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河，也叫小紅河，雨量充足的時候河面很寬。鎮裡頭腦靈活的農戶就借著這個資源在兩岸種植蔬菜。大鵝鎮最出名的就是西紅柿，每到豐收的季節就有外來的車輛來收貨，拉到臨近的礫城或者更遠的還能越過長城賣到南方去。

　　一心找水的林樹生和劉懷仁，此時當然不關心什麽蔬菜西紅柿。他倆走在前邊，幾個同學抬著水桶跟著，深一腳淺一腳的穿過修造站前的梨樹園子，再往前走一段兒路穿過滿是乾西紅柿秧子的田地，就看見白光光的一條‘長蛇’橫臥在面前了。這個季節的河面早就凍得結實了，偶爾還能看見幾個大鼓冰圓圓的泛著冰冷的白光。大風卷著沙粒像尖刀一樣‘割’著每個人的臉。林樹生取下脖子上的長圍巾連頭帶臉裹起來，厚厚的棉手套依然能感覺到桶梁子冰冰的。

　　他在前邊沿著河邊往前走，一群人在後邊跟著，腳下的枯樹葉踩著嘩嘩的響。月光很明亮;遠山層次分明;腳下的路也很清晰——他在尋找著沒有凍嚴的冰窟窿。

　　身後的懷仁按樹生說的用自己的書包裝了些沙土，兩隻手套拍打了幾下然後背著跟在後邊走著。

　　終於，前邊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一群人高興的跑過去蹲在岸邊瞅著，冰面上一處晶瑩凹陷的洞口裡，清澈的河水在月光下看的很清楚，“嘩嘩嘩”的流淌著，看著水流還很急。

　　樹生從懷仁手裡接過裝著沙土的書包，先把書包放在冰上口朝著冰窟窿，然後倒出些沙土用腳往前踢開，再拿起書包踩著沙土往前走，再倒沙土，一直到了冰窟窿的近前才把書包裡剩的的沙土都倒出來，灑在光滑又慢下坡兒的光溜溜的冰窟窿口上。他示意懷仁先拿了隻水桶過來，自己把剛才裝土的大書包鋪到冰窟窿口上慢慢的趴下，示意懷仁和另一個同學每人拽著他一條腿，抓著腳脖子。樹生往前出溜著，直到手裡的水桶伸進湍急的水裡灌滿，懷仁他們就往後拉，一桶水就算到手了。

　　他們又用同樣的辦法取了兩桶水，拉著出溜到河邊。

　　剛把水桶放好，懷仁一個不小心來了個屁股墩，旁邊的同學笑著忙把他拽起來，劉曉梅忙上前給他怕打著屁股。

　　“哎吆媽呀，這一下快把老子底盤兒蹲壞了！不過，有小梅這兩巴掌，你看！哎！我這屁股還撅起來了，值啦！”

　　說罷用近乎誇張的姿勢扭動著腰晃動著屁股表演著，大夥兒看著他笑著。

　　“幸好是在河邊啊，有驚無險！聽老人們說，要是掉進這冰窟窿裡叫鑽頂棚，就永遠別想出來了，這事兒回家都不能跟家裡人說啊，免得大人們擔心！”樹生蹲在一旁囑咐著。

　　“這還說啥咧！有水比啥都強，樹生有主意我們幾個女生也跟著沾光，下回我爸來，讓他給你帶好吃的啊！”劉曉梅侉喋喋的說。

　　“這倒不用，我們男人不愛吃零嘴。我們走吧！”

　　說罷，樹生走在前邊，後邊的幾個同學小心的抬著水桶跟著。

　　樹上突然傳來貓頭鷹瘮人的叫聲，劉曉梅跟著大叫一聲一把摟住了林樹生胳膊。一行人停住了腳步，望著不遠處的一簇柳林。

　　沉默間，劉懷仁突然扯著脖子也來了一嗓子:

　　我們的家鄉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在場的所有人都又跟著一激靈，隨後也跟著扯開嗓門吼著:

　　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那個一片冬麥那個一片高粱

　　十裡荷塘十裡果香

　　哎-咳吆-呵呀兒伊兒吆

　　咳-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生活

　　為她幸福為她興旺......

　　寂靜的夜晚，

聲音顯得格外的響亮，貓頭鷹被嚇的撲楞著翅膀飛遠了，幾只在河邊草叢裡過夜的小鳥也突然飛起來消失在了夜空中。　　劉曉梅放開林樹生的胳膊顫抖的聲音笑著說:“嚇死我了，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三更半夜的荒野裡聽這東西叫喚！”

　　一行人沿著河繼續走，歌聲似乎讓寒風溫暖了許多——像歌裡唱的那樣，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春天並春天馬上就要來了！

　　水進了修造站的門，早有女生等在了門口。抬著兩桶水進屋後，屋裡傳出了讓所有男人心動的歡呼聲，這種聲音是所有男人們最愛聽到的。劉懷仁對著林樹生豎起了大拇哥，咬牙切齒的說:“行！老大，我看今兒收獲不小啊！人財雙豐收！”

　　林樹生瞪了他一眼沒說話，拎了隻水桶進了屋。

　　宿舍裡眼巴巴等著的同學看水真的抬回來了，跟著高興。勤快的搶著灌滿幾把大鐵壺放到爐子燒，又都拿出自己的輸液瓶子準備著，生怕手慢沒了自己的份兒， 眼巴巴瞅著那壺口上的水開始冒泡，小氣泡又連起來變成了大氣泡，緊接著就“哥達哥達”的翻滾了起來。

　　他們爭先恐後把滾燙的水灌到自己的瓶子裡，然後再兩隻手倒著嘴裡嘻嘻哈哈叫著塞進被窩裡，像極了過年殺豬腿毛時冒著熱氣在大鍋旁赤膊忙活的殺豬匠。

　　一通忙活之後，屋裡逐漸安靜了下來。依稀能聽到隔壁女生宿舍的狂歡聲，看來，她們也再用同樣的辦法溫暖自己的小窩。

　　盡管被窩被瓶子暖過，但是還是得穿著秋衣睡覺，進入被窩時，滿宿舍的小夥子都把嘴撅得跟鴨子一樣，類似打呼哨似的斯哈斯哈的叫著、笑著，這一景觀被他們戲稱為“去火”。

　　林樹生也罐好了瓶子，又趴在桶上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滿意的坐在懷仁身邊的稻草上說:“咱這河裡的水真甜，真解渴啊！”

　　劉懷仁也過去喝了幾口，趕緊又鑽回到被窩裡去了。

　　旁邊的牛富貴慢慢從箱子裡取出個暖水袋坐在稻草上木木的歎氣，看著馬上就要結束的“搶水活動”沒動窩兒。

　　林樹生一把拿起他的暖水袋，走到爐子旁把水灌滿又轉身回來扔給他。

　　牛富貴還是沒說話，抱著袋子一塊兒縮進了被窩，佝僂著身子連腦袋一起蒙了起來睡去了。

　　每晚，林樹生都要帶著幾個同學輪換著去河裡抬水，他們還特意排了抬水值日表。當然，因為有幾個女生的參加，這種之日是很好安排下去的——正應了那句話，哪裡有女性的存在，那裡就充滿了幸福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