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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從神探狄仁傑開始》第8章:李規
  第八章:李規

  幽州。

  大柳樹村。

  大柳樹村外的空場上,聚集著幾百名衣衫襤褸的村民,大家議論紛紛,情緒激動。

  “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趙四這個狗娘養的,吞了朝廷給咱們的慰撫款,佔了咱們的地,還要殺咱們的人!這幽州還有王法沒有!”

  “還說什麽王法,當官的都是穿他媽一條連襠褲,我看反了他娘的算了!”

  “對!反了!”

  突然有個村民喊道:“看,趙四來了!”話音未落,一個滿面虯髯的壯漢帶著二三十名年輕人,押著一個矮胖子快步走到村民面前。

  村民們一見這個矮胖子,怒吼著湧上去。壯漢雙手連揮,高聲喊著:“鄉親們!鄉親們!”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壯漢道:“朝廷發放給咱們的慰撫款被當官的吞了!發還給咱們的地被當官的佔了!進府城告狀的鄉親們被當官的抓了,官府貼出告示,明天就要砍頭!咱們怎麽辦?”

  村民們異口同聲地怒吼:“反了!”

  壯漢一把將身旁的矮胖子抓了過來:“這就是地保趙四,鄉親們你們說該怎麽處置他!”

  “打死他!”村民們狂叫著衝上前來,手中的鋤頭、鐵鍁雨點兒般落在趙四的身上,這家夥登時腦漿迸裂,倒在血泊中。

  壯漢高喊著:“打進府城,救出被抓的鄉親們!走啊!”

  幽州城大牢內,燈火昏暗,巡夜的獄卒來回走動著,皮靴磕地發出一陣陣回響。在一間獨立的監房裡,牆壁上點著一盞油燈,火苗如豆;地上鋪滿了稻草;一個渾身滿是刑具,身穿囚服的人面牆而坐,一動不動。長長的頭髮蓋住了他的臉,只有一雙眼睛從亂發後透出一陣陣精光。

  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緊跟著鐵鎖鳴響,監門打開。四個軍士湧了進來,為首的隊長大聲道:“李二,站起來,跟我們走!”

  李二沒有動。隊長走過來,狠狠地給了他一腳:“你他媽聽見沒有!”

  李二眼中精光大熾,但瞬間又恢復了常態。他吃力地站起身,向門口走去。隊長罵罵咧咧:“奶奶的,死到臨頭還他媽敢耍橫!”

  李二蹣跚地向前走著,四名軍士跟在身後。腳鐐拖地,發出一陣刺耳的“嘩啦”聲。隊長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走快點!”李二踉蹌了一步,站住,慢慢轉過身,兩眼死死地盯著隊長。隊長後退一步,伸手拔出腰間鋼刀,膽怯地道:“你要幹什麽?”李二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大牢門前,四名守衛來回巡邏。忽然一陣喊殺聲遠遠傳來,守衛們吃了一驚。喊聲越來越近,衛士們互相詢問:“什麽聲音?”話音未落,街拐角處湧出數百農民,燈球火把匯成一片海洋。農民們高舉著鋤頭、鐵鍁向牢門猛衝過來。守衛大叫:“不好,快關門!”

  獄卒們押著李二來到大牢後的刑場。場上,正中矗立著一根木樁,一名劊子手半袒胸膛站在木樁旁。軍士們把李二押到木樁旁邊。隊長向軍士一揮手:“卸下刑具!”一名軍士上前,打開李二的脖鎖和手銬、腳鐐。另外兩人用粗麻繩將李二捆在木樁上。隊長獰笑著走到李二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小子,今晚爺爺就送你上黃泉路。恐怕到現在你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死吧?啊!”說完,他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

  李二緩緩抬起頭來,這時人們才看清他的面容:這是一張清臒的臉,

略帶一點兒病容,但雙眼卻冒出一陣陣寒氣。隊長調侃道:“看來,你只能做個糊塗鬼了!”說著,他衝身旁的劊子手一揮手。  正當劊子手手舉大刀要向下砍時,大牢前面突然喊殺聲四起,伴隨著獄卒臨死前的一聲聲慘叫。隊長臉色陡變:“不好,有人闖牢!”

  就在這一瞬間,李二運足了氣,渾身一繃,“砰”的一聲竟掙斷了捆綁他雙手的麻繩!

  隊長回過頭,對劊子手道:“快、快動手!”劊子手掄起鬼頭刀向李二脖頸斬來。李二的身體猛地向下一挫,鬼頭刀從他的頭頂掠過,那劊子手本已用盡全身力氣,不想竟砍了個空,身體失去重心,“嘭”的栽倒在地。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李二已閃電般地騎到隊長身上,伸手拔出隊長腰間鋼刀,一道寒光閃過,隊長人頭落地。剩下的三名軍士扭身想跑,李二騰身而起,鋼刀飛舞,眨眼間,三名軍士的身體重重地倒在地上。行刑的劊子手爬起來,李二飛起一腳,狠狠地踢在他的太陽穴上,劊子手輕輕哼了一聲,昏死過去。李二身形一縱,像一隻大鳥一般橫掠出去,飛上了大牢的牆頭,轉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中。

  ……

  且說幽州刺史方謙正坐在桌案前,批閱公文。外面傳來一陣陣喊殺聲,方謙抬頭諦聽。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名軍官渾身浴血跌進門來:“大人,大事不好了,一群亂民攻破大牢,搶走了十幾名死囚!”

  方謙大驚失色,霍地站起來:“什麽?”

  軍官道:“那個奸細李二也趁亂殺死行刑的軍士逃走了!”

  方謙張皇失措,一聲大叫,“撲通”一聲跌坐在椅子裡。

  軍官喘著大氣:“現在五城兵馬司已出兵彈壓……”

  方謙站起來,粗暴地打斷他,斬釘截鐵地命令道:“別的先不要管,一定要抓到李二,絕不能讓他活著逃出幽州城!”

  軍官說聲“是”,立即退出,布置行動去了。

  ……

  並州府接到朝廷的公文,得知欽差大臣狄仁傑本日到達該州,代皇上祭祀皇陵。太原南門,並州刺史、別駕、太原縣令等一眾地方軍政官吏焦急地等候著。刺史抬頭看了看天色,問身邊的司馬道:“狄大人怎麽還沒有到?”司馬搖了搖頭:“是不是路上耽擱了。”話音未落,身後的別駕道:“看,來了!”

  遠處煙塵滾滾,一隊隊騎駕護從,高擎“代天祭掃”的大旗飛馳而來,後面,皇家親勳千牛衛護衛著一駕豪華馬車,左右豎立毫髦大纛,上書:欽差大臣“狄”,並州刺史朝身後眾官一擺手,快步走到大道中央,垂手恭迎。

  一騎馬當先馳來,馬上人輕紗帽、飛熊服、紅中衣,虎頭攢金靴,正是京中千牛衛。他勒住馬頭,從身旁的招文袋中取出一個錦套,高聲喊道:“並州刺史接旨!”

  刺史一愣,感到事情有些異常,但他趕忙率眾撩袍跪倒。千牛衛展開聖旨,大聲念道:“邊事緊急,祭掃大臣狄仁傑由太原轉往幽州,一切往複之需,著並州刺史一體供給。欽此。”

  刺史叩頭道:“臣領旨,謝恩!”

  千牛衛翻身下馬,將聖旨遞了過去。刺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接過聖旨問道:“前日才宣旨命狄大人祭掃,怎麽今天就改道幽州了?”

  千牛衛莫測高深地笑道:“大人,您看見我這身衣服了嗎?我們千牛衛是伺候皇上的,而今不也成了狄大人的隨從了嗎?您呢,就別問了。”

  刺史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他哪裡知道,這是狄仁傑與武則天事先商量好的一個策略——聲東擊西,即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是也。

  正說話間,大隊來到城門前。馬車停下,車門打開。刺史趕忙迎上前去,高聲道:“並州刺史郝處俊恭迎欽差……”

  車門打開,走下一人,刺史登時目瞪口呆。此人哪是狄仁傑,卻是狄公的書童——狄春!狄春上前一步,將手中的書信遞了過去:“郝大人,這是我家老爺給您的信。”刺史接過書信,立即打開讀了起來。不題。

  ……

  再說那幽州城裡,因頭夜發生了百姓劫獄、李二逃走的大事,城中風聲鶴唳,氣氛異常緊張。巡邏的騎兵和步兵來往穿梭,街上靜悄悄的,幾乎沒有行人。

  北門旁的空場上刑台高搭,十幾名老漢和婦女被綁在台上,在毒辣辣的日頭暴曬下,神情委頓。五城兵馬司的軍隊將刑台團團包圍,任何人不得靠近。北門內,進城的客商和路人排成了長隊,等候接受守門軍士的盤查。隊列中,一名老者摘下頭上的草帽,露出了真實面貌。此公不是別人,正是欽差大臣狄仁傑!在他身後,李元芳和虎敬暉一左一右緊緊地護衛在他身旁。

  狄公四下觀望著。身後的李元芳低聲道:“怎麽查得這麽緊,是不是出事了?”

  狄公“嗯”了一聲,沒有說話。虎敬暉道:“大人,這太冒險了,一旦發生意外,我怎麽向皇上交代!”

  狄公回過頭微笑道:“只要你把我當成個郎中,不要當作欽差大臣來照顧,一切就會安然無恙。”

  虎敬暉和李元芳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這時,守城軍士走過來,對狄公道:“老頭子,你,幹什麽的?”

  狄公趕忙賠笑道:“走方郎中。”

  守城軍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身後的李元芳和虎敬暉:“這倆人是跟你一起的?”

  狄公答道:“是呀,跟我學醫的徒弟。這是我們的官憑路引。”說著,將一應文書遞了過去。

  守城軍士看了一遍,點點頭,一伸手,拉下狄公挎著的包袱,由於用力過猛,將狄公帶得一個踉蹌,李元芳趕忙伸手扶住他。

  虎敬暉雙眉直立,大喝一聲:“放肆!”

  軍士見他長得人高馬大,來勢洶洶,嚇得渾身一抖:“你、你要幹什麽?”

  虎敬暉上前一步,伸手將包裹從軍士手中奪了回來:“你一個小小的軍士竟敢對欽……”忽然他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趕忙改口:“欽、欽,對我親爹如此無禮!”

  李元芳不禁啞然失笑,連狄公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虎敬暉這一聲大喝驚動了城門旁的衛隊。他們在隊長的帶領下迅速圍了上來。隊長厲聲喝道:“怎麽回事?”

  軍士道:“我要檢查包裹,他不讓查!”

  隊長的目光落在了虎敬暉身上:“你是幹什麽的?”

  虎敬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就憑你一個小小的隊長,也配和我說話?”

  隊長大怒:“你、你大膽,來人,把他給我拿下!”眾軍士一擁而上。

  虎敬暉鄙夷地哼了一聲,巋然不動:“我倒想看看,你們誰敢上來!”聲音不大,可凝重似鐵,端的是神威凜凜,威風八面,加上他身材魁梧,兀立如山,眾軍士竟真的沒有一個敢上前的。

  這時,狄公分開人群走過來:“哎,哎,別動粗,誤會,都是誤會!”

  隊長的目光轉向了他:“你是幹什麽的?”

  狄公賠笑道:“跑江湖的郎中。”

  隊長指著虎敬暉:“他是你什麽人?”

  狄公道:“是我兒子,當過兵,性情粗魯,長官別跟他一般見識。”

  說著,他從包袱裡掏出十兩銀子遞了過去:“驚動弟兄們,不好意思,長官收下,給弟兄們買包茶葉。”

  隊長看了他一眼:“嗯,你這老先生倒還有幾分知理。罷了。”他一揮手,軍士們退了下去。他接過銀子,揣進自己的懷裡,看了虎敬暉一眼:“以後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兒子。今天要不是看著您老的面子,早把他收監了!”

  狄公連聲道:“是,是。”

  隊長把手一揮:“你們走吧。”狄公一拉虎敬暉和李元芳,三人快步走進城門

  ……

  再說這李穎離開京城之後,一路向南奔向吳越之地。

  三天前他接到一道秘信上面寫著:聽說兄弟還在世,兄欣喜若狂,夜不能寐,望弟親來吳越之地,與兄共謀大事。—兄李規。

  看到這封信,李穎有些害怕,自己的身份應該是萬分保密的,除了便宜師父應該無人知曉,這個所謂的李規又是怎麽知道的?他到底是誰?

  為了解開這謎題,也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必須親自前往這吳越之地。

  ……

  與此同時。

  北門內大街,靜悄悄的,只有街左的房簷下坐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狄公三人沿著街左的一排民房快步向前走著,忽然,李元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虎敬暉四下看了看,納悶道:“怎麽了?”李元芳笑著搖了搖頭。狄公也笑道:“他在笑你。”虎敬暉一愣。

  李元芳道:“虎將軍真不愧是皇家衛率的領袖,端的是大將軍威風八面!”

  狄公笑道:“你呀!這不是京城,你現在也不是千牛衛中郎將的身份。你一個江湖郎中的兒子,瞪的什麽眼,發的什麽威!好端端的害我損了十兩銀子!”說著,兩人哈哈大笑。

  李元芳小聲對狄公道:“虎將軍可比您這位欽差大臣威風多了!”狄公噓了一聲,李元芳吐了吐舌頭,四下裡看了看,幸好周圍沒有行人,只有房簷下的幾個乞丐在曬太陽。

  虎敬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大人,我……嗨,一時氣憤難平。”

  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千萬別忘了,我不是欽差大臣,你也不是中郎將軍,咱們現在都是平頭百姓!”虎敬暉不好意思地點頭稱是。

  在一家房簷下,有一個乞丐緩緩推起頭戴的破草帽,正是越獄的李二!他靜靜地望著狄公,臉上露出詫異之色。忽然身後馬蹄聲響,一隊騎兵飛馳而過,李二趕忙低下頭。

  狄公對二人道:“先找間客店安頓下來。”

  三人正要打聽哪裡有旅店,忽然一個聲音從對面傳來:“軍爺,求求你們,給老頭子一口水喝吧!”狄公抬起頭看,這才發現街對面搭建的刑台,聲音正是從刑台上一位老人嘴裡發出的。

  一名軍官端著一碗水走到老人身邊,遞了過去,老人的嘴向碗邊湊去,軍官一點一點把碗向後縮著,老人的頭跟著碗不停地向前伸,台下的軍士們發出一陣幸災樂禍的大笑。狄公看著,怒從心來,臉露慍色,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台上,那軍官猛地抓住老人的頭髮,向後一推,將碗中的水慢慢灑在地上,老人發出絕望的叫聲。狄公憤恨交加,但此時此地,他無能為力。他是一名江湖郎中啊!

  軍官罵道:“你們這些反賊,還想喝水!”說著,他狠狠地給了老人一記耳光。

  虎敬暉低聲罵道:“混帳!”狄公兩眼射出憤怒的火焰,身旁的李元芳低聲道:“大人息怒,別忘了咱們的身份!”狄公“唉”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吸了口氣。他實在不忍再看下去,便對二人道:“走吧。找旅館去!”三人快步離去。房簷下的李二迅速站起身來,尾隨著他們。

  在幽州刺史府,方謙手拍桌案高聲叫罵:“混帳!飯桶!一群飯桶!”下面站著的幾名軍官低眉垂手,一言不發。方謙繼續罵道:“我養你們這些人有什麽用!竟然讓一群山野農民打破大牢,搶走死囚,這還不說,上千人的官軍追了一夜,居然還讓這些暴民逃進了深山。你們,你們簡直是一群廢物!”

  一名軍官低聲嘟囔道:“這些人出了城就一哄而散,讓我們怎麽追。”

  方謙厲聲喝道:“你說什麽?”

  那軍官一梗脖子道:“所謂的暴民不過都是附近的百姓,就因為刺史大人要處死告狀的村民,他們才鋌而走險,砸獄造反。而且,這些人是一群烏合之眾,不是軍人,一出城就一哄而散,逃進山裡,讓我們怎麽追!”

  方謙暴跳如雷,一把抓起桌上的硯台向軍官砸去,軍官一閃身,硯台砸在門上。方謙氣急敗壞地高喊道:“來人!”

  門外的衛士們衝進來。方謙怒吼道:“把這廝給我拿下!”衛士們一擁上前將軍官按倒在地。

  軍官冷笑道:“大人施政不善,激起民變,反而怪到末將身上,末將不服!”

  方謙咆哮道:“把這廝給我押到大牢之中!”

  衛士們拖起軍官,快步走出門去。方謙余怒未消,衝剩下的軍官們歇斯底裡地喊道:“滾,都給我滾出去!”軍官們正巴不得離開,趕忙一溜煙地逃之夭夭。

  方謙喘著粗氣,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外面腳步聲響,一個中年人快步走進來。方謙道:“益之,你來了。”

  中年人點點頭:“大人,剛剛接到的消息,查遍全城,也沒找到李二的蹤影。”

  方謙抬起頭來,使勁拍了拍額頭:“怎麽辦?怎麽辦?”

  中年人道:“要立刻上報,千萬不能延誤!”

  方謙點點頭:“只能如此了。”

  再說狄公與李元芳、虎敬暉找了個客棧安頓下來後,三人在桌前坐下。李元芳茫然地問道:“大人,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我們為什麽要來幽州?”

  狄公淡然一笑:“當然是為了突厥使團被殺案。”

  李元芳與虎敬暉對視了一眼,道:“可,使團被殺是在甘南道的石河川,而甘南道在京城之西,要破案應該去那裡才對。幽州在東北,兩地相距數千裡之遙,跟幽州有什麽關系?”

  虎敬暉在一旁附和道:“元芳說得有理,我們來這兒,好像有點南轅北轍呀。”

  狄公道:“依我看來,甘南道不過是疑兵罷了,是表象,而不是真相。”

  虎敬暉更是一頭霧水:“大人這話可真是有些莫測高深了。不瞞您說,朝中所有大臣都認為您會去甘南道,至少應該去勘查一下現場啊。可第一個沒想到的是,皇上竟派大人去祭掃北都;第二個沒想到的是,您到了太原,竟連城都沒進,棄大隊飛馬轉奔幽州。這幾天敬暉的腦袋都快想破了,也不明白,大人這是為什麽?”

  狄公笑了:“元芳,還記得絳帳縣那個假傳聖旨的千牛衛嗎?”

  李元芳點點頭:“記得……”

  狄公道:“那你就不應該覺得奇怪了。”

  李元芳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頓時恍然大悟:“哦,當時大人曾經說過,那人說話是幽州口音!”

  狄公點點頭:“是了!不光是他,還有那些追殺我們的蒙面人,也是幽州口音。而且,曾經被關在土窯中的那個神秘人物劉金,也是在幽州被擒的。因此,我斷定,幽州一定與此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也就是我要來這兒的原因。”

  李元芳徐徐點頭。虎敬暉問:“既然我們的目的地是幽州,聖旨為什麽要我們到太原祭掃?”

  狄公道:“不要小看我們的對手,這些人手眼通天,耳目眾多,我們的所有行動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所謂的太原祭掃,不過是一種障眼法,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目的是為了轉移他們的視線,使他們措手不及。”

  虎敬暉、李元芳這才茅塞頓開。李元芳問道:“那下面我們該做什麽?”

  狄公微微一笑,還沒來得及開口,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李元芳喊了聲:“進來。”小二端著臉盆走進來:“幾位爺,旅途辛勞,洗洗臉,燙燙腳,解解疲乏。”

  狄公笑眯眯地道:“小二呀,我問你個事兒。城裡出了什麽事,為何如此戒備森嚴?”

  小二驚訝道:“怎麽客官,您沒聽說?”狄公搖搖頭。

  小二道:“昨天夜裡,大柳樹村的亂民暴亂,打進了大牢,搶走十幾名死囚犯。”

  狄公與李元芳交換了一下眼色,接著問:“方才進城之時,看到北門的刑台上綁著很多老人和婦女,那又是怎麽回事?”

  小二道:“嗨,別提了。暴民砸獄以後全都逃進山裡,官軍一個也沒抓著。刺史大人一怒之下,把大柳樹村裡跑不動的老人和娘們兒都抓起來,綁到刑台上,貼出告示說,三天之內這些暴民不來自首,就要殺掉這些老人和婦女。你們看到綁在刑台上的,就是這些老人和婦女。”

  狄公狠狠一拍桌子:“豈有此理!”

  小二歎了口氣:“造孽呀!”說著,快步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狄公重重地哼了一聲:“幽州刺史,封疆大吏,不知替天子恩養百姓,竟行欺凌老弱、草菅人命之舉,也難怪國事無寧,外寇入侵了!”

  虎敬暉道:“大人,咱們此來乃為朝廷重案,我看這些小事是不是暫且放下,等案破後再行區處。”

  狄公突然轉身,雙目如電,盯著虎敬暉:“小事?民生之事,乃朝廷一等的大事,我身為幽州都督,遇此不平之事,怎能袖手旁觀?”

  虎敬暉自知失言,趕快道:“敬暉無知,大人恕罪。”

  狄公長歎一聲:“你身在軍中,不入廟堂,難明其中至理,這也不能怪你。明日,你二人隨我到附近鄉間去轉一轉,我要看看這個幽州刺史方謙,究竟把這裡弄成了什麽樣子!”

  ……

  十五日之後。

  李穎剛剛踏上這吳越之地,蘇州,便有一個小乞丐走了過來說道:“你就是李穎?”

  “是我。”

  “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讓你給我錢。”

  李穎苦笑著拿出幾個銅板說道:“拿著吧。”

  “謝謝。”

  說完就把信遞給李穎。

  信上面寫著:李穎親啟。

  信裡寫了如何見面,何時見面。

  李穎找到一家客棧住下,等到子時。梆子剛響了一聲,門外便敲起了門。

  “進。”

  只見一男子,儀表堂堂,風流倜儻,走了進來說道:“你就是李穎?”

  李穎警惕的看著對方,青鋒劍絕不離手,說道:“你是誰?”

  “你有何憑證,證明你就是李穎。”

  看著對面認真的模樣,李穎掏出一塊玉牌。

  當初宗人府為了表示皇室多子多福,每出生一個人員,便會製造一個玉牌。

  一人一個,上面會寫明姓名,除了皇室中人,鮮有人知。

  青年人這才激動的說道:“是你,真的是你。”

  李穎拔出一點點劍身,說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越王李貞之子,李規。”

  “李規殿下?”

  “別在提殿下了,現在的我過得是豬狗不如的生活。”

  “殿下是如何得知我的存在?”

  “是李顯哥哥告訴我的。”

  “什麽?太子李顯?”

  “弟弟,不可無禮。”

  “殿下,你和太子該不會……”李穎欲言又止。

  李規點點頭,說道:“不錯,正是你所想的那樣。”

  李穎提劍就要走,道:“你們二人想造反我不管,但是別害我。”

  “弟弟,等等。”

  李穎站住,轉身看向李規,說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先聽我一言。”

  李穎看著李規憔悴的面容,不由得心酸,說道:“兄長請說。”

  李規喝了一口茶水,說道:“十五年前我父親越王起兵清君側,沒想到被武則天得知,只能在襄陽匆忙起事。後來被鎮壓,當初王府記室劉金攜名單逃跑,我拿著父親教給我的兩本書前往京城面見太子。”

  “後來我全家被屠,隻留我一人苟活世間,每每想起便夜不能寐,心痛不已。太子雖懦弱但有一番膽色,可願起兵恢復李唐天下,還望弟弟相助。”

  李穎看著激動的李規說道:“殿下請先喝點水。”

  接著說道:“殿下我有幾個問題。”

  “你說。”

  “太子是如何知道我在世的?”

  “太子說當初他的人想救出黃國公的後人,沒想到大理寺和內衛的人早已部署完成,後來就看見一個道人救走了一個嬰兒,根據時間猜測那個嬰兒就是你。”

  “原來如此。”李穎點點頭說道:“第二,太子懦弱無能,驕奢淫逸,武則天雖牡雞司晨但比很多男兒有政治頭腦,將國家治理的頭頭是道,我為何不幫天下蒼生,去幫他太子李顯登上皇位?”

  “這……”

  “你們造反有錢,有權,有軍隊才能成功。現在你們只有錢,猶如三歲孩童抱著金磚過街,所有人都在盯著你們。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什麽?”

  “太子肯定有合作的人,這個人肯定是皇帝身邊的人,你們怎麽就能知道這個人是真心跟你們合作的,而不是皇帝派來將我們這幫李唐余孽一網打盡的呢?”

  “這……”

  “殿下,你真的想看到李姓複唐嘛?”

  “我想,我的父親也想,這是他們付出生命給我留下的遺願。”

  “那殿下可以信我,我會將李姓複唐,我也會兵不血刃的拿下武則天,但是我需要兄長的幫助。”

  “需要我?”

  “不錯,我師父曾說越王李貞有寶庫再世,就在那湖州城中,我要李規殿下從此跟太子李顯分道揚鑣,隱姓埋名生活在這湖州城中,等待我的消息。”

  “我們二人取出寶藏,共謀大事。到那時李姓必定複唐,你我二人的冤仇自會洗清。”

  李規開始思考。

  他雖然看著老實憨厚,畢竟出生在皇室,這天生的政治敏感還是有的。

  突然看著李穎說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我用不再世的父親母親起誓,有生之年必將恢復李唐天下,否則人神共棄。”

  李規聽到這話,從懷中掏出兩本藍衫記說道:“這兩本是父親讓我交給太子的,只是那天太子去了怡紅院所以一直沒有交出去。”

  “好,我會好好保管。”李穎認真的點點頭。

  “太子志大才疏不可共謀大事,他身邊估計有皇帝的探子,殿下一定要小心謹慎。”李穎說道:“不如就在湖州城中開一家青樓,一家客棧。平日裡可以打探消息,也可有一項收入。”

  “好,就聽賢弟的。”

  ……

  幽州。

  幽州刺史方謙正在刺史府二堂呆呆地想著近日發生的事情。忽然門被打開,吳益之進來,叫了聲“大人”,將手中的公文遞了過去:“吏部六百裡加急!”

  方謙接過來,迅速打開看了一遍,登時後退兩步。

  吳益之問道:“公文中說什麽?”

  方謙道:“狄仁傑被授幽州大都督,總理州內一切軍政要務,不日即將到達!”

  吳益之一愣:“什麽?狄仁傑,他不是奉旨祭掃北都嗎?怎麽會突然來咱幽州?!”

  方謙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吳益之道:“狄公當世名臣,精謹過人,大人要做好充分準備。”

  方謙憂心忡忡地道:“幽州暴亂,李二失蹤,現在狄仁傑又要來,這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夜闌人靜,客店狄公房間,狄公躺在床上,已經沉沉睡去。突然窗外一道黑影閃過,轉眼之間,黑影已經躡手躡腳地走到狄公床邊。此人正是李二!

  在另一個房間裡,李元芳和虎敬暉幾乎同時睜開眼睛。李元芳衝外面努了努嘴,虎敬暉會心地點點頭。

  正當李二慢慢向狄公伸出手的一刹那,“砰”的一聲巨響,窗戶四散迸飛,李元芳和虎敬暉飛身而入,兩把刀閃電般向李二後背劈來,李二騰身一躍,從二人頭頂上掠了過去。李、虎二人倒縱而起,空中轉身,雙刀直取李二咽喉。只聽一陣“丁當”聲,李二手裡的刀已被打落在地。虎敬暉一聲斷喝,掌中刀直奔李二頭頂劈來。在萬分危急中,李二雙腳一蹬牆壁倒飛出去。李元芳手指一按刀上的機簧,刀頭帶著一條鐵鏈直奔李二咽喉。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狄公大聲喊道:“元芳,刀下留人!”李元芳手一抖,刀頭從李二的面前飛過,李二閃電般地躥出窗外。

  狄公跑到窗前向外望去,李二蹤影全無。李元芳不無遺憾地道:“大人,您要是不喊,這一下就結果了他的狗命!”

  狄公笑了笑:“得饒人處且饒人。”

  李元芳道:“可他是殺手啊!”

  狄公微微搖了搖頭:“我看不像。這次咱們的行程是絕對保密的,沒有任何人知道。而且,我現在身份已定,再派殺手來行刺,無異於告訴朝廷,殺害突厥使團的賊人就在幽州,我們的對手不會這麽愚蠢。”

  李元芳和虎敬暉頗不以為然,說道:“那,這個人為什麽深夜闖店?”

  狄公問元芳:“在絳帳縣,你為什麽也深夜潛入驛館?”

  李元芳一愣:“您是說,他來客店是有話要說?”

  狄公道:“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奇怪的倒是,此人是怎麽知道我們來到幽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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