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夢裡猛然驚醒的時候,我是縮在沙發前的茶幾底下的——說實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如何做到,能在睡夢當中完成那一切的。尚未徹底清醒過來的我,倒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胡亂用衣服擦掉臉上的口水後,我便手腳並用地試圖從茶幾底下爬出來。
那期間,我再是小心謹慎,還是被茶幾磕了好幾下腦袋。
而這令人心中本當煩躁不已的磕碰,也恰好成為了加速我頭腦清醒的關鍵——就在我終於順利從茶幾中爬出來的時候,一陣孩童如同是在追逐打鬧時所發出的嬉笑聲,便十分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中。
那一刻,我發誓,我絕對沒有聽錯。
下意識的,我循著那忽遠忽近的聲音望去——最終,那儼然就似挑釁一般的聲音,落在了入戶門的位置。不禁超那方向定睛一望的我,這才赫然發現,那門鎖竟憑空自行緩緩扭動著!
頓時便徹底清醒了過來的我,隻覺得頭皮一陣發緊。
而我想,這世間絕不可能有這樣蠢笨的小偷,會對亮著燈光的房屋下手——那麽,就是傅晨供養的小鬼,來找我了。
再結合起剛剛聽到的那陣聲音,這個猜想幾乎已經在我心中得到了證實。而對此心中不禁感到狂喜無比的我,立即躡著手腳,快速奔到了入戶門的旁邊。緊接著,我便抄起了鞋櫃上的棒球棒……
那一刻,我心想著,這一次,與那家夥的新仇舊恨總算可以一同解決了。
可下一秒,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分明已經高高舉起了棒球棒的我,卻突然……完全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
我便那樣停滯在了原地,隻得眼睜睜看著那門鎖繼續緩慢地扭動著……
而緊接著,那股我無法看見而又的確將我捆縛在了原地的力量,竟又活動了起來——那力量顯然拽住了我的雙腳,並生生將我的身體自下而上,拽成了一條直線!
於是,依舊動彈不得絲毫的我,便毫無懸念地直直摔倒在地。
儼然就似一條冰棍兒一般摔在地上的我,隻覺得腦中猛然襲來一片猶如天旋地轉一般的眩暈。而後,徑直撞在了地上的兩顆大牙,便驟然襲來了一陣鑽心的疼痛。
可那一刻,我卻發現,我甚至都叫喊呻吟不出本分。
而下一秒,儼然就是待宰羔羊了的我,便迎來了當晚最為慘烈的一次暴擊——門外那家夥,一掌便狠狠地推開了鐵質的大門。好死不死的是,那仿佛被對方用上了全力所推開的大門,恰好就撞在了平躺在其前面的我身上!
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我整個人徑直被掀飛了出去。
滾兒了好幾圈後,我才停了下來——倒也顧不得那陣天旋地轉的眩暈和身上到了極點的疼痛了,猛然間意識到終於恢復了身體控制權的我,咬著牙便踉蹌著站起了身。
盡管我深知,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竟敢與那小鬼正面對戰的我,早已沒了絲毫贏面,但那一刻,終究是草率了的我,滿腦子想的,仍是是要和那家夥大戰個三百回合。
可再一次,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
那赫然映入我眼簾當中的,竟是臉上神情異常複雜的……李青木!!?
只見,仿佛也未意料到這副畫面的他,呆愣在了門邊。而很快,徹底回過神來的他,急忙過來扶住了我。
在他懷中,恍惚間,我隻感到一陣極為強勁的暖風,驟然從他身體中迸發而出——三兩秒後,
一陣陣孩童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聲,便在我的耳邊絡繹不絕了起來…… 接著,李青木便拖著已是軟癱了的我,到了沙發上。
而徹底癱在了沙發上的我,約莫恍惚了好一會兒後,這才虛弱而艱難地開了口:“你來做什麽?”
我想,要不是我剛剛遭受了那擊暴擊,我一定是會揪著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向他發問的——這並不是我被他拒絕心意後的惱羞成怒。就剛剛那一切看來,就是腦子再笨的人也會猜到,那捉弄我的“東西”,根本就是他李青木養的小鬼吧!!!
而他這個“始作俑者”呢?
只見,他竟然甚是悠閑地坐在茶幾上,在若有所思地掃視了一下茶幾上的酒瓶後,便又扭頭直直望向了我,“來找你喝酒啊。”說罷,他又還故意皺起了眉頭,“怎麽?不歡迎啊?”
而這一刻的他,顯然心情要好過之前許多。
我雖然對此感到不解,但愈是望著他此刻臉上那挑釁到了極點的神情,我便愈是感到心中發毛。於是,儼然沒了理智的我,強忍著身上的疼痛,急忙起身喊到:“你那四個臭小鬼——”
可還不等我將話說完,他便故作著無辜的模樣,開了口:“誰讓你自己要回去把兩個小崽子接過來的?”說罷,他便快速地抽了幾張紙巾,並將其胡亂按壓在了我的脖子上,“四個小鬼頭想我也在情理之中,他們跟著你過來,可是吃了不少苦。剛剛我已經教訓過了,要不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他們了吧?”他很是努力地想要隱藏住自己那話語中的笑意,但到底,他還是沒有將其憋住。
而氣到了極點的我,顯然不會就此罷休。
我伸手打掉了他按壓著我脖子的手,並惡狠狠地說到:“我怪的人是它們麽?我明明——”說著說著,我這才發現,那原本按壓在我脖子上的紙巾上,竟沾滿了血跡。頓時便反應了過來的我,便伸手一把揪住了李青木的衣領,“你到底想做什麽!?”
在我分毫不退的注視之下,他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驚慌的神情。
而緊接著,一聲鐵門撞在鞋櫃上的巨大聲響,再次響徹了這裡。下意識的,我跟李青木一起扭頭望向了那裡——那本來空空如也的門口,竟又闖進了一個不速之客——沒錯,那正是滿帶著毫不克制的殺意的顧南之。
他的那種眼神,隔了那樣的距離,縱使我不會觀氣看相,我也知道,他就是想要殺了我——他的發絲有些凌亂,顯然是為了趕過來而並未打理。而他那緊緊捏在門框上的雙手上,盡是因為用力而泛白的痕跡。
就好像,他在極力克制著他那隨時都想殺了我的衝動一般。
望著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再沒了任何怒火的我,便似泄了氣一般,“撲通”一聲,又跌坐回了沙發上。
而顯然是比我先一步反應過來了的李青木,則立即起身,並將我攔在了他的身後,“你也做那個夢了?”
步步緊逼的,或者說,儼然就是早便想要與我捅破那道窗戶紙的顧南之,則一把推開了攔在我身前的李青木,“我一直在做那個夢,從跟你聯系之前就開始了。”他雖是在跟李青木說話,但那似乎要射出“嗖嗖”利箭的雙眼,卻一直是落在我身上的,“但直到剛剛,我才徹底看清了……真的,就是這個女人要殺你。”
被推開了的李青木倒也不惱,他隻伸手抓住了顧南之的手腕,以防止他真會做些什麽事來。接著,這個顯然被顧南之描述成了“受害者”的男人,便輕描淡寫,就似順意應付一般,開了口:“真的?”
而被抓住了手腕的顧南之,就仿佛是不願傷了李青木,又仿佛是在珍惜那被其握住手腕時的觸感一般,竟就真的乖乖停在了原地。
約莫過了三兩秒後,他這才將本是死死瞪著我的雙眼,移向了一旁,“我之前只能在夢裡看到有一個女人殺了你。想來想去,你這麽多年來身邊,就只有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不是她,還能有誰!?”
聽了這話的李青木,則故作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其實,我本來也在懷疑著她留在我身邊的動機。”他一邊說著,一邊平淡如水地望著我。而就在他見到我臉上的神情,再次變得將要怒不可遏的時候,他又忽然眼神一凜,搶過了話去,“但我現在可以確定,這蠢丫頭,是真的拜倒在了我的美色之下。”說罷,他的視線便移向了角落。
而那房間的角落,正是我特意備好的貓犬用品。
那一刻,我隻覺得臉上驟然一燙,那原本忽起的怒火,也消失得再無任何蹤影。
但很快,李青木又將視線移了回來,“但其實,我也做了卦夢。夢裡,是你被捉住,然後在我面前被斬首的。”他一邊說著,一邊將伸出的食指穩穩地指向了我。
正是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我才徹底回想起,剛剛的那個夢來。
簡直就如同是劫後余生一般,直到這一刻,我才又真切地意識到,剛剛的一切,原來都是夢啊——就像才從夢裡驚醒一樣,意識到自己仍舊安然無恙以後,我慌忙地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隨後,我這才儼然長舒一口氣一般癱回了沙發上。
過了好一會兒後,我這才心虛地支吾到:“啊……好好巧,我也做了個夢,你們要不要……也聽聽?”見那二人並無異議後,我這才怯懦地開口解釋到,“我先說好,這個夢,是從小就有的。你們來之前,我夢到,我是為了救你,被殘忍殺害了。我以前不認識你,這次才認出了你的樣子……我就說, 我總覺得是在哪裡見過你嘛……”我一邊說著,一邊可憐巴巴地望著李青木,儼然委屈到了極點的模樣。
而這話剛一說完,我又偷偷瞄了一眼仍在克制自己怒火的顧南之——不給他們任何回應的機會,我搶先一步繼續說到,“那我們三個不都好好地活著?再說了,我們三個裡,有兩個夢到我死了,只有一個夢到他死了的……你們說,究竟該相信誰的啊……”
但事實上,對於這樣的話語,我自己似乎都不大能夠信服。
要知道,在跟隨李青木觀氣堪輿的日子裡,我曾的確有幸聽聞過修道之人的「卦夢」。
原來,在夢境當中,修為高深的修道之人會十分確定,所謂「卦夢」與尋常夢境的區別。而這無法自行選擇與拒絕的「卦夢」,一旦出現,便就意味著,這「卦夢」中的一切,必將真實發生。
只是,令人十分意外的是,顧李二人同樣十分確定的「卦夢」當中,出現了截然不同的畫面。
即便那個困擾我多年的夢境,有且不過只是一個普通夢境罷了,但就他二人的「卦夢」來說,這無法解釋的背後,我相信,一定是有什麽我們不得而知的真相的。
所以,真正讓那兩個家夥徹底陷入了沉默當中的,也許並非是我的話語。至少,那仍舊恨不能一招徑直除了我這後患的顧南之,不會輕易相信我所說的任何話語。
而不出意料的是,那不知在何時便達成了共識的二人,不約而同地給出了他們的命令,那便是,今後無論發生任何,我都必須留在他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