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鬼魂終於回想起了，曾經一度被他們支配的恐怖，以及被囚禁在設定中的恥辱。

　　而這一刻，它們感受到某種制度的分崩離析，紛紛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對所有人，所有活著的人，嗜血而邪惡。

　　“你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麽嗎?”白晝一本正經。

　　“……”冬至思考了一番，“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不，是——”白晝堅定地搖搖頭，猛地抓住冬至的手腕，往旁邊一甩躲過四號鬼魂的猛撲，氣沉丹田:

　　“快跑！！”

　　她拉著冬至往後台跑去。逃跑間，冬至轉向觀眾台，李華和宋一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有些人就沒這麽走運，被瘋狂的厲鬼撕裂啃食，血染紅一片。

　　四號厲鬼對他們窮追不舍，緊跟在他們身後，吼出發泄般的咆哮。它飄得飛快，愈發逼近冬至，哪知下一秒就被停滯在原地。

　　宋一詞拿著懷表，站在憑空出現的門口。在他旁邊，李華看見他們，看樣子似乎很焦急，又對宋一詞說了什麽。

　　後者表情冷凝，關閉懷表，又打開。

　　身後的厲鬼又開始移動。但這次不一樣的是，他們的速度變得飛快，快到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來到門前。

　　“快進來快進來！”

　　冬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李華給拖進門裡。他的力氣也大，居然硬生生把兩個人都拉進來。宋一詞最後進入，將門關上。

　　他們進入一間單人房，看樣子是宋一詞的宿舍，鋪被疊得十分整潔，還有一個老式電視。冬至記得單人間在這層樓很偏僻的角落，厲鬼短時間應該找不到這裡來，他們暫時安全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看公寓有沒有發來什麽副本故障電梯提前的短信。

　　【因檢測到副本存在漏洞，電梯將於今晚十二點提前降落，請幸存住戶抓緊時間】

　　十二點……現在也才下午五點多點，還有六個多小時。冬至和李華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個故障……”他有些艱難地開口。

　　白晝不經意瞥了一眼宋一詞，故作輕松地對冬至道:“沒事，這副本運營了這麽久，早該出錯了。”

　　她看向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只是接下來這六個多小時你們會很煎熬。”

　　鬼魂們並不知道導師的身份，所以身為導師的白老師基本不會有事。而現在的白晝是虛構出來的，虛構出來的她甚至不不能發揮本體一半的實力。

　　她對自己的自我定位很清晰，“必要時刻，我可以出去幫你們拉怪。不過能不能撐過六小時……”

　　女生的目光停留在宋一詞的懷表上，“如果要讓副本時間整體加快六個小時，會消耗多少點券?”

　　“十萬。”宋一詞抬了抬眼鏡。

　　“……”白晝別開視線，就當沒問過這話，“那就只能這樣了。”她掏出手機，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刷起了購物商城。

　　不是公寓的小賣部，就只是單純的……網店。

　　俗稱擺爛。

　　突然，她的手機彈出信息。冬至看見來者的備注是“楚神棍”，在備注的下面是一行被括弧括起來的小字。

　　[預言家]

　　這不會是某個狼人殺副本出來的吧。冬至隻覺得眼皮一跳，就看見白晝查看信息後嗤笑出聲:“三個小時後，那些鬼魂就會找到我們這裡。”

　　“這個傳送門一局之內只能用三次。

彼時我們會傳送至空無一人的舞台，然後一個小時後，再次被鬼魂找到。”　　她熄滅手機，“因為人數過多，所以鬼魂全部湧來。如果不改變決策，我們都會死。”

　　沒質疑這段話的權威，冬至食指中指並攏揉捏額角，“這麽說，我們還是分散好一些，這樣就算遇見鬼魂，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如果在鬼魂找到這裡之前，我替你們把它吸引著，又能拖一個小時。”白晝讀著短信，嗤笑道:“這神棍還真是什麽都算到了啊。”

　　“可是你會不會……”

　　雖然對方是虛構人，但憑空捏造出來的生物，也是有血有肉的吧。冬至想起對方和自己在廚房的經歷，多少有些於心不忍。

　　“我的虛構還沒強到能虛構出一個完整的靈魂。”白晝抬起手，冬至發現她的身子變得有些透明，“我的部分靈魂在這裡面，等肉體死亡就會直接回歸本體，你可以當做這是我的一個分身。”

　　“我們會銘記你光榮的犧牲的。”冬至煞有其事地頷首。

　　“所以我六你四。”白晝比了個“六”的手勢。

　　“行。”你七我三都沒問……算了還是有些問題。

　　見冬至如此果斷，白晝也不再多說，走過去把電視機打開，裡面只有一個節目——

　　恐怖營2022。

　　不知道這是第幾期，反正無聊，四個人就這麽圍在極其小聲的電視前觀看起這檔不正經的選秀節目。

　　彼時導師還沒有白晝，替代白晝位置的是一名長相俊美的黑西裝男人，沒有戴任何面具，僅僅只是坐在那裡，也能感受到舉手投足間華貴的氣質。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男人的眼眸是血紅色，讓人不禁聯想到西方一個古老的物種——吸血鬼。

　　而在台上表演的，是一只動作滑稽的小醜。

　　小醜在台上嬉皮笑臉，懸走在鋼絲上舞刀弄槍，底下是一片叫好的聲音。而且這個小醜的左腿是義肢，在火光下閃著銀色的金屬光澤。

　　突然，小醜嬉笑一聲，手裡的飛刀投擲而出，直襲導師席戴木偶比利面具的男人，又被對方早有預判似的躲過。

　　飛刀直直插進男人身後的椅背，插入的深度幾乎要碰到刀柄，不難想象小醜的手勁之大。

　　但是敢謀殺導師……冬至極強的共情力讓他屏息凝神，猶如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名觀眾，緊緊盯著台上的小醜。

　　小醜見一擊不成，發出一串爆笑，笑聲尖銳刺耳，配上滑稽到詭異的妝容，很難相信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選手。

　　簡直比鬼還要令人感到恐懼。

　　他的飛刀再次投擲而出，這次目標是觀眾席。

　　實體的飛刀直接插進一個女鬼的頭顱。

　　那個女鬼冬至認識，正是舞台上的八號。

　　小醜塗滿眼影的眼睛盯住女鬼，聲音爆笑而尖銳。

　　“來，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