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之後,一切照舊。我意志消沉,課本上的東西都是複習小學時候的知識。
晚上眾夢紛紜,夢是一個接著一個。白天上課容易瞌睡,尤其是下午,瞌睡的很難受。
有次下午最後一節課,老師沒在,班上的學生嘰嘰喳喳,我趴在位子上睡著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只聽得“啪”的一聲,我迷迷糊糊睜開眼,朝周圍看了一眼,似乎沒什麽異常。於是又一躺,睡下。又聽見一聲“啪!”
我被驚醒了,我仔細看周圍,發現班主任老師拿著一根木條站在我面前虎視眈眈。於是我不敢再睡,同學們發出哄笑聲!
早上聽見奶奶的埋怨聲,父親就是不肯落屋。
“愛兒?你的田裡……”奶奶鼓起勇氣向父親問道。
父親胳肢窩裡夾著皮包,猴著背,剛下屋簷,他回道:“您看我幾時在家裡吃過飯!”
“你的孩子要吃飯!”奶奶不肯認輸。
“孩子要吃怎麽樣嘛!要吃?去討米!”
農忙之際,多虧大么伯伯他們來打突擊,把早稻秧苗插完了,奶奶自然是感激涕零!老人要叮囑我……希望我這孫子也能感激涕零。可我感覺抬不起頭來,真不是滋味!
其實自己在學習方面不是一無是處,老師警告過:“搞不好小學都畢不了業,就上不了初中。”
這引起了我的重視,於是在別人下課休息時和上課時他們聊天,我卻反而專心自習。等別人在上課時專心聽講,我又“拉弓射雁”去了。我真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我越來越覺得自己與眾不同,這是一種榮譽感,一種仿佛要和一般人撇清關系的感覺,覺得自己不一樣的優秀。
天已經沒有年初那麽冰冷了,就算是早上,吹過來的風也冷的挺可愛,還帶著暖氣,這預告著夏季的來臨。
陰天,周末在家,無聊的很。下面傳來“叮嘭”的乒乓球的聲音。當初麗的家裡樓房裝修,把剩余的水泥做了一個乒乓球台,就做在公路靠邊。靠公路邊上有一條水溝,球台和溝大約三米多的距離,所以還是很安全的。
這裡是木馬組孩子們宣泄情緒的場所,除了打球的聲音可以鍛煉孩童身上的體力之外,他們會為了一個毫無價值的話題而吵嚷不休。我聽了十分輕蔑!因為他們是在比一比誰的聲音更尖、更大,而不是討論真的“誰是正確?”
我站在屋簷下望著前面,心裡很緊張。我從來沒有下去和他們玩過啊!胸膛裡在好一番打鼓之後,我終於走下塌子。
後面妹妹叮囑我:“哥哥你去哪兒?不跑遠了,不然嗲嗲要講(罵)嘀。”
“就下面。”我回答道。
我邁過公路,來到了乒乓球邊。
他們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仿佛我是從另一個村落裡來的陌生人。而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和鄰居的孩子們近距離的面對面。
在觀察了一陣之後,他們沒有拒絕我,而且還問我:“要不要打?”
我:“嗯。”
我接過了球拍。我完全不會。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合群,感到興奮!
不記得是什麽經過,姚xx和姚x發生了口角,而且眼神中互不相讓。我感覺這就不是剛才的喧嚷了。
果然,口角升級成了鬥狠。我站在姚xx這邊,我覺得他有個性。站在姚xx這邊的就我一個,我自恃力大,和他一起不把群小孩兒放在眼裡。
衝突繼續升級,姚xx和姚x在乒乓球台上打起來。
起初,姚xx不肯盡全力,結果姚x倒是出拳夠狠,都把拳頭打在對方臉上。這樣把姚xx激怒了,他一把就將姚x按在球台上,“咂”的一聲喊!揮起了拳頭往姚x的肚子上砸。 姚xx有個哥哥,兩兄弟都很有一種大氣的風范,一種電影裡西部牛仔的開朗和活潑精神。
姚x有個弟弟,和我妹妹一個年級。他弟弟性格蠻開朗,嘴角由於愛笑,時常粘著白沫。但他哥哥一臉陰鬱,笑的時候笑的很得意,陰鬱的時候好像比我還煩惱。有次放牛,在中學桔園崩裡,剛下完小雨,我家的公牛不知羞恥非要搭上姚x家的小母牛,我使勁兒拉都拉不住,索性不管了。結果姚x在平台上面坐在板凳上和其他兩個小朋友一起嘲笑我,好像還“道校”的笑話我。
姚xx經常被木馬組的一群小朋友合群取笑,這裡面還有堂弟,我討厭他們的尖叫聲,同情姚xx的孤立。所以這次衝突我沒能理智的保持中立,而是站在了姚xx一邊。
堂弟提示我,他用手碰我。我不予理睬。
衝突過後,姚x兩兄弟一身的泥巴,乒乓球也散場了。
我回家去了。
之後,又過了一陣,我在屋裡又聽見下面“乒乓”的聲音!我站在塌子裡往下面瞧了瞧,心動了,不就是剛打了一場架麽?我下去一樣可以玩!
於是我走下去了,邁過公路,走到球台邊。這次姚xx沒看見,但姚x兩兄弟在場,還有其他孩子。我向他弟弟打招呼說道:“衣服換了?”
他不理我,還用大眼睛瞪我。沒人理我了。堂弟臉上一臉尷尬,這次沒人給我遞球拍了。我嬉笑著臉站了一會兒,感覺沒意思就回家去了。
這是我頭一回合群。
畢竟都是少年,我和姚x有了一次合作。我和他,還有堂弟,一起去群樂小學偷東西。這天陰天,星期天,我一個,堂弟一個,姚x一個,三個人摸進了群樂小學,具體過程我記不清了。
我進了群樂小學的實驗室,所謂實驗室就是架子上放著許多物理實驗的東西還有其他有趣兒的好東西。堂弟和姚x在門外把風。
實驗室中間架子上放著……接著就開始尋找其他有趣兒的東西。
很多哦,我很緊張!我找到了一個盒子,裡面裝著砝碼,旁邊的天枰我也決定帶走。
突然,聽到外面喊道:“哥哥,人來噠,快跑!”
我的天,兩腿一抖,還是不忘記把東西揣在懷裡跑路。聽見外面“咚咚”的聲音,姚x和堂弟兩腿就像車水似的奔向廁所那邊,我趕緊飛過去!
三人跑到男廁所裡面,堂弟個子小,竟飛了幾下飛不上去!
姚x說道:“我來,我上去了拉他。”
於是姚x兩步就蹬上去了,到了高處地裡,我把東西遞給他。然後我托起堂弟的屁股加上姚x拉他,他也到高處地裡了。
我就慘了,我看著看著羅書記快速的小跑以秒的速度靠近這邊。我把腿抬起來剛要躍上,他高個的塊頭已經靠近我了。
一頓訓斥!
他厲聲問道:“不止你一個人他!還有的人呢?”
我老實交代了另外兩個。
就這樣,我很不光彩的從大門出去了。
剛出大門,我從右手上方地裡跑了上去,然後沿著松樹地邊上走過去。他兩個果然沒跑遠。東西還是到手了,一共是一個木盒子裝著砝碼,一個是姚x手裡的天枰,我得了木盒子和砝碼(木盒子保存至今,裝著魚鉤),天枰歸姚x。堂弟看來是沒份了,他一臉不高興,竟又嗚嗚的想哭了。沒辦法,回想起來不知道有沒有給他東西,不記得了。
我們三人想起剛剛,驚魂未定。就坐在學校後面松樹林地邊上,坐了一會兒。我害怕,羅書記百分百是要告訴父親了,姚x也焦慮,他害怕正在讀初中會影響畢業,堂弟倒像是無所謂。
這件事情,像是發生在初一,記不清了。
幾天之後,父親果然知道了,他跑到樓上,我正在他房裡看電視,他警告道:“……可以開除你的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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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想書看,找個機會去了伯伯家裡,找伯伯要龍哥哥的書。
我說道:“反正龍哥哥都已經看過了……”
伯伯有些不肯,但面對侄兒的想要,她嘀咕著,也沒有拒絕,不高興的打開櫃子,我拿了三本。這三本是一套,書名忘記了,注名古龍。
書到手了,留下來怕生變故,所以就趕緊回去。
這三本書一到手,那還得了?周末放學吃了飯,什麽也不想,就把書拿了就待在房裡看,坐著累,就趴在床上看。從早到晚,我記得是花了三個整天看完的。一天一本的節湊,看完了就沒有了,不知道為什麽?沒再去賴著伯伯要。那套注明古龍的武俠小說現在回想起來,不是古龍風格,應該是別人代筆的。這是除了語文課本之外,從那本“狄仁傑”多年之後的第二次閱讀小說,我不知道下次閱讀小說要等到哪年哪月?看完了之後比起內容的反噬回味,更多的是惆悵傷感,這真是自己的一大願望。
這三天我竟然沒有胡思亂想,真的,如今回想起來,不良習慣其實是由某種心理原因或是現實中某種合理的需求得不到滿足而引起的一種病變!這很重要,不是不能挽救的。
學校裡的一些少年惡作劇的真沒名堂,有的學生自己承認看了某些東西。我沒有看過,我只是感到不可思議。另外,我肯定自己,我的熱愛——我發誓:我熱愛的還是真正的文化!
每每想到此,真是難受,就是這個成績差的學生,恰是對課本上的內容充滿崇敬,一生都沒有改變過自己的價值觀。
過了五一,學校開始睡午覺,我的座位編到中間去了,我的同座是個矮個子,他很機靈,成績也好。我的前面是同學甲和同學乙。我的後排是那位高個的女生,成績又好,穿的跟個公主似的,和他同桌的是一個開朗但也本分的男生,他一點都不牛氣。姚x和胡x坐到這大組的後排去了。靠外面的那組xx和xx幾個還坐在那裡。
沒名堂的事兒就不寫了。
午睡,我要麽無法入睡,要麽入睡後醒不來,坐起來趴在位子上,有著無限的倦意。
數學老師有件事兒真不厚道,簡直可憎!他笑著,別出心裁的下了一道命令:“班上哪些成績差的?同桌如果成績好的教他。怎麽教?成績差的上台來,然後給我跪著,同桌的就蹲在他前面教他做題。”
好家夥!包括我在內有好幾個上了講台。
有幾個麻木了,真跪好了,擺好姿勢放好本子,一臉木納的聽蹲在面前的同桌有模有樣的鸚鵡學舌!
我斜歪在水泥地面上,我們在講台後面。我同桌看著我,我盯著他,他一開始不敢開口。我緊皺著眉,心道:“跟我比數學,你小子還嫩了些!要不是我懶得檢查和精力沒法集中了……”
我心裡抱怨著……面前的這個小個子一開始確實不敢教訓我,但老師鼓勵了下!我這個同桌開始了,他配合著用手指說道:“你要……”
他還真……我氣得都快冒煙了!我斜坐在地上,今天就是不跪。一張數學試卷我最多三十分鍾做完,快得很,就是很容易莫名其妙出錯,老是拿不到分。
老子沒興趣聽他的。看看其他學生,還真給跪下了!一群沒志氣的,就不跪老師還能打死我們麽?
“你聽都……”他說。
我恨不得給他兩嘴巴!
這個數學老師的頭頂有些稀疏,一頂頭髮像是燙了一番,試圖顯得濃密,可還不是一樣看起來稀疏!
胡x被xx說了一句髒話,兩個人在課堂上公然大聲嚷起來!全班同學一齊朝後看,老師生氣的走下來,命令兩個人都站到後面去。
我想,胡x如果覺得他欺負她了,怎麽不回家告訴她媽,然後去別人家裡興師問罪?我當初什麽狠話髒話都沒說,就反過來成了眾矢之的。
不好好學習的學生,精力還是有的,需要用頑皮來宣泄。我們這個六年級班,計劃和隔壁的六年級班約架,就是打群架。我當然也去了,姚x也去了,我兩個可是主力。地點就選在群樂小學和朱家浜三岔路口中間的一片黃土空地上。
我回到家,把書包一放,就去了約定的地點。來到現場,聚集了很多學生。到現場,怎麽乾?我眼睛瞅著xx,家夥三嬉笑著臉?心想,這次要好好捶他一頓了!
先計劃讓姚x先上,然後我再來,一對一或者車輪戰。我心裡興奮,這次要把xx狠狠的打一頓!
結果,他們班紫陵村的綽號“黑魚”的男生掏出了兩把尖刀,兩手各拿一把,揮舞著,喊著:“誰來!”
我往後退。
姚x喝道:“放下!”
“你放不放!”從這點而言,姚x的確比我藝高人膽大。
黑魚說道:“你是那麽嘀嘚!”
我在旁邊,我往後退,看這兩把刀太尖了!
我再往後退,姚x反而上前,迅速的兩手抓住了黑魚的兩個手腕,這樣黑魚的兩手被姚x緊緊握住了施展不開。
僵持了兩分鍾,黑魚氣力耗盡,姚x漲紅了臉更加用力,他呵斥道:“放!”黑魚果然氣沮,松手了。
伯伯和姑爺剛好從公路上路過,看見了我,姑爺呵斥道:“弟兒,你在幹什麽?還不回去!”
我看這原本打架都用上刀子了,有點恐怖了,沒意思,萬一被扎了,爺爺會很傷心的。打架就打架嘛!用什麽刀子我想,原先那股乾勁兒沒了,我邁步回去了。就這樣,大家都覺得沒意思了,有的笑哈哈,有的仿佛沒看到精彩有些失望,一哄而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每次放學回到家裡,兩個妹妹總是向我訴說,她們的表情很難受!
她們說道:“哥哥,路上有兩個男孩兒硬要欺負我們……”
“誰?”我問道。
妹妹說道:“聽人家說就是您班上的,和你一個班……”
好大膽子!我疑惑,這是誰?班上除了姚x之外沒人能打得過我。
上學後,在班上,有時候是課余,有時候是課間,前面兩個優秀的男生用一種嘲笑的口吻問我:“姚煥霓,你是不是有兩個妹妹?”
我沒有回答,其中一個胖的嘻嘻哈哈接著問道:“呵呵!是不是您妹妹?嘿嘿!”
旁邊這個大鼻孔的男生也跟著:“嘿嘿!”
下午放學回家,又聽見妹妹訴說道:“哥……”
她話還沒說,就仿佛哽咽了!她忍住痛苦說道:“哥,我問了,他兩個就是您班上的。”
我想起嘲笑我的那兩個優才生,我問道:“是不是一個胖點兒一個瘦點兒的?個子不高。”
兩個妹妹趕忙回答:“就是就是!就是他們兩個!”
“好,明天我去警告他!”我說道。
第二天上午課余,我對前面這兩個優等生說道:“xx?你兩個放學後有沒有……”
“嘿嘿……”
“呵呵……”
這兩個人有恃無恐, 反問我:“是不是你妹妹?呵呵!那兩個丫頭是不是你妹妹嘚?哈哈!”
旁邊的一些男生也起哄,但我怒目而視!我嚴厲的說道:“xx!,你不要得神!”
但這兩個人真的嘻哈的無所事事,我始終忍著。
老實說,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動手打他們兩個之後,會被班主任老師更加嚴厲對待!
一天天面對兩個妹妹的訴苦,一天天重複著警告,一天天面對這兩個成績優秀的優等生,我咬牙切齒!捏緊拳頭,準備衝上去打他們兩個……可始終沒打上去,他們兩個有恃無恐的肆意凌辱我和我的妹妹。
我們好命苦,壓根就不在一個起碼線上,今日的少年,何嘗不是日後的成年?一味遷就忍讓,其罪在我!
一天,還是放學後,我背著書包,我朝前面公路上看了一眼。我親眼看到這樣一幕:那兩個優等生在公路上哈哈大笑著追趕我的兩個妹妹,我兩個妹妹驚慌的逃竄,表情上驚恐和難受!
可我,竟然轉身背著書包沮喪的回家了……
歷史沒有給徹底懦弱的人好下場,我落到今日,乃咎由自取。既然如此,也就怪不得武松了。
這是我姚煥霓卑怯的一個鐵證!
老師編位,我和姚x又坐到原地方去了,幾個人都坐到原位上去了。
我和姚x兩個人時常扳手勁兒,不相伯仲,他摸我的手臂好硬,他的肌肉沒有我的硬。我的胸膛起伏變大,呼吸變得大口大口,仿佛之前吸進去的空氣不夠用了。