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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山中人》第3章 關於我
  一

  趕回宿舍已是傍晚時分,大少爺帶他的小說,和我打過招呼,走出門。

  我感到詫異,他平時可不這樣,怎麽今天對我格外熱情。

  專注寫作業的熊衛強從恍惚中驚醒,打了個悠長的哈欠,余光掃我一眼,扭頭看向窗外。

  一棵樟子樹在燦爛下,隨晚風生輝。

  趙齊連連歎息,目光波及到我。

  “時光陰,你來了。”

  我點頭回應。

  趙齊面露難堪,硬著頭皮說:“我有幾道數學題搞不懂,你成績好,教教我唄。”

  “行。”

  過不一會,熊衛強參加進來。

  趙齊做的是課外本,所說的“有些題目搞不懂”,在我後面看來,說的是絕大部分。比如一張空白的卷子,基本一道題目也不會,熊衛強亦是如此,甚至更加糟糕。

  我還不能直接講出答案,要告訴他們算法及公式運用,這時我自身出現問題。我的數學水平算不得優異,頂多處於中上遊,所以哪怕是我面對複雜的題目,也要耗費點功夫。漫長的教學中,儼然變成自己的做題時間,只見熊衛強和趙齊憂心的乾等。

  猴年馬月中,宿舍門被人悄然推開,各自懷揣想法的我們默認是大少爺,直到踱步聲暴躁,嚴重咳嗽兩聲,才使得我們抬頭相視。

  陳老師黑著臉,介紹他身旁一位手臂上帶有“值日生”臂章的同學。向我們三人講述今天例行檢查,以後星期天的這個時間段都有,宿舍衛生還關系到,星期一的優秀班級的旗子流落哪一班。

  話說的明顯,我抱有無所謂的態度。自己的床說不上整潔,那也不是亂糟糟的,熊衛強和趙齊的床鋪同我相似。畢竟大家出生大山,對於疊被子,整理行囊的簡單活恨不得多來些,那些日常的重累活,期盼的留給工作一天的家長們。至於大少爺,哪裡輪得到我們管教他。

  同學走後,陳老師雙手背負,就擱那一動不動,氣氛壓抑至極點。

  “你們三人同屬一個地方,哪裡有那麽多矛盾,還是說你們父輩之間有什麽過節。”

  陳老師突然發問。

  我不知道這話是對誰說的,所以我選擇閉嘴不言,熊衛強低頭悶不做聲,趙齊的腦子好似開竅,流暢地寫起答案。

  陳老師呵呵笑,說著:“挺有默契啊。我是老師,你們的情況不對我講也正常,不過,我還是那話,在學校不能打架。”

  話畢,陳老師退出宿舍。

  二

  第二天中午,我揣著複雜的情緒交完試卷。熊衛強和趙齊在教室外邊等我多時,急忙詢問我怎麽了,為什麽考試的時候,沒給他們傳遞數學答案。

  早在上個星期,大家得知學校要舉行開學考,那時的趙齊又學習受挫,一度認為自己不是塊讀書的料子。

  熊衛強劍走偏鋒,想讓我在考試的時候給他們傳遞答案。

  [那年的縣一中,打著能讓更多人上學,上好學的旗子,招收了太多的學生,準確來說,是落榜的差生。這是好事?從來不是。學生們想上這所學校,想進入更好的班級,就得繳納更多的錢財。】

  我最後選擇幫助熊衛強,說不定修複了我們之間的矛盾呢?

  在這件事上,我想過幾種可能性,卻唯獨漏掉了,如果我也不會數學卷子呢?

  好像老天同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我徹底淪為笑柄。

  我的腦子麻木異常,極不自然的浮現出女人厭惡的眼神。

我仍記得那個雨天,我從來沒見過的眼神,是平生第一次我見到了,後知後覺才恍然明白,哦,原來當初的女人是這般的討厭我。  三

  我走進一片竹林,癱倒在亭間的長椅上。

  我掩面,心中自嘲:是在害怕吧,怕他們和從前一樣,把你拋棄掉。”

  “看得出來你很難過。”

  葉雯雯的話突然炸響在我耳畔。

  我驚得僵直站起,俯視正安然坐在長椅上發笑的葉雯雯。

  “這不好笑,是會嚇死人的。”

  葉雯雯收起笑臉,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置,示意我坐下。

  “你放心好了,這學校的人又不是傻子,他們難道不清楚,這次的數學卷子特別難?”

  我應聲而坐,說:“你又不是他們。”

  葉雯雯像看傻子看我,說道:“你好好動動腦子,他們會傻到拉低學校的平均分,讓其他學校看笑話?除非,其中有利可圖。”

  聽完葉雯雯的話,我的腦子不大夠用,自言自語:“有利可圖,拉低平均分有利可圖?”

  說著,我的目光轉向葉雯雯。

  葉雯雯昂起頭,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你別這麽看我,說出來要被砍頭的,想想都殘忍。”

  我示意自己還是不懂。

  葉雯雯白了我一眼,靠近我,極小聲說:“張老師之前講過,今年學校招收了很多不該招的學生。”

  我整副軀乾瞬間挺起,腦子轟鳴。

  “這,我就明白了。”

  葉雯雯靠在椅背上,一臉輕松,“能讓一位三好學生聽懂我的意思可真難,不過,消息不是挺好的嘛,你怎麽還這麽,。。失落?”

  哪裡會有失落,而是感受到迷茫和擔憂。

  四

  星期五,徐成功把最後一科卷子放在講台上。

  “陳老師要求各科卷子的家長簽字。還有那啥,一樓報的告欄貼出了考試的全年級排名,有興趣的同學可以去看看。”

  我來到一樓的報告欄,眼前圍滿了人。

  左右聽上半刻,得出結論:我的排名全年級第四,大少爺第一,同班的朱花花第二,還有一位不認識,應該是二班的同學排在第三。

  熊衛強整個下午黑著臉,趙齊則提不起什麽精力,像個將死之人,我最好不要自討沒趣。

  葉雯雯成績不理想,放學找我教過幾道題目,有還在打掃衛生的同學,其余人馬早在十多分鍾前走光。等我回宿舍,看見熊衛強和趙齊空蕩蕩的鋪子,才知道他們硬生生的接下了現實。

  比起打罵,有時候無動於衷才最恐怖的。這個道理我不懂,是小時候熊衛強告訴我的,說是放棄希望的意思。

  五

  大少爺到目前也沒回過一趟江城,是我細心觀察得出的猜測。

  事實上,我對城裡的大少爺頗感興趣,許是我真的想看眼外面的世界,哪怕是借助別人的眼睛和他人的描繪,我能感知到美好。可惜大少爺平時不大喜歡與我們進行交流,我也不敢過於主動,生怕突然得罪了哪裡。

  大少爺這次罕見的同我說了話,他先問我:“考試的兩天晚上,一位老師叫我們寫寫自己對於未來的想法,另外是現下的看法,我想問一下,你是怎麽寫的?”

  我略加思考說:“隨便寫唄,無非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什麽樣,而不像現下的艱苦,再與未來形成鮮明對比,強調自己應發奮圖強,莫要辜負家長的辛苦盼望。”

  大少爺放下了手中的書,喃喃:“這點我是沒想到的。”

  我突生感慨:“家長們喜歡看,學校也喜歡,誰又會照顧我們作為學生的感受呢。”

  “你跟我以往相處的同學不大一樣,他們只知道安於現狀,不去思量自己。。。”

  我連忙打住大少爺的一番好話,“別,可別了,大少爺。”

  大少爺強硬的態度,說:“不是,我想說,如果,如果在某件事上,你和大家的日常大不一樣,我指的是我們,性別,身為男人,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樣。”

  我的腦海中瞬間閃出某個詞語,吃驚也不能出現在臉上。我裝作大人的模樣,空出折騰的雙手,背負身後,在宿舍裡來回踱步。

  “這,首先呢。”

  我快速理清自己的思路,我繼續說:“首先啊,這種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好比沒什麽,。辦法。。。只能祈禱日後科技發達,造個假。。。呃,再說,像你,。看似不多,其實在歷史的先河還是有多的,算不得什麽。”

  說著,我抬頭看見大少爺的黑臉,好像,仿佛我說錯話。於是我又明白了,假裝咳嗽,還想安慰下,沒想到大少爺對我打了個“停”的手勢。

  “我不是指那方面,我是說日常生活,和別人家的人不一樣。”

  大少爺帶有微微怒氣說。

  我尷尬地捏了下自己滾燙的臉龐,怎麽自己的想法越來越猥瑣了呢。

  六

  趁著最後一縷光消散在茫茫的天際線上,我趕回院子。

  奶奶剛燒好飯,我拿著海碗。

  他們的遠走使得我膽子愈發變大,要放在平常,哪裡還能安穩坐在枇杷樹下,吸引蚊子,仰望頭頂的碧藍天空和一輪淺月。

  夕陽沉落於西方,天色緩緩暗淡,仍可以看清四野。每當先下時候,我會沉浸在刺激的幻想中,身後的怪物追殺我,我惶恐地跑回院子,宛如天空烏雲密布,我在電閃雷鳴,暴雨侵襲大地的前刻趕回溫馨港灣。

  院子坐北朝南,方向極好。

  院口一條羊腸小道彎彎繞繞,和院子後方的竹林旁,一稍寬的泥巴路交匯,它們一同繞一座松子林小山。松子林中葬有許多去世之人,打我記事起它們就住在這裡。前些年,極為平淡的一天,一群人從山的邊緣挖出十幾口棺材,直至今日,松子林山的邊緣,清晰地望見凹陷的,呈長方形的坑。山不算多高,大概十余米,上邊的林子不算太大,區區五六個籃球場,距離泥巴路不遠,因為就在旁邊,說是小山,確切來說是一方土墩子。小路繞山而行,選擇衝上松子林的邊緣,當我走上陡坡,一條寬敞的,足夠千米之長的路顯現眼前。大壩通往一座村莊,名曰:下湖。下湖村中曾住有一位我幼年時期結識的老友,我們有一個約定。

  在我的左手邊有一條更為陡峭的坡,依然是繞松子林的野路,路經過院子的下方,附近有一條小壩,小壩有百余米,盡頭是一片黑林子。叫黑森林的原因是裡面生長的樹木足夠肥大,枝葉茂盛,身在其中,竟難見到頭頂的一縷陽光。隨著酷熱暑氣到來,左邊的大湖漲水,小壩極其野路淹沒。待霜降前後湖又徹底乾涸,整個寬大的河床完全暴露,如此年複一年。大壩旁有一座高腳屋,是專門用來放水的小房間,右側是一汪大湖卻全年不會乾涸,甚至在大雪紛飛時,湖面結一層薄薄的冰。那麽,兩條湖自然繁衍出職業,比如遠處漁船的轟鳴,下湖村旁的沙子只露出了丁點頭,用杆子插在水中的漁網,大壩旁邊數不盡的蚌殼,數百隻鴨子連連尖叫。

  天邊的黃雲最終消散在暗淡的天野中,平靜湖面上的倒影,較為清晰的看見烏了的天,和幾朵雪白般的雲,一輪淺月的輪廓,化成清冷的新月。艘艘漁船震得大壩發抖,正向下湖村的岸邊駛來。入眼之處好似一副人間仙境,令人眷戀至極,忘記自身仍處於現實,心懷無限感慨。

  七

  第二日,星期六,晴轉多雲,微風。

  我做完日常的活,合計還需要大伯的簽字,就算完成回院子的任務,下午則安心地做作業。

  上村有一條胡同,左右住有十余戶人家,口頭第一家,還擁有一塊不小的菜園地,都是大伯的。

  當我前腳剛踏進胡同口,大伯家中傳出陣陣吼叫。我微微一慌神,發覺此刻前來不是時候,等晚點來為好。在我轉身即將走出胡同口時,大伯冷不防地打開菜園地的側門,並通過矮牆直溜溜地看見了我。

  大伯強迫自己展出笑容,盡管難看,黃牙上散發陣陣煙味,我隔得老遠也能聞到。

  “陰陰來啦,手中拿的卷子吧。要簽字哈,你等下,我去房間拿支筆。”

  大伯轉身的刹那,我望見門那頭擦完眼淚的大娘,和她的兩個兒子。

  大伯是從正門出來的,他拉住我往下村的走去,一邊問我:“考的怎麽樣嘞?”

  我小聲回話:“還算行。”

  大伯板起臉說:“哪個還行,考的好是好,不好是不好。在班上第幾名?”

  我如實回答:“班上是第三。”

  大伯笑了,笑得開心。

  雙眼仿佛被膠水黏住睜不開,臉上的溝壑數不清多少,只見斑白的不只頭髮,還有胡須。

  大伯笑累了,捂住肚子,噙著淚花說:“哎呀,挺好的分數怎麽還給我打馬虎眼,要叫你爹娘知道了,做夢都得笑醒。”

  遠方的,他們嗎?

  奶奶扶住牆沿的磚頭,從石階梯上一步步走下,帶笑地看我們從小路上走來。

  “老大過來耍啦。”

  大伯丟掉先前的哀傷,笑著說:“來看看你嘞。”

  “我一個快死掉的人有麽子好看的。”

  大伯吐了口唾沫,說:“哪裡的屁話,你還得活好長時間,還要看陰陰考大學,娶老婆生崽嘞。”

  奶奶聽後樂得不成樣子,呵呵笑個不停。

  “到那時候我真安心呐,就看老天可不可憐我。”

  “哪裡還需要老天可憐,自己每天吃點好的,你總舍不得幹啥子,現在的日頭比以往好了不曉得多少倍嘞。”

  奶奶連連應聲,終於走下石階梯,在廚房倒了杯熱水給大伯,又尋些活乾。老一輩就是這樣,閑不了,忙碌一輩子的他們早已習慣了忙碌。

  八

  大伯從客廳拎出兩張椅子,瞧我一眼後,靠在椅子上垂下頭,撥弄手指頭。

  一轉眼的功夫,看似高興的情緒好像不曾出現在大伯臉上,我也後知後覺的明白,大抵是大伯為了哄奶奶開心而強裝出來的,用自己的傷口讓他人發笑的方式,儼然是一幅幅的悲劇畫面。我想著,從小到大少不了聽他們同我講別人家的孩子,到了現在,方才打開側門的大伯瞬間鎖定到的,是我還是我手中刺眼的試卷。連他們,連村子裡的人,還有許多人會暗地裡拿自家孩子和別人家的孩子做比較,那憑什麽大伯不會呢,他只是想揭開自己的傷疤,讓奶奶開心,雖然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好笑。

  “我好累。”

  大伯說:“陰陰你好好加油,千萬不要叫別人瞧不起。”

  我直言:“他們本來就瞧不起我。”

  大伯一愣,我立馬又接了一句:“我是不是。。。”

  我沒敢往下說,舌頭哆嗦地在嘴巴裡打轉,整個人不受控的顫抖,我的情緒在這一刻直線崩潰,我無助地看大伯苦笑,走上前抱住我,一雙粗糙,布滿許多傷口的手遮住我的眼睛。

  大伯溫柔的說:“你不要聽他們瞎說,他們見不得我們好啊。當年你沒出生,村子裡有幾戶人家聯合搞事頭,要佔這房子的地,你爺爺帶我們一幫人同他們打了一架之就老實了。多少年頭了,對我們一直很壞。”

  我無力想著大伯的話是否真實,或是“善意”的欺騙,我真的想問問我的塌鼻子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為什麽有在那個家的記憶,我叫著另外的他們,我也親眼看著自己被現在的他們抱走,所以這一切的原因你能不能告訴我,還有村子裡人講的惡心人的話,我聽了這麽多年,真的夠了。

  話卻卡在了喉嚨裡,猶如一根魚刺,拔不出來,咽不下,要一直一直難受煎熬。

  我望著空洞洞的天空上,沒有一絲白雲,天空是最初的藍,顏色其實很美,以前看來如此。

  “別人總不可能信口開河。”

  大伯輕輕拍打我的後背,發怒說:“天呐,你總聽別人說,你也說村子裡的人見不得你的好,這總不假。你考上縣裡最好的學校,他們聽見都難過得要死。再有,你這話千萬別叫你爹娘聽到,他們在外面不容易,也難過啊。”

  我選擇做別人家的孩子,忍著疼痛生咽下那根魚刺,大伯也不可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他沒有權利和義務。

  煙霧嫋嫋隨風的指引飄往遠方,柴火‘劈裡啪啦’的在廚房裡連連響起,哪戶人家的公雞又打了一次鳴,路見不平的狗朝著哪位行人叫罵。大伯俯身拿起水杯,仰頭喝完,似悲壯或不想讓眼淚掉出的遙望天空。

  “我的兩個崽隻曉得天天耍啊,玩啊,哪裡又曉得我究竟有多累,我是恨不得啊。反正不管怎麽說,你好好加油學習,為了你自己好,不是別人。”

  大伯踩著膠鞋走出院口。不知為什麽,大伯的腳後跟的鞋幫永遠是用來踩的,而不是穿。

  九

  走在昏暗的路燈下,蟬鳴不斷從樹上傳來,潛藏在草叢中的蛙又動了,蚊子遊蕩於身邊,仿佛回到了夏。

  操場上零散幾點人影,大多自顧自的小跑鍛煉身體,三兩同學相伴躺在草地上遠眺壯麗的天空。我坐在講台旁的石階上,空著腦袋發無聊的呆,偶爾無聲宣泄下自己的情緒。

  我被傳呼機強行叫起,走到宿舍樓下方的電話亭。

  “喂,陰陰?”

  女人的話音從那頭傳來。

  “嗯。”

  “你大伯給我們打電話,說你這次成績考的不錯,我們很開心。”

  說完,那邊陷入一段時間的沉默。

  再聽見聲音時,是男人,他說:“喂,陰陰,繼續加油哈。再過半個月中秋了,我們到時候回來,給你和奶奶帶點好吃的哈。”

  “哦,好。”

  “誒,好,那不打擾你學習,我掛了哈。”

  那頭隱隱約約的傳來女人的抱怨:“不是說多些話。。。”

  “嘟嘟嘟。”

  明明剛調整好的情緒,接完這通電話又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我懶得回宿舍,索性就去教室待著。

  大少爺在稍後走進教室,帶著他是小說。他問我縣城有什麽好玩的地方,例如遊樂園,商場。

  我不加思考,否定:“我又沒怎麽來過縣城。”

  “那你那鎮子上呢?”

  我仍不加以思考,繼續否定:“縣城裡都沒有的話,更窮更破的鎮子上怎麽會有呢?你明明是城裡的大少爺,偏偏要來這種鬼地方上學,未免。。。”

  “未免。”大少爺皺著眉頭,攥緊了拳頭,“未免太可笑了點吧。”

  “可你的確來了。”

  我望向窗外兩重大山的影子,感慨道:“我從小到大在山裡生活,有十幾個年頭,我見過這裡所有能見的,而這些東西早就是外面世界不要的了,我像呵護寶貝,呵護被人丟棄的。所以啊,即使山外會讓我討厭,但我仍然向往,我依然如此渴望。”

  和大少爺的談話間,陸陸續續到來同學,包括葉雯雯,她見自己的位置被趙言承霸佔,便走到她經常玩鬧的女生團體去了。熊衛強和趙齊笑容滿面的一前一後,想來家中父母沒太過苛責他們。

  晚自習的鈴聲打響,不知覺和趙言承聊了一個小時左右,我卻不清楚自己暴露了什麽對他有利的線索。因為我的目標是走出兩座大山去外面生活,大少爺的存在會一直阻礙我的腳步

  十

  每日的學習量正好,閑著無聊看看其他同學的漫畫書,一晃眼,時間走到十點,宿舍裡的燈準時熄滅。

  我望著四周漆黑一片,熊衛強的嘲諷襲來:“原來還是個漫畫迷。”

  我懶得理會熊衛強,這沒意思。

  熊衛強假裝咳嗽,引起大家的注意力,神神叨叨的說:“今天天氣不錯,各位的心情也好,我呢,身為舍長讓大家玩個小遊戲,就說說自己的小秘密吧,你覺得呢,趙齊?”

  “可以吧?”

  趙齊說。

  熊衛強呵呵笑完,說“好,你先起個頭,說說自己的小秘密吧。”

  “我的秘密是我喜歡一個人?”

  “是誰?”

  “我們小時候的玩伴,張翠翠。”

  熊衛強十分誇張的口吻說:“哇塞,不是吧,你居然喜歡她。那,時光陰呢?你的小秘密在哪裡呢?”

  宿舍裡瞬間寂靜,過了好半晌熊衛強再次開口:“那我幫你說了吧。”

  我自然曉得熊衛強接下來要說什麽,我大聲強調一遍:“我沒有任何秘密!”

  熊衛強冷笑。

  “呵,你沒有?想當初你身為班長可謂風光一時,私底下不知道撈了多少油水,直到虎子轉來我們學校,破了你的美夢。虎子是個傻子,成績卻無比好,你身為年級第一的寶座當時被他搶走,來找你買課後作業答案的同學越來越少,虎子也說免費幫助大家。事先說明啊,我不知道誰在背後打你小報告,反正你班長的位置交由虎子,因此來找你的人更少了,你恨呐,明明是個傻子卻天生是學習的材料。那天晚上你在操場和虎子打了一架,說真的,你說不是你先動的手我是不相信,虎子人憨,但他老實,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打人。我猜你是因為恨他才對他動手來證明你不是好惹的,也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可惜虎子大公無私,對你的警告充耳不聞,於是那天傍晚,四下無人,剛好火車經過,你小推虎子一把。”

  我不想做出任何的解釋,好像多年以前我就失去了解釋的動力,解釋的意義在哪?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和聽到的,那這種解釋又有什麽意義?當一個人的權力越來越大,他說的話的份量便越來越重。話從誰的嘴巴裡說出來,無關真假卻最為重要。

  十一

  自打深夜話題聊完,我察覺到大少爺有意的避免我,我不打算去怪熊衛強和趙齊,不管他們是不是像我之前猜測的那般為我好,還是更加險惡的不想讓我和大少爺打好關系,總之,城裡的大少爺在我看來的確沒深交的必要,因為我不了解外面的人心。

  日子一天天溜走,大少爺成為我必須面對的對手,他的分數極為恐怖。至於那位其他班上的同學,與我相差兩分,我在卷子上找到一處不該發生的錯誤,果然細節決定成敗。其實要說大少爺是對手,我得先戰勝朱花花才是,朱花花的理科方面也是恐怖的,我從小在理科方面就沒打好基礎,與朱花花的分數相比簡直慘不忍睹,文科才稍好些。

  學校三門主科有周考的慣例,考試當天心態得謹慎點,其余時候還算放松。我在學校的小日子過得愜意,甚至比當年在鄉源的三年要好太多。剛來學校,對於陌生的大地感到迷茫,好在熟悉,新鮮感在生活中迅速流逝乾淨,我要做的還是經營好自己的日常,我不是大少爺,身後有堅強的後盾足以支撐。我每個星期可以從飯錢中省出零錢,每當我走進學校的小超市,看見新鮮的玩意,全然克制不住好奇的心理。當買完小玩具不過兩天,我陷進深深的自責,每每強烈的好奇衝動下,我必然要節省一大筆錢,早上的稀粥包子改成不吃或兩個饅頭。萬幸,一次深夜,我幡然醒悟,闊少爺的日子終於遠離我了。究其原因是每天過得平淡,也是閑得發慌,我每每發呆,想到的事和物普遍飄向小超市裡的玩具。所以,我制定好非常詳細的計劃,其中包括每天吃什麽飯,什麽時間幹什麽事,這樣人就閑不下來了。

  大馬路上路過一位熟悉的身影,大少爺背著書包,坐上一輛小轎車。我扭頭看向一旁亭亭女生,兩人的消息在校園內不脛而走,甚是熱鬧沸騰,近些天才漸漸平息。女生的臉白白淨淨,嫵媚的眼睛有光出沒,卻和整個有些嬰兒肥的臉不怎麽搭。

  陳老師得知此事,抽空講了很多道理。總之一條,成績好,沒話說,成績不好,狠心拆散。那段具有特殊意義的話,我無法轉述,畢竟過去了多年。消息的熱度之高,我也從中知道那位女生叫楚辭辭。

  公交車進站停下,一大波同學佔到車門的位置擠上車廂,包括楚辭辭,形容姿態用狼狽不堪非常合適。當楚辭辭好不容易擠上公交車,我才反應過來我也是上這輛車的,我眼睜睜看著車門關上,在短暫的幾秒後,我遠遠望見那輛車的車尾消失在高樓旁。

  八

  走過一座小橋,底下的溪水涓涓流淌入田,幾隻蝴蝶並不多見,花也臨近枯萎紛紛凋零,再不見有鮮花盛開。村口的小橋後方是大片大片的田地,種植當季的蔬菜瓜果。小橋距離村子大概有百米左右,映入眼簾的是田和遠邊的各樣房子。

  我快速路過村口避免被大伯發現,我討厭見到親戚並且還要裝作禮貌,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大伯”。

  快走到胡同口時,我向左拐,走上田畔,一是避免巧合的碰見大伯,二是田裡的路雖然不是特別好走,但勝在距離院子近,對我這種下了車難受想要吐的人來說,還是盡快回院子喝上一杯熱水。

  走進院子,圓陽還躲在西邊的雲霞中,北方有一顆星子閃閃發光。大伯坐在廚房門口和奶奶聊天,我像認命般問候:“大伯好,奶奶好。”

  奶奶罕見的神情正色,點了點頭。

  大伯站起來對我招了招手:“陰陰呐,跟你說件事啊。”

  我疑惑問:“莫得事?”

  “你個爹啊,娘啊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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