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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山中人》第6章 警察
  一

  次日早晨,廊道內響起嘈雜,同學們富有朝氣的聊天嬉鬧。

  趙齊洗漱完畢,輕輕走到我的床鋪前,提醒我道:“時光陰,要上課了。”

  腦袋昏沉的我選擇躺在床上,呻吟著:“我不舒服,你們先去吧。”

  “好吧,那用我們幫你請假嗎?”

  趙齊問。

  “不用。”

  二

  課鈴聲再次把我吵醒,我動了下發痛的四肢,尤其是左膝蓋,結了大塊血痂。我輕微摸著腦袋上腫起來的部位,相比昨日的“瘤子”好了點,卻掩蓋不住那一記重腳落下的後遺症。

  我整個腦子仍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關於昨晚上發生的一切感到虛幻,像一場妄誕的夢。

  洗漱途中,我想了蠻久的。主要是昨天的情緒沒調整好,整個人麻木的異常。

  我首先得向陳老師請假,好在今天早自習是張老師,他並不介意運動會期間有多少人在教室。他常說‘學習靠自己,不是靠別人,你們會煩我這句話,等你們長大了,就知道這句話是多麽正確’。請完假,我要去派出所報警,我有兩天的時間等他們處理好這件事情,從中還可以獲取一筆賠償,想來也不是特別差。

  我洗了一把臉,在窗戶前檢查自己的衣服是否有什麽不得體,臉上的肮髒還存不存在,都挺好的。

  三

  我擁有良好的情緒,像太陽的炙熱走出宿舍,遇到在門外鍛煉的宿管老師,她朝我投來關注的目光,我驚慌哪裡出了問題。

  “你這哪裡是受傷嘍,昨天晚上騙我的吧。”

  我虛驚一場,對宿管老師憨笑,我說:“我正去請假呢,您需要的話,晚點我把請假條給你看。”

  宿管老師換了一個動作,張開雙手面朝太陽,等待投入溫暖的懷抱。

  她說:“不用,你成績好,算個小名人,我相信你。”

  我感激地說:“謝謝老師。”

  宿管老師點頭示意。

  然而事實並不像宿管老師所說的那樣,我的腿微微彎曲,血痂裂開,追憶疼痛感,每走一步是煎熬。

  四

  好不容易走到辦公室,敲門後沒人應答,轉了下把手發覺門還是鎖上的,我隻得先蹣跚走到教室,恭候陳老師。

  身後靠窗的小角落,馬好學一如既往的欺負沈知進。

  指尖觸碰皮膚,沈知進如烏鴉嚷嚷著。我轉頭看去,他的眼眶中飽含淚水。

  我要去幫助他嗎?

  內心應該想的,畢竟自己再怎麽說也是三好學生。那為什麽昨天晚上我被搶劫,驚動四周的居民,沒人願意出手相助。要讓我幫助沈知進,雙方巨大的不平衡下,我更沒理由幫一個傻子。這不難理解,往更深層次去說,我挺身而出,遭到馬好學和於小偉的報復也正常,用不著去怪別人。可是,沈知進以後呢?以後再遇到霸凌,自己不挺身而出,又要靠哪位正義感爆棚的勇士?他們說得對,‘在校園裡少惹是生非,別人打架你也不要去管,保護好自己就行,別人永遠是別人’。

  我秉承這項原則在學校裡生活快十年了,每次遇到事端我躲得遠遠的,避免沾染他們升起的塵埃。

  所以看看如今吧,情形似乎不錯的。

  五

  再次來到辦公室門口,這次陳老師的聲音在裡面響起。

  “進。”

  簡單的一個字讓我欣喜若狂。推開門,辦公室內的霞光迎接我的到來。

  陳老師用毛筆寫著什麽,

待我走近,他不打算避諱,光明正大的繼續寫那三個字——陳驕子。整整一頁。  “陳老師,我想請個假。”

  “理由。”

  我掀開左褲腿,展示布滿膝蓋上的傷痕。

  “我想去醫院上個藥。”

  陳老師斜瞥一眼,淡定的說:“你家裡情況好嗎去上藥,一個大男子漢,擦破了點兒痘疤大的皮,怕什麽。”

  我想自己是打攪了老師的雅致,不敢接著往下講,而是選取生硬的換個話題。

  我問:“陳老師,趙驕子是誰?”

  陳老師果然正視我了,他沉思一會,才說:“你認為這字寫得如何?”

  我拍馬屁說:“自然是極好的。”

  陳老師伸出食指點點我,如山中高人點撥,說著:“不夠有誠意,我換個問題,你認為驕子二字取得如何?”

  我搓了搓手,實在不懂話內的意思。

  陳老師起身拿過小板凳,伸手示意,“來,坐下說說看,我取得名字。”

  這時我明白了,脫口而出:“陳老師你有孩子了?”

  陳老師笑顏滿面,對紙上的三個字點點頭。

  我打算拆解這兩個字的詞義,想好後說:“驕子是受上天寵愛一生的意思,再配上陳這個姓氏我認為不錯。假如是包驕子,聽起來就怪別扭的。”

  陳老師笑著說:“我曾翻閱古書文集,在《漢書·匈奴傳上》說‘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我讀起來像感受到了天意,取用之,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滿意的一件事,且沒有之一。”

  我對陳老師的一番話不以為然,自己的事更要緊些。我把話題再拉回來,問:“這本書光聽就富有學識,如果我能去縣城的圖書館借來看一看,想必極好。”

  陳老師從抽屜裡拿出一遝請假條,在上面蓋了一個章遞給我。

  “去吧,假如我沒看到那本書,你就算私自離開學校,到時候別怪我不客氣。”

  “謝謝老師!”

  六

  慢步走在街道上,膝蓋部位的傷勢已經嚴重影響到我走路,甚至有血滲出褲腿,染紅一片,格外顯眼。

  我詢問幾位在路邊做生意的小販,大概了解去往派出所的路。

  我常常趁四下無人的地段,不再忍受疼痛,走路一瘸一拐,有人時我則會強忍疼痛,裝作健康的人散漫行走。到底說是因為放不下面子,怕那些人投來關注的目光,再由關注轉成蔑視。

  好不容易走到派出所門口,我的內心猶豫了。我在想用什麽最激烈的詞匯,向警察描述那三個小混混對我怎樣的拳腳相加,膝蓋上的傷也認定是他們乾的。

  起初,我還沒發現派出所前站著一位穿警服的男人。當我想的入神,他朝我說:“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一位禿頂的男人,比陳老師還嚴重。

  我回答:“是,我遇到了麻煩,有人搶走我的手機和錢,還把我打傷了。”

  禿頂警察瞬間燃起鬥志,聲音提高不少,他邊走來,言辭更加熱烈:“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在街頭上搶劫一名學生,還把他打傷了。來,讓我看看你傷了哪裡。”

  我聽完這話,頓時生出委屈,眼淚不禁在眼眶裡打轉。我彎腰掀起褲腿,把破了殼子的血痂袒露在禿頂警察面前。

  他深吸一口氣,蹲在我面前仔細檢查傷勢,連連安慰:“好了,沒事沒事。行,情況我大概了解了。”

  “可我什麽都沒說。”

  禿頂警察頓時懊惱,他說:“你看我這腦子,被惡劣事件搞糊塗了。來,你細說怎麽一回事。哦,對了,坐那樹底下說,大熱天的,你看我剛出勤回來,背上全是汗。”

  我照禿頂警察的吩咐,艱難地坐過去,左腿伸的筆直。

  我的腦子飛快運轉,非常詳細地描述昨晚的事情經過,時不時還補充幾句。說到結束我沒敢提起那對夫妻,他們連政府的廁所都敢霸佔,想來在社會有點地位,說不定那戶野蠻人家還會報復我的。

  中途,禿頂警察不禁感歎,說‘這個縣城居然有這種敗類’,‘真是氣死人,是我的失職沒能保護好你’,‘還搶一個學生的東西,夠丟臉的’。我作為一位優秀市民當然得在禿頂警察說完,不忘敷衍‘說得對,這不是失職,你們看不到未來,無法預知以後的事’。

  我們互相謙虛到我把事情經過講完,禿頂警察站起來同我握手,十分嚴肅:“小同志讓你受苦了,不過沒事,等我們把那夥人抓住肯定給你一個交代,放心好了。”

  我終於繃不住自己的情緒,幾滴淚水溢出,我趕緊用手抹掉,強壓情緒,正經地回復:“謝謝您,您是個好警察。”

  禿頂警察無措,拍下自己的大腿說:“嗨呀,我們的宗旨是保護縣城的人不受侵害,要不然我們做這份工作幹什麽呢?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拚盡自己的全力,哪怕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看禿頂警察的臉像四五十的人,家中有妻子孩兒。世界便是如此,深夜中,會有一盞明燈點亮你回家的道路,驅散那些你所害怕的。

  得益於禿頂警察優異的態度,我的腿腳似乎也利索了。那些過眼雲煙的惱怒飄散在茫茫人中,不知會被哪個倒霉人碰見,背上沉重的枷鎖。

  七

  運動會第三天,之前的熱鬧氣氛下降不少,我觀察一圈,愈發無聊,索性回宿舍睡會覺,反正作業已完成。

  午飯過後,在校園裡溜達,竹林間的小亭子又碰見了陳老師。他一條腿搭在木長椅上,面前放著餐具,一隻手拿杓子舀飯,頭低下把飯送入嘴中。

  我步伐不穩地走過去,對陳老師說:“老師,我下午還想請個假。”

  陳老師專心吃飯,眼睛猛地向上頂,似翻白眼。

  陳老師又送入一團飯,含糊不清地講:“學校的兩個大門一般在兩點鍾關,四點二十開,你可以趁那段時間走。”

  我領會陳老師的意思,連忙說道:“謝謝陳老師。”

  說完,我剛想走,陳老師叫住了我,“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來找我。”

  我大為震驚,想來從未見過像陳老師一樣好的園丁。

  我剛轉身退出小亭,以免打擾陳老師的清淨,亭外傳來悅耳的聲音。

  “陳老師,書找到了。”

  葉雯雯看樣子像一路跑來,臉上潮紅一片。

  我怔怔地盯著葉雯雯的臉,充耳不聞陳老師的咳嗽,和隨之到來的話:“給時光陰,時光陰你好好看看,看書。”

  葉雯雯饒有興趣地用目光詢問我,我也一頭霧水搞不清,看到書名才了解,正是我昨日的借口。

  “你歷史挺不錯的,卻僅限於課本上的內容,我想你取得優異的成績,估計是喜歡這門課。不算壞事,多看對世界的認知多一些。”

  說完,陳老師揉了揉發酸的腿,離開小亭。

  我看著遠遠稱不上高大的背影,心懷感慨。

  葉雯雯朝我招手,問我:“在嗎,在嗎?快開門。”

  八

  我想,昨天上午向禿頂警察說明我的遭遇,一天多的時間就來詢問事情的進展,是否太早了些,他們估計還在找人。

  女人前些日子跟我打了電話,近期是不會再來一通的。我能做的,是默默祈禱那邊的瑣事給他們施加壓力,讓他們分不出心,直到傳呼機和錢重歸我的懷抱。

  大廳左側是開放式的房間,一扇鐵門,一塊大玻璃,像銀行取錢的特殊房間。裡面坐著一位女警員,她詢問我發生了什麽事。

  我對她說:“那位身材比我矮一點,頭髮稀少的警察在嗎?”

  女警員說他出警了,有事和她講。

  我欣喜說來:“前天晚上我被搶劫,把我的手機和錢都搶走了,還打了我。”

  說完我撩起褲腿,想到我竟還不知道那警察的名字,是昨日的疏忽。

  女警員往我傷口處看了一眼,想說話,被一位不知從哪出現的老警察攔住了,他說:“在找人了,不過得等個幾天。”

  我頓時失落,我說:“我理解你們的不容易,但我的確著急,這裡面有我的生活費,再快點行不行?”

  老警察雙手插兜,和藹的說:“我們要管理大縣城,每天會發生不計其數的事,你的案件大概明天,我們入手調查,幾天后算快的了。你要理解下我們呐,小同志。”

  我明白這話的意思,無非是近些日子報案的人多,他們在處理別人的案件,等明天著手調查我的。我的心中更加起疑,明明人手不夠,而這位看似慵懶的老警察居然有功夫在派出所裡,閑逛?

  “那您?”

  老警察經過短暫的沉默,立即領會我的意思,向我招手。

  我跟他走上二樓的一間小房內,他指向一堆滿雜亂文件的桌子,說道:“這是我的辦公桌。我畢竟老了,派出所裡常年缺人,我就頂替調查員的位置,每天翻翻文件,查閱下之前沒被破掉的案件,試圖看出蛛絲馬跡。樓下的那名是接警員,負責處理別人打來的電話,我在這裡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有人緊急求助,派出所裡又沒人在的話,那如何出警呢?那如何幫助那些受到侵害的人呢?”

  我慚愧地低下頭,聆聽老警察的一番教誨,我說:“的確是我想的有些欠妥。”

  老警員坐回他的辦公桌上,感歎:“我們當警察的,破了案有額外的錢拿,可我比你更希望這個世界一年比一年好,案件一年比一年少,這是我此生最大的願望。你肯定是第一次碰見這種事,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面對。你既然選擇相信我們,我們也必須給你滿意的答覆,這不僅僅是我的態度,也是所裡全體人員的態度。”

  九

  得到結果,情緒變化的落空感讓我鬱悶。塵埃落定而我只能被動接受,感到惶惶不可終日。

  下午操場臨解散前,陳老師說今天晚上有晚自習,這話猶如一道大霹靂打在我的心頭。

  回不去了!

  我用最短的時間細細回想,我存放在枕頭下的錢剩余多少,很不好的消息大搖大擺的走進我的腦海,恐怕明天連坐車回去的錢都沒了。況且先不說這個問題,我每個星期五是要回去的,到時候奶奶不見我人會聯系大伯,大伯再給我發消息,那我被搶劫的事。。。我該用什麽態度語氣,面對辛苦工作還被一身事務纏身的他們。

  壞事真是一樁一樁的來,我竟沒有絲毫婉轉的余地。

  晚自習,陳老師站在講台上宣布:“今天下午熊衛強參加三千米跑步的比賽,取得了非常不錯的成績,鼓掌。”

  教室裡瞬時響起驚雷般的掌聲,陳老師極為欣賞的目光打量著熊衛強。

  “同學們,我曾經說過成績差不代表什麽,熊衛強可給我們班長了一次臉。再是葉雯雯四百米第三,也是相當不錯的成績,。。”

  葉雯雯用手肘碰了碰我,小聲說:“念到我名字,你怎麽不鼓掌?”

  我說:“這有什麽要鼓掌的?又不是第一。”

  “喂,第三也很好,你不知道第一名的楚辭辭分了以後,整個人。。。”

  我打斷葉雯雯的話,問:“他們?”

  葉雯雯突然埋頭,默不作聲。

  我抬頭望向四周,和在講台上微笑的陳老師。

  “時光陰小朋友和葉雯雯小朋友看起來有很多悄悄話呢,卻仍然不能記住上課期間不要說話,得認真聽講,不管老師在說些什麽,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葉雯雯唧噥:“老師,我錯了。”

  我跟著附和:“我也錯了。”

  陳老師拍了拍黑板,大聲說:“好了,都看黑板。”

  “下個星期三撞國慶了,真不巧嘞。”陳老師特意提高了幾個調,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那麽說明天補一天的課,然後下個星期四開始放假,一共七天,懂了嗎?”

  陳老師在黑板上寫完,回頭環視了我們一遍。

  眾人說:“懂了。”

  聲音起起彼伏不斷。

  陳老師把粉筆頭丟在講台上,拍拍手,“每年都有笨蛋不知道記下日子,放假的時候家長給我打電話說‘老師,我孩子去上課了,怎麽學校大門鎖上了,孩子被開除了嗎’。我希望今年不要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我扭頭細看大少爺好一會,確認他在看小說後,詢問趴在桌子上的葉雯雯。

  她皺起眉頭說:“不就分了嘛,有什麽好奇的?”

  “我在想一個男人給了一個女人的承諾,卻沒有實現的話。”

  葉雯雯搶過話題:“所以說啊,我正要努力讀書,強大自身。”

  葉雯雯說著打開窗戶,清涼的晚風吹了進來,撩動額前的幾縷頭髮,葉雯雯笑意橫生的望窗外淡淡的晚霞。

  “舒服多了。”

  我仔細嗅了嗅風中的味道,一股飯香蓋過少女頭髮的香味。

  “你有沒有聞到?”

  葉雯雯趴在桌子上閉眼睛,似乎困倦了,“教育局的人來了,學校不得好好款待一下。”

  “夥食太好了吧。”

  “不必羨慕啊,那是他們自己努力得來的,不過經歷了時間的洗禮,讓他們褪去了平民的身份。”

  十

  第二天下午放學,我跑出校門,心急的等著前往鎮子上的公交車。此時對於他們來說我已經失聯一天,得盡快回院子。

  肚子不爭氣的又叫了。

  晚上回去至少還有頓飯,我只需面對一個冷冰冰的電話,又看不見他們悲傷的臉色。雖說幼年時期所發生的事不受控制的衝出我的內心,瘋狂敲打我的腦袋,或許對他們來說是報應吧。

  我無奈地笑了笑,今日的黃昏美景不算好看,被大片的烏雲擋住,天邊的零散幾朵金黃在天邊熠熠生輝,面對廣袤無垠的天空,兩片翠綠的大山似乎幻化成漫山遍野的紅楓。無論是天空的魅力,或是大山的哪一角都極美,可惜對急促不安的我來說,壓根沒精力欣賞。

  烏雲快速流動,雲中縫隙時而冒出幾顆星子,不等幾分鍾又被遮擋乾淨,在月光即將重臨人間,我趕回了院子。

  奶奶反常地坐在灶台前發呆,我輕聲說:“奶奶。”

  奶奶仰頭看我,嘿嘿一笑,“才回來啦,餓了吧,你大伯說你要補課,晚回來一天,是不是呐?”

  “是的嘞”

  奶奶揭開鍋蓋,從鍋內端出來滿滿一碗土豆肉絲。

  “我想你昨日回來,叫你大伯走鎮子上買點肉回來,過了一天不曉得壞了不,你嘗嘗看。”

  我從櫥櫃裡拿出碗筷,夾起一塊肉放入嘴中。稍後,我說:“沒壞,這個天怎麽會壞。”

  “這肉好吃,你也吃點。”

  奶奶做出不屑的神情,“我不喜歡吃肉,我牙齒也咬不爛嘞。”

  我稍有心疼之意,夾了點蔬菜放入奶奶的碗中,“那多吃蔬菜,也有營養。”

  奶奶傻笑說:“陰陰長大嘍,曉得疼人。以後長大了,出去工作不要忘記你爹娘,曉得不。”

  我回避奶奶的話,說:“那你呢,怎麽不讓我看看你。”

  奶奶樂開了,連拍大腿說:“哈哈,那時候我入土裡了,哪裡要你看。”

  我說:“奶奶自然長命百歲。”

  風聲帶著屋子裡的話語遠走高飛,留下片刻溫馨。

  小時候很調皮,偷偷拿火柴到處生火。秋日凋零的葉子最好點著,燃燒的也快,遠遠望去明顯地看見升起的青煙。奶奶每次都會裝作打我,嘴裡念叨:“寶兒誒,不要瞎玩,等下發火把整個屋子都點著嘞。”

  我低頭看螞蟻背著沉重的食物,為了減輕它們的負擔,我都是一腳踩下去。注意力全在我那一腳的傑作上,奶奶說過的教誨大多一個字眼也沒聽進去。到了午時三刻,飯後奶奶或在乾活或去找人聊天,我又偷出空的火柴盒,歡喜一場,後面是漫長的尋找之路。每每觀察奶奶放火柴盒的位置在灶台上,每每是空的。再長大點,我下水摸魚上樹摘桃。回想起童年專屬擁有的快樂自由的片段,也是自認為天命的我,不想理會當時擺在我面前的煩惱憂愁。到了如今,心事,憂愁越來越多,這是自己不管不顧的咎由自取,還是遠在城裡累死累活的他們一手帶出來的,我並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有多深。

  十一

  一大早拜訪大伯, 恰巧大伯也在家中做活。

  走進胡同口,我見大娘背對我在菜地裡挑弄菜葉,想來不知道我來了。

  我如透明人路過,哪成想大伯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哇,這麽早來了,叫你大娘給你做吃的。誒,你大娘在院子裡你看見了不?”

  我的腦子迅速研究哪條路線可以規避大娘,於是張口就來:“我從菜地裡來的。”

  大伯遞了一杯熱水給我,接著問:“昨日來的?”

  我如實回答:“是。”

  大伯又起疑問:“誒?你從菜地來也要走胡同口裡過啦。”

  我再次胡編:“昨日來是深更半夜,早上起來沒得精神,從菜地上來,走村口呼吸下空氣,活動身體,從尾巴根過來的,沒說清楚。”

  大伯觀察我一會,說:“這樣啊,我本想今天你上午沒回來,給你發個信息嘞。”

  大伯走到菜地裡對大娘說些什麽,我沒聽清楚,但被大伯的那句話,嚇得心臟想追尋自由的風。

  在愣神功夫裡,大娘向我打了聲招呼,我連忙罷手說不用給我做飯,奶奶給我做好了。說完,我強硬地衝出門想盡快離開這裡。

  大伯把我喊住:“陰陰啊,走那麽快,下周的生活費沒給你。”

  我剛走出院子,聽到這話無奈折返,緊閉嘴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生怕自己暴露了。

  大娘拿錢途中,大伯又和我聊起人生夢想,我整個人的內心早已麻木。後來接過錢,我對著夫妻兩人感激涕零的道謝,離開此地,那顆緊繃的心才逐漸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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