去到鄭州火車站廣場,並快速通過廣場,去到街道對面,然後左轉去到另一條比之前街道小一點的街道,尋一處冒著氣煙兒的早餐攤,坐下來,吃點兒小籠包子,喝點兒粥,再回轉經由ZZ火車站廣場,去到火車站裡面簽轉去往貴州玉屏。

  就在我們準備去辦理簽轉去往貴州玉屏的火車票的時候,一同從SD泰安南下尚未簽轉離開HNZZ的同學堆裡,傳來了兩處在ZZ火車站廣場“被騙”“被搶”的聲音。待尋著聲音走近了,才知道是湖南籍的三兩個同學在火車站廣場上撿了十元錢被當地幾個壯實蠻橫的男女,被騙當場硬說成是他(她)們丟失了一百元錢,而被迫交出去了一百元錢,為地上的十元錢,白白賠上了自己兜裡的九十元錢;廣東籍的兩三個同學則是在火車站廣場上逗留閑玩,被當地的幾個人“碰瓷”,其實連“碰瓷”都算不上,因為那幾個人是故意走到他(她)們身前,用腳踩了他(她)們中的某一個人的腳,卻賊喊捉賊說成是他(她)們中的某個人踩了那幾個人裡的某一個人的腳,然後要求拿錢賠禮道歉。如此說來,湖南的、廣東的同學,在火車站廣場上遇上的事兒,就不能說是被騙了,他(她)們就是被搶了。湖南的、廣東的,那兩撥被騙被搶的人裡面男生都要比女生多一些,不像我們貴州銅仁的只有我一個男生。如果我們也有在廣場上逗留閑玩,甚至作多余的停留,我想我們也是會被騙被搶的,這就是“我帶著她們在火車到達ZZ站後,快速通過火車站廣場,去到遠一點兒的,甚至是有點偏的街道吃早餐,然後又在吃完早餐後,快速通過火車站廣場,回到火車站內,簽轉火車票”的原因。因為遠離火車站廣場的吃食兒,不僅要經濟實惠些,而且還讓我們遠離了火車站廣場那個事非之地。

  那年頭,還沒有“天網工程”,公共的人員密集的場所的監控視頻,安裝得很少,甚至沒有,火車站因人員流動性大,歷來是社會治安問題頻繁凸現的地方,歷來是社會治理的難點。況1996年底,我們去到ZZ火車站前,那裡就曾傳出過銀行被搶、外國人被殺的事情。後來經證實,傳出的事兒屬實。而且在那一年,據說每天堅守在ZZ火車站的便衣警察,就有很多。按理兒,大白天的,又在加設了便衣警察的情況下,湖南籍、廣東籍的同學應該不會被明著被騙、被搶,可是結果還是仍然發生了。為什麽會那樣呢?可能是因為“經過一夜地折騰,火車到達ZZ的時候,大地才剛剛從夢中睡醒。而睡醒的樣兒,就像冬天兒裡的怕冷的孩子一直蜷縮在被窩裡遲遲不肯起床一樣!

  待到辦理好簽轉的火車票之後,我們那從SD泰安坐在同一節火車車廂裡的同學,開始陸陸續續地分開,一撥一撥地從ZZ火車站,去往下一站,回返去家的路上。我和GZ省銅仁地區的兩個女老鄉也成為他(她)們中的一撥人,於辦理好簽轉火車票的當天早上快近中午的時候,從ZZ火車站始發開往湖南株州站,回返去往GZ省銅仁地區的路上。

  火車經過差不多兩個白天一個晚上的奔跑,於天黑下來的時候,終於趕到了湖南株州。株州,是個大的中轉站。我們從火車上下來,直接去到株州站裡面排隊簽轉。等排了隊,候上個差不多一個小時然後辦理好簽轉,再去候車廳候上七個多小時,到黑夜迷糊得快要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又被人流擠了送上開往貴州玉屏的火車。由於株州是個中轉站,沒有發往貴州玉屏方向的始發車,又由於趕上的是春運,還由於經停玉屏站的從BJ開往貴陽和從BJ開往昆明的特快列車沒有經過株州而只能坐普快列車,所以那個於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春運裡坐火車遇見的那些沒有座位的擠和慢,特別是熱,便開始一股腦兒地都加持在了我的身上。

  其實,火車在過武漢、長沙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對春運期間火車上的一空位難求的那個“座位難”和“擠”,有了深刻地認識。每當經停的時候,那火車上的人用手和身子拚命地往下推,去推那些欲擠上車去的人;火車下面的人拚命地往上擠,去推車上那些不肯挪動身子讓出縫隙的人的場景,便時常在不停地重複了上演。火車下面的人想往上擠了進去坐車而想得欲哭,火車上面的人被擠得快要了命而嗓子眼直冒著火,豈能容得下再有人上來擠著“再被擠自己就恐怕再也受不了”的那個擠?那些時候,我們倒不曾被擠成過有那般的感受,因為簽轉地有始發列車並簽到了有座位票的原因,都成了坐在座位的看客。雖然沒有成為那往上擠和那往下推阻人群中的一員,但眼睛看到了,心便也有了被拚命往上擠和被使勁往下推阻了的感受。

  現在從株州站上車,雖然沒有遇上被車上的人往下使勁地推阻,我還是護著兩個女老鄉,逃亡式地從火車下面上到了火車上面。隨著人流隨便扎進一節車廂,找一個能容得下身子的地方站著,待把她們找尋個地方站著後,我開始順著列車行進的方向,伴著車鳴和車行進中與鐵軌相摩擦發出的轟咚轟咚的聲響,去到車廂裡、下一節車廂裡,下下一節車廂裡,找尋可以挪一挪、擠一擠了容得下屁股,甚至是隻容得下半邊、小半邊屁股的地方。因為十多個小時的車程,倘若尋不著能容下小半邊屁股的地方坐一坐,就那般擠了站著,那可是真的有一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堅持了想哭,甚至受不了而又不得不再堅持的那種無可奈何。

  擠了站著,有的時候,甚至是擠得只能一隻腳站著,待站得支撐不了的時候,再換另一隻腳。整個火車上,空地上站滿了人,座位地下也睡滿了人,座位的棱頂上也趴滿了人,車廂間甚至廁所裡也是滿滿的人。在本就是寒冷的冬季,火車的窗兒除了火車到站經停的那幾分鍾裡,有關上或關壓下來一些外,火車行進的時候,居然還經常開著窗兒,是怕人多了導致空氣流通不夠從而引起窒息,更是因為人多了人們在冬天裡被擠得滿頭大汗、香汗淋淋了,想讓冬天兒裡的風兒給那裡的人送去些“涼爽”。就連火車的窗兒在火車到站經停的那幾分鍾裡,有關上或關壓下來些,也或許有為了人身安全的因由,不然也會得開著。因為,我曾親眼見過火車下面的人用扁擔,從窗兒伸進來橫掃開裡面的人,然後借機從窗兒上到火車裡面而來的情形。也許用棍棒橫掃了從車窗兒“打”進來,可能會比從上車的通道拚命擠進來要容易些,因為從上車的通道拚命往上擠會受到火車上面的人使勁往外、往下推阻的阻力。

  在株州去往玉屏的火車上,擠了站著還好一些,至少人在火車上還能走動一下。不像有的車路段,車廂裡的人尿急了去上個廁所,還得請別人讓一讓了借個光才能下得去腳然後艱難地將腳往前挪移,甚至出現有的“強人”直接踩著地上的人過。喝的水,早就沒有了,我的嗓子眼渴得和車上的好多的人一樣上著火,一起同行的兩個女老鄉中的一個姓李的老鄉遞給我半瓶礦泉水,接過來的瞬間咕嚕咕嚕地喝下去,那無色無味的礦泉水清甜得很,讓人在冬的日子裡感味到了夏的清涼,讓人在苦辣得不行的時候有糖在口。那半瓶礦泉水的味道,是訖今為止,我喝過的最好喝的不只是水的所有的東西。喝完之後,倒轉過來的瓶口許久地停在我唇口上,我在想“要能一直那樣喝下去該有多麽美好”。出現那樣的美好,也許是遇上了應了古人“饑不擇食,渴不擇飲”和“久旱逢甘霖”的意境,而覺著清甜可口得很的吧!

  找尋能容得下小半邊屁股的地方,是件極不容易的事兒,除了要看人的面緣,還得碰運氣,因為能容下小半邊屁股的座兒也不會很多。我在車廂裡,在下一節車廂裡、下下節車廂裡,看坐在座位上的人可以去商量挪一挪了還能容得下小半邊屁股的人的面緣,當然去商量挪一挪的時候,對方也在看我的面緣。見著了面善的人,靠在他(她)的邊上,用身體商量到那人的屁股往裡挪一挪了,然後把自己的小半邊屁股落在他(她)剛剛挪出的空兒上,待座位上原先的人沒有往外擠得我起身離開的時候,我便算是在春運的火車上找到了一小半邊屁股能擠坐的地方,然後直起身,伸長脖子,在車廂裡周尋我那兩個女老鄉女同學的身影,周尋她們的身影還是比較容易的。待我看見了她們,她們也看見了我,我便用手招了她們過來,然後把找著的能容半邊屁股、小半邊屁股的座兒,讓給她們中的一個坐著。接下來,我又如法炮製,於下一節的車廂裡把找著的座兒,讓給她們中的剩下的那一個去坐。

  再接下來,我又想而且更加努力了去下一節、下下一節車廂中去找尋個能容半邊屁股、小半邊屁股的座兒給自己坐,可是再也沒有了前面的那般人的面緣和運氣,只能站著,擠了站著。我站在我那兩個女老鄉女同學她們能看見的地方兒,我看見她們坐在我經過千辛萬苦找著的然後讓給她們的座位上,我用期盼的眼光看向她們,希冀她們也能像我之前用手招她們一樣用手招一下我,然後起身換我去坐一坐,哪怕是用小半邊屁股去坐一會兒,因為那在火車的車廂裡長時間站著的滋味著實難受得很。可是,她們看著我的時候,似乎見不到、領會不到我的期許的眼光,我希冀的事情也一直沒有發生,直到火車跨過一條條江河,穿過一個個隧道,於十個小時後,到達我們此行的終點—YP火車站。

  火車到達YP火車站,是當天下午的晚些時候。從YP火車站出來,早已沒有了發往老家貴州思南的客車,發往貴州JK的客車倒是還有。同行的那兩個女老鄉女同學便徑直去到了開往JK的客車上,於當天坐車回JK去了。臨行前,她們向我相約:年後,我們再一起回山東泰安的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只是,年後,我從老家思南坐客車去了省城貴陽,然後在寨子裡和我一般大小的女孩—小紅的熬夜排隊下買得了延後三天的從貴陽始發,去往BJ方向,經停河南鄭州,再簽轉去往山東泰安的火車票,沒有再跟她們一起去到玉屏火車站上車回去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不知道,她們年後回學校是於什麽時候去的,怎麽去的?如果那個年代能打著電話,能容易有電話機子可撥號碼,和有號碼可撥電話機子,便定能知道她們年後回學校是於什麽時候和怎麽去的了!

  她們坐上去往江口縣的客車走後,我因錯過了當天發往老家思南縣的客車,便去了寨子裡嫁到玉屏火車站周邊的大我十多歲的族侄女家。這個族侄女家對我和老家寨子裡去到、路過玉屏,特別是去到路過玉屏火車站的人都很熱情。在這個族侄女一家的安排下,因為坐火車太累的緣故,在天兒剛剛才黑的時候,我便一頭倒在了床上睡了去。其間,起過一次床,去過屋外的豬圈裡解過一次小便。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待一覺真正醒來的時候,天地間已然銀裝素裹的,像是從頭到腳換了裝一般,地上白了,屋頂上白了,連遠一些的天空看上去好像也白了,整個白茫茫的一片,潔靜得很,亮堂堂的。

  起了床,打開門,沒有尋見族侄女一家人的身影,猜想著,或許是一家人都在火車站那邊做著吃的生意去了,便出了屋,直接去到她們做生意的地兒。肚子許久沒有了餓餓的感覺,去的路上,休息好了,緩過那累得不堪的那個勁兒,已經有了精神,在感覺自己的肚子有了叫餓的聲響後,在心裡開始有些輕微地埋怨起她們怎麽還沒喊我吃早飯呢?待去到她們做生意的地兒時,她們也正在炒著菜,見我自己去到了她們做生意的地兒,族侄女說,我正準備叫崽崽去叫您呢!見她這麽說,我說,睡過頭了,到了吃早飯的時候才睡醒了起來,哪好意思還讓人去喊?還未等我往下說完,在我剛坐在火盤邊上的炭火旁烤火的時候,族侄女說,哪是什麽早飯,現在是吃晚飯,您一路從山東坐火車回來太“黑”了,見您太累了,所以吃早飯的時候便沒有去叫醒您。哦!一個“哦”字的長長地回應,算是我於我們之間的對話作了暫時的終結的回答。我確是睡了太久,我算不準到玉屏後的那個晚上,從天兒剛剛黑下來的時候,到第二天下午吃晚飯的時候,自己究竟睡了多少個小時,或許差不多便有一整天二十四個小時那麽多了吧!我不知道今生還會不會能一覺睡了那麽久之後才醒來,但我於那之前的近二十年和那之後的二十多年,確是都未曾一覺像那樣了睡了那麽久的。

  火車到YP後,我在YP呆了兩個晚上,才於兩天后的早上坐上發往老家思南縣的客車,踏上了十個小時的客車之旅。另外,在離開YP的時候,我終於會說帶有老家口音的思南話了。原本我是很著急的,著急的那個樣兒,有些無以言表。從1995年的夏季新生入校離開貴州,到1996年的寒冬臘月回到貴州,我在SD泰安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已能經連續有一個寒假和一個暑假沒有回去過了。我也沒想到自己在一個時時刻刻說著普通話的環境裡生活了些時日之後,竟忘了家鄉口音的家鄉話怎麽說,特別是在遇著剛好在YP的胞妹,並與她在一起說起話的時候,發現自己真的用腦袋晃了又晃地去想,用舌頭在嘴裡動了又動去說,卻不會像胞妹那樣說一口家鄉口音的家鄉話的時候,我是真的著急了!真的怕再也不會說家鄉口音的家鄉話!好在兩天后,我在貴州的地盤上,在周邊淨是說著家鄉口音家鄉話的語言環境裡,我才突然一下子又找到了用家鄉口音說家鄉話的感覺,終於會說出一口像胞妹那樣發音的家鄉口音的家鄉話,會說出1995年去到SD之前我在老家寨子裡那樣的地方口音的家鄉話。

  終於把說普通話的語言環境,調整到了說家鄉口音的家鄉話的語言環境上,解決了不會“說話”的問題。我不知道,於此究竟說開了並去探討它,算不算得上是好?很多年後,直到現在,我在與人言及在山東生活了一年半之後,在初初回到貴州玉屏差不多有兩天都還不會說家鄉口音的家鄉話的經歷時,於不會說家鄉口音的家鄉話的這件事兒的尷尬上說的真不多,於普通話的好處上卻是說的很多。或許我真正想去表達的,是欲去說普通話的好。一個人長期生活在普通話的環境裡,是不會說、不知道怎麽說、不知道說什麽髒話罵人的話和“習慣性用語”的,是不會動不動就發脾氣,甚至發不了脾氣的。我就是那樣過來的,並有著那樣多的切身的體驗。在去山東後的一年半時間裡,我在說普通話的語言環境裡,一臉謙遜祥和地說著在旁人看來定是不標準得很的普通話,卻收獲著一年半時間的滿地都是的連空氣都被染就了的那般一臉的謙遜祥和。那是一個文明的與人謙遜祥和的健康向上的朝氣蓬勃的沒有帶地方習慣性髒話、罵人語言和與人不友善的、低級的、俗套的、甚或死氣沉沉的和煩燥憤悶的世界。於此,我認真喜歡著這樣的世界,喜歡生活在說普通話的那種語言環境裡。我還喜歡那個只會說普通話而不會說家鄉口音的家鄉話的那個我,因為我於那個人人都在說普通話的語言環境裡成長了很多。我也在對方謙遜祥和、文明的說話環境裡,收獲了一臉的謙遜祥和及一身的文明氣兒。

  從YP火車站去往老家思南的十個小時的客車之旅,似乎被我1996年寒假那一次不平凡的經歷和遭遇給傳染了一般,也注定了會給我帶去繼續的不平凡的遇見。

  客車在離開YP火車站的時候,車上的人就有在說誰和誰的衣包,在人上車的時候,被人用刀給劃破了,著了“扒手”的道。我是沒有機會著“扒手”的道的,或許是我身上貧窮得沒能讓“扒手”看上;或許是我把自己身上的僅有的那個“銅板”給捂得實在是緊得讓“扒手”沒有下手的機會。其實,我不僅把自己的東西捂得緊,而且我還時常警惕得很,甚至在一天前“扒手”就要將胞妹衣包裡的錢給“扒”走的時候,被我及時厲聲呵斥了而壞了那“扒手”的“好事兒”,致那扒手功歸一匱,進而保下了胞妹極不容易掙了積攢下來的那點錢。

  我坐在客車駕駛員後面的那個座位上,我認真地聽進去了坐車之前和1995年離家去往山東前親朋好友們所說的那些應該注意的門道,也特別認真地聽取了開車師傅講的不要跟車上,尤其跟半路途中上車後的人去對眼,甚至去打交道。因為那個年代的那些個年頭坐車是極容易上了人家的道兒被騙,甚至是被搶的,所以車子從玉屏火車站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回頭去顧看是誰在說誰被“扒手”給“扒”了;誰在說他(她)自己是被“扒手”怎樣給“扒”的,和被“扒”了多少,我就在自己的位子上坐自己的車,捂實看緊自己的東西。甚至在車過TR市區,路過JK縣的一條兩邊淨是參天白楊的直道的時候,於什麽情況下車子被停了下來,什麽情況下車子又被開了門,然後上去了人多少人幹了些什麽,於什麽地兒怎麽下去的,然後離開的。

  於這些,我竟然都不知道。只是在車的行進中,在從我身後的車廂裡發出的眾說紛紜的聲響兒裡,我聽見了亂亂的“誰被搶了,誰又被搶了”的聲響兒。聽到這些聲響兒,我仍然沒有回頭去顧看是“誰被搶了,誰又被搶了”,我甚至也沒有去顧看車門、別的座位邊上的車窗兒是還開著的還是關著的和有沒有人上下,也沒有去顧看車子外面除了車子正前方的地方是什麽狀況,特別是還會不會有人把車子攔停了然後上車來放搶。我的頭、眼正對著車子行進的方向,我只知道整個車上,從我的身後開始算起,一個也沒能幸免。甭管是老頭,還是老太太,都被搶了。去財免災,他(她)身上的“錢”被搶了,人倒也還算都沒有事兒,恐怕那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沒有辦法,他(她)們就是那樣作的自我安慰,我也是那樣去想他(她)們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能夠得以幸免?也許是我的泰然、不屑,沒有拿眼去瞧過“那些攔停了客車,然後上去放搶”的人,而讓那些人覺得我不怕、我有後台,以致那些人反過來有些怕了我;也許是那些“攔停了客車,然後上去放搶”的人,見了我這個“寒磣得不能再寒磣”的學生,實在是搜割不出什麽油水而不屑去像“照顧”其他的乘客一樣去“照顧”一下我。甭管是出於什麽樣的終結考慮,到頭來總是漏了我,我也因此得以幸免。

  一路安全地離開JK縣地界,經過印江縣,到了老家思南縣城,然後從思南縣城客車站坐了車去到鄉上,再從鄉上原老區政府和區糧管所間的巷道進去,過符家,上堰塘,過半邊大田,於枝練橫空的大楓香樹的左邊、於墳山林地界上同樣是枝練橫空的李子樹的右邊、於老原頂和雲盤的山腳下的山窩裡,見著第二排木房中間的飄在空中的炊煙,我便算是在去到SD一年半之後的那一天終於回到了家。而那個家裡,有我急切想見著的父親和母親。

  關於火車的故事,似乎是可以就此終束了,但卻又有一種聲音在喚叫著我,使我不由自主了去到記憶裡,又搜刮了一番。搜刮之後,又有一些不願沉寂和塵封的記憶在被打開,紛紛地像復活了般,一個個鮮活地跳了出來,由不得我了地牽著我去到又一個故事裡去……。

  在北去SD車近ZZ的時候,我一覺醒來,抬起頭進入眼簾的是靠在我邊上站了或許有十個小時,或許有二十個小時,甚至有更長時間的他。我知道來自貴州天柱縣的他,是從凱裡站上的車,車雖然從貴陽發往BJ跑得特快,但是我卻知道這個沒有買到座位票的他,同在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讀書的這個老鄉,一定會覺得火車跑得很慢,慢得人在春運的時節裡,一有遇見到站經停,便想跳到車下面去而不再被繼續擠。如果沒有真地跳下去,他又堅持擠了擠,抹抹臉上的汗,然後他又被擠了擠,那個時候的你,便似魯迅先生所說的海綿裡的水“要擠總是有的”。把左腳從僅有的空兒裡提起來,緊接著把之前懸在空中的右腳放置在剛剛空出來的地兒上,讓它也著一下地。右腳懸提起來,左腳踩下去;左腳懸提起來,右腳踩下去,就這樣左右兩隻腳相互交替了扶持著前行,著實顯得很是辛苦。我趕緊地站起身來,把身下的座位讓給了他。一邊給他讓座兒,一邊還不忘埋怨地說他“怎麽不早一點把我叫醒”,我心疼他從貴州出發,經湖南,過湖北,進河南,一路都是那樣子的站著,被堅持了擠了擠,又被擠了擠。

  在從ZZ去往濟南方向的車上,鄰座的重慶的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遞給我一個梨,還叫我吃她帶的瓜子。重慶女孩是去濟南郵電學校讀書的,彼時,她剛在重慶別了父母,於年後坐火車回學校。因為見我操著半個重慶口音(老家銅仁跟重慶依山傍水毗鄰而居),見我長得還算清秀俊朗,見她自帶的瓜果還有很多。便叫了我很多次去吃她帶的蘋果兒、梨。平常,我坐火車是很少跟人搭訕的,也很少有人主動跟我搭訕。或許是因為重慶跟銅仁毗鄰而居還算得上是老鄉的緣故,或許是感受到了同在山東讀書的那種親切,我們從鄭州一路搭訕到我中途下車去到我讀書的所在地—泰安,她則在車上繼續前往她讀書的所在地—濟南。

  她送過來的梨,是那些年,我於火車上收受過的路人的唯一的東西;她也是那些年我於火車上收受過東西的唯一的路人。那送過來的梨,先被用左手手指拿捏住了梨的兩端,然後經她的柔荑般的右手執了水果刀削了皮後遞到我手中的。那削成的梨皮被連成了一條線,那削就了的梨肉的水似是欲從滑溜溜的梨肉的面上滴流了出來。

  那些年,我吃的梨是不曾削皮的。吃帶皮的水果兒,如果皮是可以吃的話,我便是連皮了去一起吃的。所以,她遞過來的梨,如果是不曾削了皮的,或許我會客氣了然後去謝絕。遇見遞過來的削了皮的梨,哪能還容得下我去謝絕。所謂盛情難卻,或許便是在說諸如這般的事情吧。見我吃了她遞過來的梨,便一邊繼續與我一路擺起了“龍門陣”,一邊催叫我去吃她帶的蘋果兒、梨。時不時有遞過來的蘋果兒、梨和水果刀,讓我自己削了去吃,甚至還有問我吃蘋果兒還是吃梨,拿起水果刀欲為我削皮了然後繼續遞給我去吃。每每遇見那樣的時刻,我都婉言謝絕了,而去繼續與她擺起“龍門陣”。婉言謝絕,其實沒有借得什麽好的由頭,因為實在是因為自己不曾削過皮,諸如削過蘋果兒、梨的皮。削不成她削的樣子,甚至會削成坑坑窪窪的梨面、蘋果面而貽笑大方失掉了文明,而說了言不由衷的借口。但,清甜的梨猶如清甜的她,清甜的她又猶如清甜的梨,確從那個時候開始,駐進到了我的心間和腦海裡。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武漢長江大橋從滾滾東逝的長江上跨過,使得南往北去的人們,方便了許多。在山東讀書的那幾年,我便必須坐火車從黃鶴樓下,經由武漢長江大橋跨過西東流向的長江去往山東。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昔人了無蹤影,空余的黃鶴樓,卻幾乎成了我每每於暑期、寒假坐火車經過時,於窗外去見和感受南北氣候差異的一個分界點。暑假的時候,從山東經由河南南下武漢,因為北方氣候的乾熱,起的風也是熱風,頭和手是不敢置於窗外的。待到車過武漢長江大橋,經由黃鶴樓下時,我便常常忍不住了把頭和手放置到窗外去。原本以為會遇到像之前的那樣遇著車過的熱浪,而急急地把頭和手從窗外移回到窗裡去。不曾想,會在車過黃鶴樓下時遇見風的涼。遇見了風的涼,又哪裡還會去把頭和手從窗外移回到窗裡去?如果沒有遇見特別的風險,便會一直去想讓頭和手就那樣放置到窗外去繼續感受風的涼。於是,我便覺得車過帶起的風,在橋北是熱浪,在橋南會是風的涼。

  而在寒假的時候,我一路北來,於黃鶴樓下終於又開始見上了草的青綠。而在那之前,我見著的,似乎都是草的枯黃。黃鶴樓上的黃鶴可能真是老早地飛走了,千百年來隻余下孤零零的黃鶴樓。可就即便是孤零零的黃鶴樓,也給了我視野上的青綠和枯黃、體感上的熱浪和風涼。其實,橫跨東西數千公裡的祖國,其南北分界線有很多。印象裡,有書上說的秦嶺南北分界說,有河南同學說的信陽武勝關南產茶葉和水稻而北則不能生產的故事,有橘生淮南則為橘而橘生淮北則為枳的說法等等,於這些,或是我還不曾有機會去到而得以體驗證實,或是我有去到卻因為別的什麽原因而沒有去體會或細細地體會了而予以證實。但,我確在火車馳過黃鶴樓下時,於熱浪和風涼的體感上、枯黃和青綠的視野上,體驗到了南北分界線上風物的不同。

  車過黃鶴樓後,繼續南下西向,來SD,有育我成長的母校—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去貴州,有生我的故鄉。火車帶走的是第二故鄉,牽引的是第一故鄉,坐在火車上,跨越武漢長江大橋的時候,我的心的一頭連著的是貴州的老家而另一頭連著的是山東的母校,一頭是草的青綠而另一頭是草的枯黃,一頭是風的熱浪而另一頭是風的清涼……。

  人常說林山水甲天下。兒時小學語文課本裡的教科書裡如是說。桂林以外的很遠很遠的地方,我有去過。而於桂林,我卻是還不曾去過的。也許是桂林就在隔壁,要去比較容易,而兼有燈下黑的原因,欲留到往後,甚至是老去的時候才去看一看,所以直至今天也還沒有去成。其實,1998年有7月,我便有從桂林旁過的經歷。1998年的7月,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從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畢業離開山東泰安回轉家鄉。我也不得不於那一年的7月的一天,作別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作別在SD泰安、新泰等地的學習和實習,於宿舍樓裡整理好行囊出來,走去校門的方向。

  校門就在前行不遠的只有幾步路的地方,回眸見著的全是家在泰安的女同學她的那兩潭憂鬱、不舍、失落、空寂得心提到嗓子眼的淚水。她是不舍的,我也是不舍的,可原本關著的電動的校門卻一直在那裡大大地開著,從泰安發往河南鄭州然後南下回往老家的火車,硬是拽著將我生生地拉離開了去……。

  原先從泰安出發到達河南鄭州後,都是會經由湖北、湖南直接去到貴州銅仁玉屏回轉老家去的。而這一次,卻得經由湖北、湖南後再轉道廣西,而後出廣西去到貴州的省會貴陽再回轉老家,而沒有去到貴州銅仁的玉屏然後回轉老家。原先去到貴州銅仁玉屏回轉老家後,還會回去山東泰安、新泰等地我學習和實習的地方。而這一次,經由湖北、湖南、廣西,直接去到貴州貴陽回轉老家,卻是真正的作別,甚至是永別。作別家在泰安的她的那兩潭憂鬱、不舍、失落、空寂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淚水。車行在廣西的地界上,前方有我被“派遣報到”的省會貴陽。此時,車窗外的廣西,也有山的海洋,那十萬大山、八萬大山等山的名號,被人們叫得叮鐺作響。遇見山的那個高,坡的那個陡,前方行將穿行的一個一個的隧道,有些像我們那“地無在三尺平”的貴州的家鄉。前方有山被剃了光頭,砍伐後的竹子、木棒在路邊有擺放。前方有被剃了光頭的山,正被植成橫成行、縱成列的模樣。見著被剃了光頭和被剃了光頭的山被植成橫成行、縱成列的模樣,我欲“更上一層樓”去好好地瞧一瞧老家寨子裡的鄰居曾於這“砍竹伐木”“打工”的地方。原本不信且疑的我,現在試著有些信了。因為那被剃了光頭的山得有人去砍伐。車繼續在廣西地界上行進。過了廣西河池、金城江,才是貴州的都勻。不曉得是在金城江的地界上,還是在都勻的地界上,車窗外的山開始變得矮和小,起先是一個,慢慢地是兩個、三個,再到後來,竟是很多很多的了,多得數不清,如饅頭鋪滿了蒸籠般。那些矮小的形似饅頭的山鋪滿了綠色的原野,美得沒有能與之比的了。我想去找個人問一問它們是哪裡的山?終究因分不清“到底是在廣西的地界上,還是在貴州的地界上”,便索性把它們歸到桂林的山水中去了,畢竟只有桂林的山水才是甲天下的,才是沒有能與之比擬的。火車沒有容我去細細地計數“饅頭”,沒有容我去到“饅頭”的間裡,摸一摸,嗅一嗅,甚至是嘗一嘗,火車沒有停下前行的步伐,繼續向GZ省的省城貴陽開去,並終於在離開山東的三天后,於離開廣西的當天,在天兒剛剛啟明的時候,到了貴陽。

  從貴陽火車站,整理了衣裳和容貌出來,叫上一個“喇叭花”狀的“背篼”背負起行囊,自然是去那省政府裡的教育廳遞上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派發的“派遣證”去報到,待得到教育廳沒有把我們這樣的定向生留在省裡統一安排分配工作的打算後,收下省裡統一發放的路費和必要的生活費、住宿費和“派遣證”,去到省下面的地區報到。如果地區也不留了予以統一安排分配工作的話,那自然是收下地區統一發放的路費和必要的生活費、住宿費和“派遣證”,去到地區下面的縣裡報到等待統一安排分配工作。

  去到省城貴陽報到,南明河畔的甲秀樓是有去到的。甲秀樓與桂林山水同有甲秀的美名,只是不知道誰更加秀麗些?

  自古天下別離難。“與君離別意,同是宦由人。”這似即將離別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的我,在送別先我離開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的其他同學的心境一樣,我也必將在之後同樣會離開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我們都是要離開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的人。“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這拿來比作在山東泰安的你們在送別即將離開山東泰安的我們於那時候的那一份深情厚誼,一點也不為過。“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這似我在湖南懷化送別離開我而回返山東的她的那一份心境。而這其中,最難的便是“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了。

  想當年,由思南,經印江,轉玉屏,到懷化,於懷化火車站的站台上,與回返山東的她依依惜別。火車啟動北去之時,我逐車相隨,淚眼朦朧;火車啟動北去之後,我尋著火車去往的方向,欲踏千山破層雲,隻影相隨去,無奈“山回路轉不見君,雪後空余馬行處”待極目遠眺了,已然不見了她的身影,不見了火車的身影,隻留下一條長長的車軌在眼的盡頭。含情凝睇了車軌的盡頭,我又向車去的方向,走了很久,且久久不願離去。

  那些年,關於火車的故事,似乎是可以結束了,又似乎永遠也結束不了。故事載著火車的兩頭,一頭是SD另一頭是貴州,一頭是她另一頭是我。故事是一程程離別的鄉愁,也是一段段別離的情愁。

  鄉愁裡,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的不認知;有“不知道知足,不去好好珍惜”的懊悔;有“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錯過。

  孔孟故裡,黃河於那裡奔流到海,泰山於那裡平地拔起。去到山東之前,我就知道,離聖人最近是那裡曲阜,比黃河母親胸懷更寬廣的是那裡的渤海,距天最近的是那裡的泰山之上的南天門,跟歷史最近的是那裡的泰山之上的封禪祭天。去到山東,身處泰山腳下,於國家計生委泰安人口學校裡求學讀書的那三年,渾然不知道泰山的好。待到真真地坐著火車離開了山東,方才知道了泰山的好。真的是“不識廬山真面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倘若真的是了,那身在泰山,自然也不識泰山的真面目了。“廬山面目難識全”“廬山面目識全難”,廬山尚且如此,泰山也當“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而難識全、識全難了。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杜甫也道出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願望,離開山東經年的我,自然也有“想再去登,一定要去登上泰山的最高點”的想法,去想像“孔子於泰山之上,天下在他的眼中如何變成了小”,去想像“杜甫在發出一定要登凌泰山絕頂的心聲之後,如何於泰山絕頂之上,覽盡眾山的小”,去想像“三皇五帝、秦皇漢武等等於泰山封禪祭天”的場景,去想像“南天門後,天上的街市,仙人雲集”是個什麽樣子。

  現在,距離開SD已有二十多年了,離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的一次登上泰山也已很久了。在我坐火車離開泰山離開SD回到貴州的這二十多年裡,看地方電視節目,除了貴州衛視,便一定是首選SD衛視;登山的時候,我一定會想起登泰山;看山的時候,我一定會想起泰山。為什麽會這樣?不為別的,隻為車軌的鏡頭裡有山東,山東的鏡頭裡有泰山。這麽些年了,我時常想著坐火車去到山東,去到泰山,去“視而見,聽而聞,食而知其味”了知味而知足,知福而惜福。然,終未能實現!我想:我會去的,我一定還會去到山東,登上泰山的絕頂,去識得泰山的真面目,去續寫下一段鄉愁!

  情愁裡,於火車的這一頭,在高坡之上瞰見鄉裡的集市上有我在山東讀書生命中的最敬重的最愛的兩個來自山東泰安的兩個女同學在向我結伴走來。可,待到被樹被屋給擋住了視野之後,終不知她們走去了什麽地方?隻得轉目尋看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兒,希冀能再一次覓見她們並向我走來……。

  於火車的那一頭常有夢見自己去到了山西、甘肅與同學正在敘談在山東求學讀書的往事兒……。只是一覺醒來,始覺原來是一場空。原本以為自己是一個木訥古板的人,以為“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的情愫於我不會相乾。直到瞧見,黃日華版《天龍八部》裡喬峰於大理段王府誤殺阿珠之後的痛苦,方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的那份感受於我也有,原來我也如同喬峰愛著阿珠般愛著她;直到瞧見,古天樂版《神雕俠侶》裡李默愁的痛苦,方知“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語。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於我也有,只是我知道去向她傾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了縱有千般的“但願人長久,千裡共蟬娟”的相思之苦,畢竟有火車的這一頭連著火車的那一頭,況“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的心境下,我的心中也只有她。因為“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讓我在見識了、擁有了大海的波瀾浩瀚,又哪裡會去言及、嘗及淺溪的美?讓我有了她的愛之後,又哪裡會去尋覓別的愛的繾綣呢?

  於是,我渴望並信守著,期冀能有、會有、一定有李亞鵬版《笑傲江湖》裡的琴簫合奏,雙棲雙飛,笑傲江湖。“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人生又哪能隻如初見?待到“等閑變卻了故人心”“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時候,“病魂常似秋千索”了,不屑人“大丈夫何患無妻”的言談,不屑“女人一抓一大把”的說法,而信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中的“半緣修道半緣君”了。不僅如此,我還隻緣君,沒有了那半緣的修道。為此,我還真的蹲在地裡,一邊低頭摘著挖起的地瓜,一邊向挖著地瓜的父親說有不想再“找”而欲一輩子不想結婚了的一席對話。

  火車這一頭連著那一頭,起先“一種想思,兩處閑愁”,當時“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後來“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而今“往事不可諫”來者也不可追。如有輪回,我願愛她愛得更加地深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若不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願一直生活在“一種想思,兩處閑愁”裡,一直生活在“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又上心頭”裡,一直生活在情愁裡,也未嘗不是一種好!

  “此情可待成追憶”,定是不及“此情無計可消除”的。遠去的車軌的盡頭,一直定格在我的眼裡。隨著火車遠去的她,也一直住在我的心裡頭。火車的故事,到了這個時候,終於可以結束了。在結束的當口,我決意向著她遠去的方向堅定地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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