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沒有機場，但心急如焚的蔡總根本無法接受兩天兩夜的火車行程，他申請了超出他出差標準的機票，和田教授一起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甲方的車輛已經在等候，沒有寒暄和客套，幾人快速地奔向蘇州。

　　同樣不安的還有在賓館等候的金太郎，他估算了蔡總到達的大概時間，早早的等候在賓館的大廳，每隔幾分鍾就站起來走到門口向遠處瞭望一下，然後回到大廳坐在沙發上繼續等待。

　　忽然他又想到什麽事情，到前台用內線電話撥打了趙師兄的房間電話。

　　“張邕可好?”

　　趙師兄對著沒頭沒腦的問題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主任，您什麽意思?小張他哪裡不好了?”

　　“他的，……，你覺得他正常嗎?”

　　“他有點焦慮，但算不上不正常呀，主任，出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他和你說升級的事了嗎?”

　　“沒說什麽，隻說希望你和蔡總能同意，那就都可以解決了。就是讓您同意他升級儀器的事吧，蔡總會同意嗎?”

　　“蔡總怎麽會同意，不過他沒事就好，你叫他準備一下吧，蔡總和天工的專家快到了。”

　　掛了電話的金太郎，心中稍稍平靜，張邕沒事就好，但隨即想到，如果張邕沒什麽問題，難道他說的是真的?隨即搖頭，怎麽可能，誰見過收到的錢主動退回的。何況還是田曉衛，要是多收三萬，到是曉衛的作風。

　　“老金，”沉思中的金太郎聽見呼喚，立刻換成一副面孔，轉向門口，蔡總到了。

　　大家一起來到了鞏義的房間，因為張邕被取消了數據處理的資格，所以全部設備都搬到了鞏義的房間。

　　蔡總還是盡量和氣的和遇到的每一個人打招呼，但依然無法掩飾那從心底自然流露的蕭殺之氣，所有人都識趣的躬身回應，然後快步溜走，身為房間主人的鞏義也不例外，唯有趙師兄和張邕進了鞏義的房間。

　　蔡總的目光越過了金太郎和趙師兄，直接落到了一副生面孔的張邕身上，“你就是張邕?”

　　“我是張邕，蔡總，您好。”

　　蔡總重重嗯了一聲，最終沒有在田教授面前訓斥手下。

　　張邕卻看到蔡總身後，那個帶著厚厚鏡片穿著不太合體西裝的老者，徑直向他走了過來，“你就是張邕?”

　　這個問題和蔡總說的一模一樣，但語氣完全不同，竟透著幾分親切。

　　其余幾人都愣了一下，為什麽田教授會知道張邕?而且看上去對他很親近。

　　張邕再一次回答了剛才的問題，“您好，我是張邕，您是?”

　　蔡總上前替田教授回答道:“這是業內鼎鼎大名的田教授，衛星導航專家，特地從BJ趕來，為我們解決問題的。”

　　張邕立刻躬身施禮，“田教授，您好，辛苦您了。”但之後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您和天工集團是什麽關系。”

　　話音剛落，立刻看到蔡總冰冷的目光。

　　田教授到是平靜如常，“我不是天工的人，但我是天工集團的技術顧問，這次也是受天工集團委托來的。以後相關的技術問題，你可以直接聯系我。”

　　張邕點點頭，最終沒有說出，我可以直接聯系Skydon技術支持的話。

　　他心中困惑，又有幾分焦急，看起來田教授就要主持設備升級的事了，那麽退款的事呢?主任和蔡總有什麽結論了嗎?

　　金太郎則是吩咐趙師兄和張邕配合田教授檢查設備，

他拉著蔡總要單獨匯報一下工作。　　蔡總走到了門口，卻又回身走到張邕面前，兜裡掏出一封信，語氣冷淡的說道，“你的信，寄到院裡了，辦公室讓我給你帶過來。”信給了張邕，轉身和金太郎出去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蔡總是多麽不情願的為這個惹了這麽麻煩的人送一封信。

　　張邕看了眼信封，心中一熱，應該是女友芊芊的信，他趕緊將信裝進兜裡，然後幫著田教授搬出了一台儀器。

　　金太郎的房間裡，憤怒的蔡總再一次撥通了曉衛的電話，很不錯，這次居然順利接通了。

　　“蔡叔叔，您好。”曉衛的聲音依然是禮貌而平靜，

　　“你別叫我叔叔，我問你，你和我們張邕通過電話?”

　　“是的，昨天。”

　　“他怎麽能聯系到你的?”

　　“你們不是讓他聯系天工解決問題嗎?然後他獲取我的聯系方式也很正常。”曉衛的謊話和張邕如出一轍，不同的是，他篤定而自然，於是蔡總沒覺出有任何問題，繼續問了下去。

　　“他還說，你答應他，可以給我們退款，免費服務。”

　　蔡總清楚的聽到，曉衛在電話另一頭笑了一聲，“是的，我是這樣答應他了，但我不確定他是否會真的和您申請。”

　　蔡總怒火上頭，“曉衛，我們以前住一個大院，我看著你長大的，小時候我也沒少抱過你。”

　　“是的，蔡叔叔，我都記得。”

　　“你少叫我叔叔，我這個叔叔給你打了無數個電話，象求爺爺一樣來求你，你一點面子都沒給我。如今我們一個新人給你一個電話，你答應免費，還能退款。你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解釋，我馬上去找你老爸，問他怎麽教育的兒子。”

　　“蔡叔叔，你再怎麽生氣，我都得叫您一聲叔叔呀。您別急，我給您解釋一下，其實這是兩回事。第一件是維修的事，我和您說過了，你們的設備如今問題很嚴重，修複還是很複雜的，否則我爸也不會親自跑一趟，而且這是公司的決定，不是我不給您面子，這是天工和研究院之間的商業行為，所以價格沒辦法更改，要是您個人的事，別說三萬，三十萬我也給您免了。”

　　曉衛語氣平淡，但講的話義薄雲天，給人一種非常真誠的感覺。

　　蔡總冷笑一聲，“你少繞我，那張邕這邊怎麽回事?”

　　“你是長輩，我不瞞您。我看上這孩子了，想招他過來，他並沒有想過離開您，所以我用這個來吸引他。對我來說，這真的是兩回事，維修我收三萬，為了招人，我又花了三萬，只不過這兩筆錢合二為一而已。蔡叔，您覺得我說明白了嗎?”

　　“明白XXXX，”蔡總直接爆了粗口，張邕再怎麽不懂事，那也是他的人，曉衛居然如此理直氣壯地在他面前說要挖他的人。

　　“蔡叔叔，時代變了，如今的年輕人都有更多的選擇權，我沒有背後做動作，而是光明正大的發出邀請，還光明正大的告訴您，這是我對您的尊敬，您罵我沒道理。消消氣，蔡叔，我馬上去美國，給您帶盒雪茄回來賠罪怎麽樣?”

　　“我不要你的東西，我再問你一句，張邕這個惹禍精，你看上他什麽了?”

　　“惹禍其實也是一種天賦，他對您來說，真的也沒太大價值，畢竟您這麽牛的單位，畢業季去一趟M大，就能招回一堆他這樣的學生。他的優點對您來說也沒什麽用，這種惹禍的天賦，您會欣賞嗎?但我這到是挺需要這樣一個人的，為此我付上三萬，我覺得值得。其實您是既得利益者呀，不是應該高興嘛?”

　　“曉衛，你這點手段，我還不明白，好了，掛了。有時間再找你算帳”

　　蔡總掛了電話，坐在椅子上氣哼哼不語，金太郎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難道張邕說的都是真的?曉衛同意退款?”

　　“當然是真的，曉衛這個混蛋。他太了解我們了，這一步明棋讓我們騎虎難下。……”

　　“……退款當然是好事，但我們已經來了，我還申請了機票，然後忽然對方退款，說其實一切都是免費的。以後有領導或者審計問起來，我們怎麽解釋?告訴他們我們一個新人去談了一下，天工同意免費了?”

　　隨即蔡總的怒火又轉移到了張邕身上，“這個張邕怎麽搞出這麽多事?他闖的禍，卻要我們來做決定。你知道，我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了這個付款的決定， 如今……”

　　金太郎一旁隨著領導感歎:“這孩子其實還是挺能乾的，就是有點不知輕重，其實曉衛說的也對，或許他們那邊更適合……”

　　金太郎在蔡總的冰冷目光下住了口，“張邕是我們院裡的人，他的問題，我們按院裡規則處理，田曉衛算什麽，憑什麽他來挖我們的人。”

　　蔡總忽然覺得，張邕的去留狀態就像如今的維修狀態，退款和不退款都令人難受，張邕留還是走，也都令人為難。如果他可以選擇，張邕從沒出現過，才是最好的結果。

　　而另一房間內，卻無比和諧。張邕雖然滿腹的疑惑，但執行起田教授的命令卻一絲不苟，而且準確，高效。田教授的指令中偶爾會夾雜一兩句海澱口音的英文，張邕絲毫沒有理解上的問題。

　　老人掏出一個軟盤盒，打開後，張邕眼睛亮了一下，從上面一張軟盤的標簽上，就能看出是各種版本的升級程序。

　　這些東西，平時田教授是完全保密的，幾乎不會給用戶看到，今天卻大方的遞給了張邕。

　　“人老了，眼花，幫我看看，哪張合適?”

　　張邕接過軟盤盒，快速從裡面挑出三張軟盤，“田教授，這三個版本應該就可以吧，您看對嗎?”

　　田教授心中無比的驚訝，他本來並不太相信曉衛的判斷，這會才覺得，曉衛無論經商還是識人，真的都遠比他這個老子要厲害。

　　張邕發現田教授所用的升級工具，並不是軟盤上隨著固件一起的工具。“田教授，這和固件自帶的升級工具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